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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贤妃(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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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礼监侍郎李公公本是带着人马、仪仗与独孤鸿自皇城一同出发。只是行路一半,独孤鸿心急李宗安危,施展轻功先行离去。李公公催着仪仗快马加鞭地赶路,也晚到了近一个时辰。
自皇上带了贤妃、妃嫔等人落足驿站,驿站的驿丞吓得胆战心惊,生怕一个不小心,哪里伺候不周,丢了官职事小,没准脑袋都搬家了。如今这宫里的人到了,他可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立刻交权让位,由着宫里大人们处置,他麻溜寻了旮旯窝起来了。
京畿驿馆人满为患,却不闻一丝嘈杂。宫中侍卫巡逻、布防井然有序,训练有素的内侍官员手脚麻利地洒扫、布置,摆花弄景,悬帘垂帐,很快将整座驿馆收拾、整理得焕然一新,犹如行馆。
李公公因灵川传旨有功,如今恩封五品,官拜侍郎。喜哥儿也在李公公的提携下,升任了司礼监副侍郎,前途无量。
因为皇上和独孤贤妃还在闭门“磋商”,闲杂人等不得打扰,李公公就带着喜哥儿先去给兴贤嫔请安、看伤。
李公公说过了场面话,命两名小太监给柳兴见礼,这两名小太监是独孤贤妃额外赏给柳兴的,以后便是贴身照顾柳兴的近侍。
按皇宫体制,贤妃嫔宫殿里的侍从,都由内侍省调任,不允许女子为侍。贤妃嫔入宫后,要分封院落,每座院落里都有现成的一套宫人,内侍人数、品级也都是有讲究的。
如今柳兴尚未进宫,身边也不能没人伺候,独孤贤妃出宫的时候,就想得周到,特意命李公公将他宫里两个得力的小太监也带了来,先赏赐给柳兴听差。
这两个小太监十五六岁的年龄,长相清秀,聪明伶俐,平素也很得独孤鸿的疼爱,如今舍得送给柳兴,自然也是恩典。
柳兴谢过李公公传禀,又起身谢了独孤贤妃照拂。李公公让这两名小太监为柳兴看伤,他带着喜哥儿告退。
喜哥儿却似乎与柳兴投缘,想为柳兴亲自打理伤口。李公公笑着让喜哥儿好生伺候着,他先告退出去忙别的事情。
柳兴幸运,那一剑未伤筋骨,只伤了皮肉,但是伤口处血肉翻滚,失血不少。
喜哥儿怕柳兴伤口感染留下难看的疤痕,仔细清洗了两次,修整了伤口,才上药包扎。
柳兴看似温顺,人却刚强。喜哥儿为他清理、包扎伤口时,他虽是痛得脸色煞白,却是咬了锦帕一声不吭。
“是不是特别痛?”喜哥儿轻声问道。
从来没人问过柳兴这句话,从来没人在意柳兴痛还是不痛,柳兴的目光落在喜哥儿清俊的脸上,又垂了头:“不痛。”
“柳公子休息一会吧。”喜哥儿起身告退。按宫里的规矩,内侍对妃嫔的敬称为“娘娘”,对贤妃嫔的敬称则用“公子”。
“多谢喜公公。”柳兴自腰间解下一方玉佩:“柳兴刚到宫中,身无长物,没什么可打赏喜公公的,只这方玉佩是柳兴自幼携带,就送给喜公公吧。”
喜哥儿忙推辞道:“我怎么敢收柳公子这么贵重的礼物。”
“以后还请喜公公多多照拂。”柳兴还是将玉佩递给喜哥儿,喜哥儿这才收了,纳入怀中:“奴才谢公子重赏。”
喜哥儿告退出去,两个小太监手脚麻利地收拾好了包伤时用的纱布、铜盆等物品,又煮茶熏香,拾整利索了,才重新跪在柳兴身前,给柳兴见礼,并请柳兴赐名。
柳兴问两个小太监原本叫什么名字,怎么来的宫里。一个小太监道:“奴才是个孤儿,没有名字,进宫时取个名字叫狗剩儿,独孤公子觉得不雅,赐名云苓。”
另一个小太监道:“先父生前是名郎中,给奴才起名清骨,先父亡后,后母将奴才卖进宫里当差,有幸伺候独孤公子,独孤公子命奴才依旧还叫清骨。”
柳兴点头道:“独孤贤妃所赐的名字很好,你们依旧还是叫原来的名字吧。”
“是,谢谢公子赐名。”清骨和云苓一起叩了礼。
柳兴端了茶道:“我这里倒是没有什么能赏赐你们的了。”
“公子说得哪里话,以后云苓和清骨就是公子的人了,公子若是荣华,奴才们便跟着富贵,何用特意赏赐呢?”云苓伶牙俐齿地道。
“公子刚进宫来,以后的路还长着呢。若是日后得皇上恩宠,荣华富贵指日可待,若是公子淡泊名利,奴才们就是吃糠咽菜,也亦无怨尤。”清骨也诚恳地道。
柳兴不由含笑:“果真是宫里调/教出来的,倒是会说话。”
“奴才们是一片真心。”清骨和云苓同时跪伏于地:“请柳公子明鉴。”
风亦城的伤势很重,幸亏杜栖恒带了上品的伤药。李公公又特意送来一堆宫里的秘药和珍贵的补品,灵芝、雪莲啥的,又留下几个伶俐的小太监在外间粗使。
杜栖恒刚为风亦城整饬过伤势,又到堂上配药。喜哥儿自柳兴那里告退出来,缓了气,整了衣,也过来请安:“内侍省副侍郎喜哥儿,见过杜三爷。”
杜栖恒抬目去瞧跪在地上的喜哥儿时,可是愣住了,这位名叫喜哥儿的小公公,巧了,不是自己的小师弟万喜儿吗?
