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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死别(上) ...

  •   祝御史在家中被刺身亡,叶国丈长子病逝举哀,北疆叶又去回京为兄致哀。

      皇上李宗不在京中,传命誉王李醒及兵部尚书叶展暂代朝政,且要在十日内彻查祝御史被杀之事,以正视听。

      独孤鸿和李宗此时刚至陵仪。昨夜也曾落雪,晨起时,空气特别清冷。地面上的雪边下边落,结了薄薄的冰,今日温度又低,薄冰不曾化去,一切都亮晶晶的。

      路边的树木,本是褪尽了叶片,只余枯枝,如今挂满霜棱,犹如繁花再开,煞是好看。

      陵仪的独孤书院不大,却很有名,只是想进入书院学习却不容易,入学考试极难,学院规矩也大,每年只开两次入学试,一次只招三十六人。

      但是考入学院后,不仅包吃住,免学费,穷苦学生还有例银可拿,且学院的生员在各种考试中的中选率非常高,所以每年来入考的人也特别多。

      因为皇上要来,书院破例放假旬日,除了一些家里离的远或是常年吃住在学院无家可归的生员,其他人都放假回家了。

      偌大的书院里,显得格外清净,空幽。

      独孤家的古宅,就在书院隔壁,再隔壁,就是杜老王爷家的宅院。

      这一条街上,也就是这几户人家而已。

      与杜老王爷家隔了几排柿子树的另一栋宅院,是傅子风的老家,如今傅老夫人寡居在此。

      李宗和独孤鸿也都披了裘衣。李宗穿了一袭蓝袍,独孤鸿换了一袭黑袍,两人都披了白裘。

      “贤妃今儿日怎么不穿红衣?”李宗隔着书案,看独孤鸿。

      独孤鸿近乡情怯,心中很有些忐忑,他挑着轿帘看城门,拱桥,心不在焉地应:“我爹不喜人着红衣。”

      “那自然要听咱爹他老人家的,贤妃穿黑袍也是好看。”李宗忙顺着独孤鸿的话说。

      李宗一口一个“咱爹”,说得顺畅无比。独孤鸿想劝李宗改个称呼,到底是不忍心说。

      一身白衣披了白裘的独孤安然,和一身黑衣披了黑裘的的杜老王爷并肩站在满是霜花的迎客亭下,恭迎圣驾。

      独孤鸿在轿子中远远地看到了,忙命停轿,他匆匆出了轿子,整理一下袍袖,李宗也跟下来了。

      独孤安然和杜老王爷迎过来,独孤鸿和李宗忙也迎上去。

      独孤安然这个老丈人,李宗还是第一次见。比他想象的还要年轻,威严,冷肃。

      杜老王爷年轻时是出了名的美男子,如今也是刚过不惑之龄,保养得当,看起来更像杜栖凝的大哥。

      “皇上。”杜老王爷和独孤安然想要跪下行礼,李宗忙双手相拦:“爹,姑丈快请免礼,宗儿陪鸿儿省亲,只叙家礼,不论君臣。”

      独孤鸿第一次听李宗喊他鸿儿,既陌生又亲切。独孤安然和杜老王爷也都楞了一下。

      以前李宗当皇子时,呼杜老王爷为杜叔叔,但是姑丈这个称呼和宗儿这个自称也是第一次听他说。

      李宗原本只在他娘跟前,才作此谦称。但是他心里一直想着要尽可能地讨好独孤鸿他爹,所以决定对独孤鸿家的亲戚都使用最显亲切和睦的称呼。

      独孤安然更是想不到,李宗会亲亲切切地喊他一声“爹”,他的脸色瞬间就不自然了。

      “鸿儿给爹,姑父请安。”独孤鸿屈膝跪地行礼,暂时化解了众人的尴尬。

      “鸿儿快起,地上凉。”李宗想都没想,伸手就想扶起独孤鸿。独孤鸿看了他一眼,没动。

      李宗这才想起来。忙往旁边退了一步,对独孤安然陪笑道:“爹,鸿儿给您和姑丈请安呢。”

