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缠蝶舞（清穿）》楚君梧桐

31、第十八章 天意无奈人舍情（一）

　　凝枫在床边坐下，犹疑地说：“你的意思是，四阿哥发现异常，所以故意用茶水泼湿我的裙子？”
　　“他遮掩裙上异常的法子倒不出奇，只是他为何会想要帮你掩饰可能出现的尴尬？他为人总是冷淡，对谁也不大恶，但也从未见他对谁在意过。-----栖月，我跟你交浅言深，有几句话想说与你听。”
　　“好啊，你说。”
　　“这个深宫里，人心是远天的浮云，琢磨不透也触手难及。在这里，什么样的宝物都有，只要人渴望的，无论怎样也可以获得。但只有一样，没有人敢去拥有，却又人人稀罕，你可知是什么？”
　　“是什么？”
　　“是真心！每个人独有的、唯一的那颗心。真心最让人珍惜的是它的唯一，若是左右摇摆或举棋不定，那也就没有了意义。”
　　“我不明白，你为何这样说？”
　　“我感觉到你对八阿哥的心意，虽然宫中级别森严，主子奴才极少能修得正果，但既有了爱恋之心，自然也希翼可结奇缘，而结缘之初，尘影一般的联系唯有真心！栖月，在这座城里，无数诱惑都可将真心拆解，直到自身也无处可寻。”
　　凝枫仍是不懂，是什么原故让莲沁说出如此诚恳又严肃的一番话，她的真心稳稳地在一个人那里，从初始一刻起就不曾动摇。
　　莲沁又说：“或许是我多虑了，我多希望你能快乐幸福，虽然在这个地方祈愿幸福是件傻事，但人总难免有个念想，舍弃不了。-----你的裙我安排人洗净之后再送还给你，我们出去吧。”
　　凝枫不想再面对众人，担心又会生出不妥，而且经过与莲沁的谈话，也多少缓解了寻找胤禩的冲动，对自己的行为不禁自嘲，已是成年人竟不懂得控制情绪，以至于弄得众人面前尴尬无措。她对莲沁说：“我想要回去了，出来的时间久，恐怕娘娘那边有事找我。有机会我就过来看你，这段日子我们在帮忙十八阿哥，准备给密妃娘娘的贺寿礼，想必你也知道，如果愿意很欢迎你去丽景轩看我们排练，很有意思。----莲沁，我明白别人异样的对待有多么难受，但只要你自己爱惜自己，就不必在意他人的惧怕和疏离，即使不在人群里，也一定不会孤单！真高兴能认识你，能做你的朋友。”
　　莲沁只觉得胸口暖暖的气流涌上来，寻到眼睛的出口迅速湿润，她微微侧头静一静，转回来望着凝枫，明眸晶莹，说：“我不怨天不怨命，却许多时候自悯没有亲人，终是上天看到我这般的尘埃，赐我与你相遇，是大慈悲！”
　　凝枫伸手拭去莲沁面上泪珠，笑着：“你真是水做的美人，我可不敢再煽情了，哭红了眼睛，外面有个人岂能饶了我？-----你别自顾着笑，你和九阿哥眉目传情，今儿不审你，自有审你的日子，我也好奇这是如何结得奇缘？”
　　莲沁不答话，微笑着牵起凝枫的手往外走，侧开脸时却收敛欢跃，渐显忧伤，打开门阳光照耀，偏又隐去，面色平静无风。
　　几位皇子正说话饮茶，见两人出来，胤禟起身寒暄：“没什么事吗？过来坐下说话。”
　　莲沁领凝枫走过去，说道：“栖月出来时间久，担心良妃娘娘有事寻她，这就准备与几位阿哥请辞。”
　　凝枫拜一拜，客气辞别：“几位阿哥吉祥，栖月不多陪了。”眼光收不住自去胤禩脸上，他招牌式温润笑颜，不冷不热，说道：“你回去告诉额娘，今儿事忙就不过去了，等空闲时再去。”
