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二十章 天意无奈人舍情（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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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禟十岁时已换少儿之形，远远看着更像是翩翩少年，世间行走。两年间，宫闱的世态炎凉、冷暖人情，也总算让不及六岁的莲沁有些明白祸从口出的真意，虽然身边一直有胤禟陪伴，却始终不敌紫禁城里难免的伤害。
有一日阳光明媚，和风清徐，胤禟闲来无事，带着莲沁、胤禌往御花园闲逛。一路上相遇后妃、宫女、太监一干人等，不停行礼受礼回礼，烦不胜烦，又无处发泄，更不能忍已经行过的人们偏又频频回首，遮掩指点，人人都对年幼貌美的莲沁多有耳闻，好奇难抑。胤禟胤禌真是说不得骂不得，堵在胸口，浊气郁结。
胤禌脆声牢骚：“这帮人真是讨厌，没事情做只知道编排别人的是非，无聊之极！”
胤禟笑着：“小祖宗，你可小声些吧，刚刚糊弄走，别被你一念叨翻转回来，再受第二道罪就不值得了。”
三人心有灵犀，拣幽静僻远的小道寻到一座怪石假山，四周草沃树茂，人迹不见。胤禟说：“过去看看，记得以前跟八哥来过，山腹里有一处敞阔之地，抬头可望见一方天空，若是夜晚碰巧，恰恰看到高悬洞口的明月，才真真是美景难遇，心醉神迷呀！”
胤禟说到精彩处，不掩得意，满面欢颜。胤禌不信，赶着向前，一会儿功夫近到山边，本是急行的身体突然顿住，偏头聆听一下，回身手势示意胤禟二人安静，慢慢过来。
胤禟不明事由，牵住莲沁慢步靠近，三人隐到山边，聚神听能听到山腹间有人说话，一男一女，声音时高时低，偶有伴随微微喘息或难辨的声响。
男子语带讥讽地说：“我知道今后咱们也不能再见面，你伴着他，总算是攀上高枝，光耀门楣了。”
女人有些愤怒的委屈，语音微泣：“那并不是我自个儿的心意，他是谁呀，谁又能逆了他的意思，你只管屈死我，我也不乐意去做那金丝笼里的雀儿，见不得天日。”
“你也不用委屈，不过现在说说，以后你身份尊贵，只怕也不稀罕外面的光景。”
女人幸许气急，一时没了声音，突然听到男子闷哼一声，低沉地说：“你咬你咬，只怕如此的亲近也就只有这一刻了。”
女人终于哭出声来，仿佛口里塞着拳头一般呜咽，竟像是快背过气去。男子慌忙哄着：“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胡言乱语，我无理取闹，我歪解人心------，你哭得我心都痛了，可怎么办才好！”
接着好一会儿没有说话，逐渐喘息之音渐强，听得外面三人一头雾水，胤禌忍不住探头去看，山洞里虽有阳光闪烁，却并不光亮，恍惚两个人影纠缠，手舞足蹈，不一会儿双双卧倒地上。
胤禌缩回来悄声说：“两人好似在打架，看不真切。”
胤禟隐约听出男子像是二哥、当今天下的太子胤礽，猛然醒悟自己撞见一桩不可告人的秘事，一时心紧，赶忙拉着胤禌、莲沁就要走开。
此时，洞里又有动静，只听到女人颤抖地呻吟：“我还是干净的身子，你要去吧，我不悔的。”
男子一声低嚎，胤禟几人不及反应，已见一个衣冠不整之人踉跄冲出，避无可避，撞个正着，不是别人，正是十九岁的胤礽。
胤礽不曾想外面有人，神情一瞬惊惧，却即刻隐去，眼眸里渐显狰狞。
胤禌也没想到竟是熟人，笑着叫道：“太子哥哥，原来是你啊！”说话间走过胤礽身边欲进洞去看看。
胤禟不及伸手，胤禌已被胤礽大力拉住，一使劲甩将出去，恰恰撞到一块大石，未及出声昏厥过去。
胤禟慌忙冲去抱起胤禌，连声叫着：“弟弟、弟弟------。”
胤礽不管其他，伸手又抓住莲沁，还未有行动，却听到莲沁语带怜悯地说：“你不要害怕，不要担心，我们不会告诉别人，你既心疼那位姐姐，为什么又要舍弃呢？”
此话一出，胤禟大惊，放下胤禌再冲回推开胤礽，将莲沁护在怀里，颤声说：“太子哥哥息怒，今日之事我们并不知情。”
胤礽本因失去心爱之人，情结难解，如今又被人识破心思，更是惧怒攻心，一时真正起了杀意，反倒冷笑两声：“原来你们并不知情，还要如何知情才好？”
