《蕾妮》楼绯言

3、第三章

　　就像蔓延在城堡里的玫瑰花，娇艳美丽，却满身是刺，公主与王子的幸福是最邪恶的童话故事。

　　蕾妮待在空荡的房间里，数着对面窗户外漫天的繁星。

　　一颗，两颗，三颗……一百零三颗，一百零四颗……

　　她觉得自己很无聊，又无聊地有些贪得无厌。不知为何，王子殿下的房间竟然没有那间她居住了三百年的房间要有趣。

　　路德维希去参加皇后给他精心准备的舞会，穿得盛重优雅，活脱脱的一个英俊王子，应该会骗取很多少女芳心暗许。蕾妮想，像路德维希这样的人在自己的父母面前尚且作假，何况是那些名门望族的少女小姐了。

　　蕾妮忽然很想叹气，即使是被骗，付出一些真心，也好过像她这样浑浑噩噩，不知所云地过着日子。时间似流水到底是谁说的？为何她会觉得度日如年？

　　正在她思考之际，王子房间的大门被打开了，吱嘎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响起，有些尖锐，很是刺耳。蕾妮头一次想要捂住耳朵。

　　一片黑影投射在她眼前的地板上，烛火摇曳，影子也随着它摆动起来。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蕾妮有些害怕，等看清那个黑影的模样时，她才松了口气。

　　是安德鲁，那个好看的妖样男子。今晚的他一袭藏青色的正装，原本披散在肩的长发被扎在脑后，整个人看起来清爽精神许多。蕾妮想，这个时间他应该在大厅与各方贵族小姐攀谈，或是保护路德维希安全周到，可事实上他却跑到这边来，他是想干什么？

　　安德鲁将烛火凑近蕾妮，细看一会，他的眼里忽然泛起恶毒的神情，惊得蕾妮直想逃跑。不过，逃跑这事显然是不可能的。

　　安德鲁将蕾妮抱在怀里，走出房间，走出城堡，走进了城堡外围密密麻麻生长着参天大树的森林里。

　　黑暗，永无止尽的黑暗。安德鲁却如同夜猫般自如地穿梭在林子里。动作敏捷，毫无差漏。蕾妮看不见周围的情况，却隐约知道他们离城堡越来越远。

　　她忽然滋生出一种情绪来，从出生到现在从未有过的感觉，比爱情更加微妙，比思念更加让人心慌。这是种什么感觉？蕾妮找不到词来形容。

　　森林的深处是一座教堂，破败的门窗，藤蔓圈围，萧条地如同闹鬼的老屋。特别是在这样繁星漫天的寂静夜晚里，因为没有充分的月光，教堂更显得诡异。

　　蕾妮想，威廉的城堡即使破败也不至于如此的吓人，威廉的城堡即使没有人烟也不至于如此的寂静，威廉的城堡即使寂寞也不至于如此的让人悲从心生。

　　“这里可不是什么威廉的城堡，这里是巫师卡莲的教堂，每隔三百年才出现一次的教堂。”安德鲁冷冷的声音传到蕾妮的耳朵中，她震惊，难道他能听到她在想什么？

　　“是的，卡莲赋予了我这个能力，所以，我才知道你这个恶魔想要加害与王子殿下。”安德鲁怒气冲冲，对着蕾妮喊道。

　　蕾妮害怕这样子的安德鲁，原来平时温文尔雅的人，发起火来比谁都像魔鬼。

　　不，我没有要加害于路德维希，我从没想过要伤害任何人。蕾妮在心里着急地辩解着。

　　“哼哼，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卡莲都已经告诉我了，你就是三百年前让那座原本光鲜亮丽的塔玛城堡变成一座受了诅咒的废墟的罪魁祸首。你害死了城堡的主人，害死了原先要嫁给城堡主人的公主，害死了城堡里的所有人！你这个恶魔，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安德鲁的眼睛忽然变得鲜红，就像嗜血的怪物，“如今你还想要伤害亲爱的路德维希殿下！王子殿下的名字你怎么配叫？你这个恶魔，我真想现在就将你砸的稀巴烂！”他举起手作势要砸，却在最后停了下来。将蕾妮狠狠拽在手里后，他说：“如果不是因为卡莲说要给你应得的惩罚，我现在就要砸了你。”不再听蕾妮的辩解，安德鲁迈着大步子走进教堂。

　　其实蕾妮有些不安，当他提到他害死了威廉的时候，灵魂中有一部分似要奔腾而出。是记忆吗？那段她遗忘许久却怎么也记不起来的记忆吗？

　　蕾妮的灵魂颤抖一下，难道真的是她害死了威廉？

　　破旧的教堂只有外观是破旧的，教堂的里面只能用奢靡来形容。四周围的墙壁上都坠满了宝石，反射着嵌在墙上的烛火，照亮了灰暗的空气，五彩的光芒就像丝绸，迷惑住蕾妮的视线。

　　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我的人间仙境。”站在耶稣像前的女人开口，黑色的丝绒长袍，纯金色的长发如瀑般披散在肩膀上，散射四方的光芒就像天使的光圈。

　　“卡莲，看，我把这个魔鬼给你带过来了，快给她应有的惩罚！”安德鲁语调异常的兴奋。

　　女人一转身，蕾妮便看清了她的容貌，除却神色精神上更加鲜活温柔，这个女人根本就是那位杰出的人偶师。

　　女人微笑，此刻的她就像是降落人间的天使。在她的目光下，蕾妮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就是魔鬼。

　　“请将她交给我吧，亲爱的侍卫长大人。”卡莲伸手。

　　安德鲁毫不犹豫地将蕾妮递到她手上，面色依旧阴冷：“请给予魔鬼应有的惩罚。”

　　卡莲抚摸着蕾妮的褐色长发，目光一直停在她的金色眼眸上，却对着安德鲁说：“她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了要受到惩罚，即使拥有绝世的美貌，善良的灵魂，她所引来的所有争端就是对她永世的惩罚。”

　　“善良的灵魂？魔鬼怎么可能拥有善良的灵魂？卡莲你在开玩笑！”安德鲁面色阴沉。

　　蕾妮疑惑，这位人偶师似乎知道她的事情。

　　卡莲纤长苍白的手指拂过蕾妮的脸颊，蕾妮忽然感到有种温暖的气息围抱住她，所有的阴霾与苍凉统统驱赶到别的地方，她忽然觉得很幸福，从未有过的幸福。在这样的幸福中，她的灵魂就像穿梭了几个世纪，眼前的景象一幅幅地变更。她是什么？她想她找到答案了。

　　四周五彩的光芒随着卡莲嘴中吐出的咒语，慢慢汇集到蕾妮的身上。

　　蕾妮的身体漂浮到半空中，慢慢变成人类的大小，她的背上慢慢长出三对翅膀，黑色的羽毛贯穿在教堂的大厅里。

　　她在神的面前变成了堕之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