　　凝枫答应着，再不看别人，由莲沁送至门口，多说两句相约相见的后话，也就散去。
　　莲沁望不到远去的倩影，才慢步回行，心间暖悦。在这个世界已有二十载，虽也羡慕、渴望甚至想要耍手段去夺取，仅仅属于自己的关心、爱护和理解，然而人生是披着和善外表实则心性恶毒的两面人，总是在以为获得时，伸手拿开礼物，笑容美丽地说：“哦，不好意思，跟你开个玩笑，其实这些并不属于你。”她记不清自己被戏弄了多少次，终于有一天，她面对这样的残忍，做到了笑容美丽地回应：“哦，没关系，我并不在乎。”岁月流逝让她相信，自己真得不在乎，可是自欺欺人不过是一层窗户纸，轻轻一戳，原来被自己藏匿的真心仍在那里，孤寂胆怯。
　　“莲沁，不过来坐坐吗？”胤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莲沁回头才意识自己思虑太深，竟走过他们而不知。
　　她歉意地笑说：“我去准备些点心。”匆匆走去旁边耳房，另备了几样干果蜜饯，托盘端出。
　　胤祥不掩好奇，直问到：“莲沁，识得你这样久，倒还是第一次见你在外人面前流泪，究竟说了什么，竟让你这般的冰美人化了水？”
　　“十三阿哥多管闲事的脾气倒是多年不变的，女儿家的事情，说与你听，也是无趣，何苦来问。-----八阿哥，听栖月说，这些日子良妃娘娘那里热闹，我也想着有日子没过去请安，明日可好请八阿哥带我同去？”
　　胤祥嘴快：“热闹？好像是听说在排什么戏舞，八哥，这可就是你不对了，有这般好玩之事也不带着我们去看看。”
　　胤禩放下茶杯，微微一笑：“其实也没什么，既提起来，那明日我在额娘那里摆一桌，兄弟几个有时间就赏个脸。”
　　胤誐呵呵笑开声，握住胤禟的手，轻嚷着：“太好了，明儿又能聚到一起吃吃喝喝，热闹热闹！老十三，今儿老十四没来，还有三哥、五哥他们，你可都要通知到啊。”
　　胤禟无奈：“你平日里就这般无聊吗？不过是一餐饭，倒让你乐得没边了。”
　　胤祥说：“九哥，这你可怪不得十哥，平日里无聊的事情还真不少，就像咱们兄弟之间的聚会，也是一年少似一年，若不是都在宫里走动，出去了想见也有见不到的时候。”
　　胤禩看着胤禛，说：“四哥事多，明日若是得空请一定过来。”
　　胤禛答应：“也真是有日子没去跟良额娘请安，突然去又担心唐突，八弟的这顿饭倒解了为难，明日自然要去的。”
　　莲沁看着他们兄弟几人热络相邀，心里隐隐一丝不安，本意不过是想八阿哥带着过去消减尴尬，却不想演变成浩荡的聚会，知道栖月不自在，若是面对那样的场合不知会怎样？
　　正胡思乱想，有太监进来传几位阿哥御花园陪侍，皇上在那儿设宴待客。几人起身随行而去，莲沁送到门口，只见胤禟落后几步，等人去远，才回身揽她入怀转掩门后，耳畔轻语：“我先去去，一会儿回来，我不喜欢看到你流泪。”
　　莲沁偎着他的颈肤，温暖柔软，像夏天捧着暖手炉，直烫到心底，烫出新的伤印。胤禟感觉到她在颤抖，赶忙放开她，大步退后，咬牙说：“是我情不自禁，你不要动心，不要在意，我、我走了。”转身险些撞到门，停下一秒稳住身形，毅然离去。
　　莲沁伸出手，却心痛地受不住，蹲下身去，呢喃着：“胤禟，胤禟，我宁愿煎熬、宁愿痛啊，你不懂吗？我宁愿煎熬，宁愿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