      我不瞎,我看得见。独孤安然在心里道,但是脸上已浮现出一副慈爱之色,点头道:“鸿儿起来吧。”

      独孤鸿谢过爹爹,谢过姑丈,才站起来,退过一边。

      “还有一个人,也要给您二位请安呢。”李宗说着,回身招了招手,杜宝宝正在轿子里扒个缝,往外面看,看见皇舅舅给他挥手,忙掀了轿帘跑出来。

      地滑,杜宝宝穿的像个小锦球似的,蹒跚地跑过来,差点摔趴,李宗忙迎过去,一个滑跪,抱住了杜宝宝。然后起身,拉着杜宝宝的手,走过来。

      “宝宝来,给你爷爷和舅爷爷请安。”李宗含笑,将杜宝宝推到了独孤安然和杜老王爷跟前。

      杜老王爷和独孤安然震惊了。

      “孙儿杜宝宝,请爷爷金安,舅爷爷金安。”杜宝宝穿得多,跪下磕头,险些翻过去,杜老王爷一把拎住了他。

      “你是谁家的孩子?”

      “家父杜栖凝。”杜宝宝笑眯眯地看着拎着自己胳膊的爷爷。

      “这是舍妹与令郎凝儿之子。”李宗抱起杜宝宝,送到杜老王爷怀中:“特意给您带回来,以享天伦。”

      杜老王爷抱着怀里的小娃娃,唇角都抽搐了,好你个杜栖凝……

      独孤鸿家院落不大,古朴典雅,人少,有种特别的清幽,李宗目光扫处,哪哪儿都喜欢。

      杜老王爷带着杜宝宝先行告退,独孤安然也对李宗告罪,说是想与独孤鸿去书房说几句话。

      李宗表示非常理解,而且非常支持:“鸿儿很久没回来,爹自然是想念他,父子单独说会儿话也是应该的,慢慢说,不用和我客气。”

      南宫刃招呼李宗到客房休息。因李宗身份尊贵,这客房实际上是独孤家的正房,挨着独孤鸿的院子。

      “皇上先请歇息一下,鸿儿一会儿就会过来。”南宫刃请李宗先喝茶:“若是皇上着急见鸿儿,我也可现在就去寻他。”

      “不急,不急。”李宗品着茶道:“我也不是三岁小孩儿,哪能一刻都不离开鸿儿,还是让鸿儿和你师父多待一会儿。”

      南宫刃暗暗摇头,看来皇上毫不知情,还多待一会儿,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鸿儿怕已是挨打了。

      南宫刃猜得一点儿不错。

      独孤鸿随在父亲身后去书房,进了书房,独孤安然启动墙上机关,当先举步进入密室。独孤鸿暗暗握了下拳头,也举步步入密室。

      通风良好的天然地下洞窟,又经过人工开凿,分割成不同用途的几处石室,独孤安然头也不回地走进其中一间。独孤鸿也缓步跟了进去。

      偌大的石室内,是一个祠堂,供奉着独孤家的列祖列宗,只是每一个牌位上,刻的都是帝号。墙上,也高悬着一张穿着明黄龙袍的帝王之像。

      不用别的,单是这些物件被官府查了去,都可以落个满门抄斩的罪名了。

      “啪!”独孤安然猛然回身,一个耳光狠狠地落在独孤鸿脸上。

      独孤鸿被打的头一偏,唇边溢出一丝血迹,他没动,将头摆正,微垂了头。

      独孤安然再扬手,“啪”地一声,第二个耳光也狠狠地落在独孤鸿的脸上。

      独孤鸿唇边血迹更多,他一动不曾稍动,只垂着手,静静地站着。

      “鸿儿,鸿儿,这个名字,也是他能叫的吗?”独孤安然气恨道。

      独孤鸿依旧是不做声。

      独孤安然更觉气怒,扬手,第三个耳光再“啪”地落了下来。

      独孤鸿耳朵嗡嗡地响,光洁白皙的左侧脸颊上已是通红一片,指痕清晰。

      “说话!”独孤安然暴喝。

      “是。”独孤鸿应。

      “大胆!”独孤安然暴怒,一脚狠狠踹在独孤鸿身上,将他踹倒在地。

      独孤鸿忍着痛,默默跪直身体。

      “你以为你是什么人?你忘了你的身份吗?”独孤安然怒不可遏,反手自牌位桌上,拿起一根藤鞭,指着独孤鸿道:“褪衣!”

