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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领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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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怎么了?”傅子风忍不住问。杜栖凝不是一向宝贝他这个幼弟的吗?怎么还摆上这种阵仗了?
杜栖霜本是吓白了的小脸,如今可是窘迫得绯红,心里使劲埋怨傅子语,不该叫他大哥来。又有些恼怒傅子风,没个眼力见的东西,没见小爷在罚跪吗?还问什么问?
杜栖霜垂着头,跪在堂中,暗中恼怒,傅子风瞧不见他的脸。不过只瞧见杜栖霜的背影,就有些看呆了。傅子风从没想过一个人跪在那里时,那背影、那身姿,也能这么好看。
“小孩子胡闹,教训一下,倒让傅将军见笑了。”杜栖凝有些蹙眉,这家里来了外人确实不方便,尤其还是傅子风这种粗野之人。
“先起来见过傅将军吧。”杜栖凝在外人面前,还是得给弟弟留几分颜面。
杜栖霜心里暗舒口气,站起来,对傅子风微欠身:“傅将军有礼。”
傅子风听人喊“傅将军”这三个字,也是听得多了,只是从杜栖霜口中说出来,怎么就是这般悦耳动听呢?
杜栖霜有些越礼了。傅子风不仅是将军也是安武王爷,与他哥同级,杜栖霜并无官职也无爵位,按制应行叩拜之礼。
只是这满朝之中,能让杜栖霜甘心屈膝而拜的人不多,所以才会落下骄横无礼之名。
傅子风却是未曾在意,只微笑道:“霜儿不必多礼。”
杜栖霜脸一沉:“霜儿两字只有家中尊长和挚友可呼,傅将军还是客气一些的好。”
哈,只是一句话,就不愿意了,和小时一样啊。傅子风想起六年前,他初见杜栖霜,也是随口呼了他一句 “霜儿”,杜栖霜就甩着小脸子斥他:“霜儿这两字是你叫的吗?叫小爷!”
“倒是子风唐突了,四公子不必多礼。”傅子风琢磨归琢磨,已经是很大气地回应了杜栖霜的话,他堂堂一个大将军,当然是不能和小孩儿一样的,虽然这小孩儿已长得快和他一般高了。
傅子风身量颀长,相貌堂堂,杜栖霜的身量也长,但是比傅子风或是他哥杜栖凝还是要矮上半个头。
“你先回房思过。”杜栖凝并没打算这么轻易放过杜栖霜。
杜栖霜的小脸又苦了,应了一声,对杜栖凝再欠身:“霜儿告退。”理都没理傅子风,径直走了。
风东、风西和风亦楼都是暗舒了口气,风东、风西忙着把这些阵仗都撤下去,杜栖凝请傅子风坐下说话,风亦楼依旧侍立杜栖凝身侧。
傅子风坐下来,客气几句,就由衷地夸赞杜家的浴房漂亮、先进,设施周全,豪华舒适,前所未见。
风亦楼不由含笑。傅子风客居的西院,本是杜栖凝夏日赏荷时偶尔歇息的地方,浴房修建的虽然精美,也只是差强人意而已,毕竟用的时候不多。
这若是傅将军见到王爷卧房内的浴房,估计更得惊叹得合不拢嘴了。只是杜栖凝的卧房是府中禁地,除了随身侍卫之外,其他人皆不得擅入。
杜栖霜出了正堂,忍不住揉腿。侍立在台阶下的风亦台和风亦亭忙过来扶他。风亦台屈膝想为杜栖霜揉腿,杜栖霜拦道:“我不要紧,你和亭儿在家可挨打了吗?”
杜栖霜瞧着今天这阵仗,他哥比他想像中还要生气似的,许是有过责罚下来了。
听见杜栖霜问起,风亦台才微垂首道:“小爷不用担心,只是挨了几板子而已。”
风亦亭嘟嘟嘴:“哪是几板子啊,昨儿个挨了整整三十大板呢。”
风亦台瞪了一眼风亦亭,才对杜栖霜道:“这也亏是小爷提前思虑,否则怕是一百板子都罚下来了。”
风亦台和风亦亭是杜栖霜的随身侍卫,亦出自大风堂,他们与杜栖霜同龄,长得都很俊美。
遴选大风堂弟子,资质好,根骨佳,而且必要眉清目秀,肤白貌美,若是长大变丑了,都要自大风堂除名。
大风堂弟子也分内外两堂。内堂弟子为小厮人选,外堂弟子为侍卫人选。侍卫之中又有随身侍卫、亲卫、暗卫之分。
随身侍卫都是侍卫之中的佼佼者,不仅模样好,武功高,经过层层筛选,每隔一段时间还需再重新考核才能继续留任。
不论是风亦楼、风亦城或是风亦台、风亦亭,在杜家虽只是一名侍卫的身份,拿到江湖上,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这次杜栖霜出府,只说是去庙中祈福,怕惹他大哥疑虑,也怕将来事情败漏,大哥迁怒,故意没带风亦台和风亦亭,只带了小厮风左、风右去。
虽然同是大风堂弟子,小厮是奴才,主子有错,小厮也不能置喙,侍卫却是从属,对主上有劝谏之责。主子犯错,小厮没有替主子受罚的资格,随侍却会一同被罚,甚至有时还要替主子受重罚。
上次因为杜栖霜参加科举的事儿,风亦台和风亦亭被杜栖凝罚到大风堂刑堂受责,打得皮开肉绽,足养了十几天才能下得地去。
这次出去,杜栖霜琢磨着肯定又是要挨板子的错处,他担心风亦台和风亦亭会受重罚,故意没带他们去,反倒是求大哥要带风亦城去。
正好风亦城也要去庙中办差。只是杜栖凝吩咐的是让风亦城只耽搁一夜折返,可是风亦城却伙着杜栖霜耽误了三晚方回。
风亦楼和风亦城极受杜栖凝倚重,杜栖霜本以为大哥多半是舍不得责罚风亦城的,哪知这次大哥竟然毫不宽宥。
“哥命我回房思过呢,而且怕是要连累风大哥也挨板子了。”杜栖霜叹气道。
杜家规矩,回房思过可不是只禁足那么简单,也不是让你在房里躺着、趴着或是坐着、站着琢磨,思过就只能有一种姿势,窗前长跪。
傅子语在二进院落等着呢,杜栖霜一出来,他忙迎过来,上下左右前后地打量杜栖霜:“没被掌嘴,也没挨板子?”