万喜儿小名正是叫喜哥儿,是杜栖恒师父的独子,喜哥儿一直随父隐居深山,杜栖恒在师父门下学艺时,待喜哥儿如同亲弟,只是杜栖恒艺成回府后,就没见过面,如今,万喜儿却入宫为监了。
杜栖恒心里纳闷,脸色却是平静:“这里不用你伺候,下去吧。”
“是。”喜哥儿一拜起身:“风侍卫无大碍吧?”
杜栖恒点点头:“性命无虞,只是还需修养一段时日。”
喜哥儿又说了两句吉祥话,请杜栖恒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才告退出去。
杜栖恒知道这是喜哥儿特意过来先打个照面,让自己有个心理准备,免得出了纰漏。
杜栖恒仔细想想,喜哥儿刻意隐瞒身份,是要防着何人呢?防着皇上那是一定的了,难道还要防着表哥独孤鸿吗?
柳兴再歇过一刻钟,带了清骨和云苓去拜谢独孤贤妃。独孤贤妃和皇上却依旧在“磋商”要务,台阶下侍立的侍卫请柳兴回房等候传召。
柳兴走过回廊时,树上的一只胖胖的小松鼠爬下来,柳兴伸手,让它落在自己掌上。小松鼠吱吱吱吱地吱个不停,柳兴倒似能听懂小松鼠的话。
小松鼠终于不吱吱叫了,柳兴自口袋里摸出一粒腰果来,小松鼠捧着腰果吃完了,柳兴又给它拿了一粒,小松鼠抱着腰果嗖嗖地爬到树枝间不见了。
清骨和云苓觉得这位柳贤嫔挺有爱心的,而且小松鼠竟然不怕他。
柳兴走过去很远了,喜哥儿才从廊后的一根圆柱后探出头来,他走到树下,侧耳倾听了一阵,忽然足尖点地,如轻烟般窜上树梢,不一会儿落地下来,手里正抓着方才那只胖胖的松鼠。
松鼠吱吱叫着,奋力扭动挣扎,喜哥儿用手摸摸它的头:“你刚才和兴贤嫔说什么了?”
松鼠忽然不动,也不挣扎了。小脑袋往喜哥儿的虎口上一搭,装死。
“跟我这耍无赖呢是吧?”喜哥儿用手轻轻捅捅松鼠的小肚子。
“喜哥儿。”厢房里传来李公公的喊声。
“是,李公公,小的马上就来。”喜哥儿应着,将松鼠暂且收到袖子里,先去见李公公了。
杜栖凝和风亦楼赶到时,风亦城刚刚醒过来,杜栖凝踹了房门进来,正在床边喂风亦城喝药的杜栖恒忙让开身形。
杜栖凝走到床边刷地掀了锦被,锦被内的风亦城缠得很像木乃伊。有些白纱上,还透着淡淡的血迹。
“伤得这么重。”杜栖凝又气又心疼。风亦城目光忐忑,哑声道:“城儿学艺不精。”
风亦楼看见风亦城说话还利落,心里也是暗舒口气,过去仔细看看风亦城身上包裹的白纱,蹙眉道:“你这是用自己当盾牌了吗?”
风亦城就更害怕了,嗫嚅道:“城儿知错。”
“打不过就跑,你呈什么强。”杜栖凝压着火气:“等你能爬起来,我非打得你三天下不得床。”
杜栖恒搬了把椅子过来,杜栖凝坐了,吩咐道:“跪下。”
杜栖凝的目光虽然还是落在风亦城身上,杜栖恒却也知道那“跪下”两个字吩咐的是自己,便在椅子前屈膝跪落。
“你怎么会在这儿?”杜栖凝问。
杜栖恒略犹豫。
“掌嘴!”杜栖凝冷声命。
“恒儿是奉表哥之命。”吓得杜栖恒连忙招认。
杜栖凝身形一转,就不见了踪影。
风亦楼对杜栖恒欠身:“三爷金安。”杜栖恒跪在地上回礼:“亦楼师兄安好。”
独孤鸿刚刚沐浴更衣,在堂上喝茶。杜栖凝带着一身寒气,直闯堂上。
“独孤贤妃要杀城儿吗?”杜栖凝语气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