      独孤鸿用一只手解开领间抿扣,又扬手褪去外袍,独孤安然手里的藤鞭已是带着风声,一鞭抽落在他洁白的内袍上。

      “啪”地一声,白袍上立刻殷出一道血痕。

      “我让你入宫是为了什么?”

      “你不为先祖尽孝,反倒与昏君为伍。”

      “你是我独孤家男儿,真要以色侍人!”

      独孤安然喝骂着,一鞭一鞭地抽落在独孤鸿背上,一条条血檩凌乱,刺目,独孤安然仿若未见,毫无怜惜。

      独孤鸿忍着鞭责,跪的笔直,心中并不服气,入宫为贤,不是爹的吩咐吗?

      只是他不敢辩,也不想辩,他是爹,说什么都对,当儿子的,忍过去就行了。

      可是独孤鸿越忍,独孤安然反倒越气。就是如何用力抽都觉得不解恨似的,他也不再斥责,只是狠狠地将鞭子抽在独孤鸿的背脊上。

      父子无话,只有啪啪的鞭责声回荡在空旷的石室中。

      独孤鸿唇边鲜血淋漓,原本俊逸润泽的面庞已经煞白,额头上冷汗岑岑,他咬破了自己的唇,硬忍着痛楚,不肯认错求饶。

      “请师父手下留情。”南宫刃急步走进石室,躬身求情。

      独孤安然冷着脸,鞭子反倒落得更狠更急。

      南宫刃实在心疼独孤鸿,一咬牙,冲上前去,跪挡在独孤鸿身后,微闭了双目。

      “啪”地一声,独孤安然手里的鞭子毫不犹豫地抽落在南宫刃肩头。

      “刃儿僭越。”南宫刃不动,依旧是挡在独孤鸿身前。

      “师兄。”独孤鸿轻声道。

      独孤安然再狠狠地几鞭子,都抽落在南宫刃身上,南宫刃垂手跪着,硬承。

      独孤鸿握紧了拳头,终是出声道:“鸿儿知错。”

      独孤安然再狠狠抽落一鞭,才将鞭子扔到地上。他亦是打的手软。

      “多谢师父容情。”南宫刃谢责道。

      独孤安然冷哼了一声:“让你去带鸿儿回来,你把李宗带回来作甚?鸿儿不懂事,你也想气死我吗?”

      “师父息怒。”南宫刃抱拳道:“师父若想杀李宗,现在倒是合适的时机。”

      独孤鸿大惊,忙道:“师兄不可。”又对独孤安然道:“请爹三思,李宗他罪不至死……”

      “什么!”独孤安然暴怒:“你还敢替那个昏君求情!李家夺了我赵家的江山,就与我赵家有不共戴天之仇。”

      “你,”独孤安然指着独孤鸿道:“你现在就去杀了李宗,否则,就不是我的儿子,不配做赵家子孙!”

      “爹……”

      “啪!”独孤安然再一个耳光,打在独孤鸿的脸上,也打断了他要说的话。

      “你去杀他,还可留他一个全尸,也算是全了你们之间的恩义。”独孤安然冷冷地道,言语之中,亦带着一丝鄙夷。

      “明日午时之前,你与李宗,死别。”独孤安然再扔下这一句话,转身离开密室。

      独孤鸿手脚冰凉,一时做不得声。

      南宫刃用手轻轻拍了一下独孤鸿的肩头,没有多说,起身跟上师父。

      独孤鸿依旧直直跪在先祖牌位前,满脑中都是爹无情冰冷的声音,你与李宗,死别。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4章 死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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