杜栖霜伸手敲傅子语的头:“你能不能盼我点好啊。”
傅子语不由嘿嘿地笑:“你哥还是疼你啊。”
“罚了思过了。”杜栖霜叹气。
“被罚跪啊?”子语吐了吐舌头:“看见我大哥了吗?他没给你求个情。”
杜栖霜点头又摇头,若是傅子风不去,许是板子就挨上了,只是大哥命回房思过,傅大将军就跟没听见似的,一语未发。
“你是不是对我哥态度不好啊?”子语有些疑惑:“按理说我大哥那人还是挺温和、挺好管闲事的啊。”
杜栖霜琢磨着傅子语猜对了,傅子风必定嫌我对他执礼不公,所以才故意不给我求情。
其实杜栖霜冤枉傅子风了,傅子风绝对不是因为嫌杜栖霜对他执礼不公而没给杜栖霜求情,他当时正沉浸在幼时的美好回忆中,等反应过来时,杜栖霜已经领责告退了。
傅子语陪着杜栖霜回房,先去了书房翻书。小左、小右伺候杜栖霜沐浴更衣,换了家居的白袍白袄,已是到了燃灯时分。
杜栖霜各种叹着气,还是走到书房的窗边,屈膝而跪。书房的紫竹地板,虽是不凉,却是极硬,不一会儿功夫,便硌得膝盖疼。
傅子语拿了书坐到杜栖霜旁边陪他:“为什么不在书房里铺了软毯?”
“我大哥不让。”杜栖霜嘟了嘟嘴,很有些委屈。
“给我讲讲你到底闯什么祸事了?挨这顿收拾可值得吗?”傅子语还是最好奇这个。
说到这些,杜栖霜总算是有些高兴起来了,对子语道:“可是值得!”
杜栖霜于是就给傅子语细讲了一遍自己的英雄壮举,听得傅子语啧啧赞叹:“我就说嘛,这个昏君哪会想关心百姓死活,去修灵渠,原来都是你的主意。”
杜栖霜也有些得意,只是没笑出来,觉得自己的腿要折了:“你大哥要和我大哥谈些什么?不会时间太长,阻了我大哥命我起身的时刻吧?”
傅子语眨巴眨巴眼睛:“那倒是真有这个可能。”
傅子风提出要借银两的事情,杜栖凝一口回绝了:“傅将军可是找错人了,这若是半个月前,你所需的这些银两,我若是掂对掂对,许也能凑出来,只是如今开凿灵渠,征缴市赋,我这账面上也都出了亏空了。”
傅子风觉得不至于,似杜栖凝这样进项颇丰的,亏空是不至于的。
“进项多,花销也大啊。”杜栖凝叹气:“要养的人也多。”
杜栖凝说这话时,还瞄了瞄傅子风。傅子风面不改色,还点头觉得杜栖凝说得有理。
杜栖凝便不理傅子风了,开始喝茶。
傅子风想了想,问杜栖凝能不能先把建造安武王府的钱还给他点,他拿去救急。
杜栖凝摇头:“这是朝廷拨的专款,只可在账面上流转,提不出来。”
傅子风觉得杜栖凝家大业大,家底丰厚的,总不至于真拿不出几万两银子吧。
杜栖凝就是一口咬死,没有。
风亦楼看看天色,忍不住劝道:“都这个时辰了,傅将军一路劳累,先请回去安歇吧,王爷总会帮将军想些办法的。”
傅子风点点头:“这筹措银两的事情最是繁琐,我还是交给杜副将军办吧。”
傅子风起身告辞,把话给杜栖凝撂这了,以后这差事就是你弟弟杜栖晧的了,帮不帮随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