外面热闹非常，洞里女人无声无息，不知原先藏匿何处的几个太子的随身太监，倒在不远处现了身形。胤禟明白眼前形势危机，平日虽与太子相交不深，却也知太子为人乖张任性、暴戾不驯，而今日偏又撞见他的秘事，回想他与女人的对话，连他都不能忤逆的人除去皇阿玛再无他人，这般衡量下来，怕是他不肯放过自己等三人，以免泄露风声。
紫禁城中九千九百九十九间房，隐藏着多少数亦数不清的宫闱秘密，又有多少不肯超生转世的孤魂怨灵？胤禟自幼耳闻目见，心知今日可能难逃一劫，正千思百转，只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今儿倒是有意思，都聚在这儿了？”只见山洞里又走出一个人，淡素衣裳，浅笑凝眸，竟是初满十二岁的胤禩。
胤禩看一眼躺在地上依然昏迷的胤禌，笑道：“虽已入夏，十一弟这般睡在地上仍是不妥，不要着了凉才好。给太子哥哥请安，有日子没见，近来可好？”
胤礽看他由洞里出来，心里惊抖，咬住牙根，握拳太紧，手指甲扎进肉里才觉出痛来，面容越发显得凛冽，冷声说：“哼，好，好得很！”
胤禟见到八哥的微笑，一下子泄了心气，护着莲沁的身子软软地撑不住，靠在莲沁身上才找到了支点，说：“八哥，你如何、你如何------？”
胤禩笑颜不改：“上次带你来，没告诉你这个山洞还有一个秘密出入口，刚才我和十弟看见你们往这边来，就想着从另一边出来吓你们一吓，却不想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进来，这才出来看看。”
胤礽问：“十弟呢？”
“哦，十弟呀，刚才远远看见十三十四弟也往这边来，我让他过去迎迎，今儿巧，下帖子似的都聚到这儿来。别人倒也罢了，太子哥哥也在，真是让人欣喜啊，以往下帖子请也请不到的，一会儿大家一起，让奴才们送了酒菜过来，好好乐一乐。”
胤礽不及细想，听闻此言，明白已经没有下手的时机，再想想终究是自家兄弟，若真是伤了血亲，犹恐作孽太深，不得善终，于是冷眼看着胤禟和莲沁，说：“今日之事，你们好自为之，若是有个万一------。”话未说尽，转眼看着胤禩，再说：“我不管你今儿是有意还是无意在这儿出现，你是兄长，弟弟们的言行举止要多有留意，若是说错什么话做错什么事，再出了乱子，后悔也没了机会。”说完，并不等回应，径自甩手离去。
等人走尽，莲沁终于支不住胤禟的重量，摇晃着两人瘫坐到地上。胤禩过去抱起胤禌，敛笑低言：“九弟，这儿不是放松的地方，提起气，先回去再说。”
回到长春宫，宜妃见胤禌并未见伤却昏睡不醒，心虑难抑，详问原由，几个孩子谁也不肯明说，只说不小心摔倒。请了太医来看，说是伤了脑，下药、针灸，用尽法子，救醒过来，却痴痴傻傻，再未好转。终于惊动康熙，百般询问，胤禟心中怨恨，几次要说出实情，却被胤禩压住。
胤禟不解，胤禩无奈劝道：“九弟啊，先不说太子的身份，只说他这些年做了多少不合常理的错事，哪一次皇阿玛不是责骂两句也就罢了，况且这次事件牵涉的人，若真是泄露出去，伤了体面，你以为皇阿玛会如何处理？------九弟，咱们既生在这个地方，委屈、愤怒、怨恨、甚至死亡，不过是无休无止的风儿，挡不住亦止不了，唯有受着它逆行也罢、顺行也罢，一路走下去才能知道最终的去向。九弟，十一弟绝不会白白的如此，总有一天我们会看到别人的痛苦和绝望，就想今天你我承受的一样！”
康熙心思敏感，由几个孩子的吞吐察觉出事态轻重，安慰宜妃几句，不了了之。莲沁经过此事，小小年纪面色憔悴，渐显衰意。胤禟关心为何，莲沁亦解释不清：“那时太子抓住我，我只觉得他有一种绝望哀怨的情绪源源不断逼出来，似一道屏障压向我，我极难过，呼吸也不顺畅，好像被人掐着脖子，心痛得很。”胤禟请太医诊治，却寻不出病因，只得开些安神凝气的补药，时日一长，慢慢缓解过来。
胤禌时睡时醒，迷迷糊糊坚持了三年，康熙三十五年十一岁生日那天撒手西去，从此胤禟心里对一个人仇恨的种子绽放开花，再未凋谢。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第二十章 天意无奈人舍情（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