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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十七章 繁花落尽水无痕 ...

  •   莲沁走到凝枫身前,柔声问:“这位姑娘有何事吗?”
      凝枫盯着她玉瓷般的面容,本应是花容月貌、风采炽盛之时,但让那一道道岁月逝去的无情,摧残了美好。忍不住伸手轻触莲沁面上斑驳皱纹,微微颤音:“为什么会这样?你那么美丽,为什么会这样?”
      莲沁沉如死水的静眸突闪,泛起波澜,有多久没有被一名女子真心怜惜?久到已经忘记,原来自己还会渴望同性的关爱。
      “栖月,可是额娘那边有何事?”胤禩温润的声音,在两人身边响起。
      凝枫慌忙收敛惋惜,想解释,却无法在大庭广众之下说明心思,踌躇间吞吐地说:“娘娘寻、寻一个花样子,让问问莲沁姑娘。”说话时不知为何,竟不愿直视胤禩,眼神游离,看到其他人仍是坐着,除去胤禛垂目饮茶,斜坐圈椅的应是十三阿哥胤祥,依旧兴味浓郁地看着;罗汉床坐着九阿哥胤禟,冷漠审视的表情,仿佛将四月天的暖亦收掩了;而一直憨笑的十阿哥胤誐,满脸和气倒让人安心。
      莲沁浅笑,牵起凝枫的手,边走边说:“八阿哥,你们自去说你们的话,我们也有我们的事情,互不相扰。”领着凝枫过去给几位阿哥行礼,再带她往屋前廊边有一处小憩之地,两边围廊,安置一张小几,重新准备了茶点,坐下叙话。
      围廊边,一棵夹竹桃粉瓣净蕊,枝头繁花尽开,一朵胜似一朵的娇艳;相邻处又一株栀子花树,绿叶映衬叠漾白云,清郁馨香仿佛离去人间。
      凝枫虽个性淡漠,但还算直爽之人,穿越过来始终感觉与人隔阂,即便良妃那般有相同经历,仍是因为身份、年龄差异,不比平常。而此时,看着含笑的莲沁,承受一种无法控制的遗憾之情,竟自顾说着:“是早衰症吗?症状却又不是,你发丝浓密,头脸比例正常,五官精致,皮肤滑腻。可是、可是这些究竟是什么呢?”手指寻到莲沁面容上一处深纹轻轻沾抚。
      莲沁只觉得这个第一次谋面的女子,倒像是相处了一辈子的亲人,好也罢,坏也罢,都是真挚关心,无拘无束的踏实。
      莲沁握住凝枫的手,笑说:“你今儿来这里,心里想着一个人,可对?”话音未落,感觉掌心里的手刹那紧绷,仍是笑着,心底却远远得有闷雷逼近。
      凝枫下意识看向胤禩所在的地方,几兄弟正商议事情,并不留意别处。她放松下来,苦笑地说:“原来我的心思,表现的如此明显。”
      “你问我满面衰容是何病症,无人得知,多少大夫也寻不出病由、找不到疗方。从未有人如你这般直白相问,我亦不想隐瞒,说出你的心思,并不是你表现明显,呈在面上。我知道我是触了禁忌,泄露天机,才承受如此惩罚。”
      凝枫一时不懂莲沁的话意,楞楞地看她,好一会儿才轻声说:“触了禁忌,泄露天机?你能知道人的心思吗?”
      “并不尽然,只有比较强烈的情绪才能传递出来,好像你方才一刻,面对某人时心中的彷徨无助,还有你对我倾注的遗憾惋惜,我都感觉到。”
      莲沁看着凝枫一寸寸将手掌抽出去,心间丝丝酸楚,原来还是不行!没有人会愿意自己的心思赤裸裸呈现,没有人会完全彻底得将自己交给另一个人!她微笑望着凝枫,近在眼前,但也跟曾经岁月里的其他人一样,从此远在天边。
      凝枫不知该如何消化这个信息,在心理诊所工作时,见过一些有异能或是异常的病人,大多精神紧张、敏感、多疑,就算面对医生,也还是不肯放心,将自己的秘密明白说出来。而莲沁,不过初初相识,却有勇气明确告知最隐私的困虑,真是坚强!凝枫看着莲沁渐渐无奈的笑容,知道她误会自己抽出手掌的举动,忙倾身搂她入怀,耳畔轻语:“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谢谢你这样相信我,谢谢!”
      莲沁的眼泪滑落得突然,圆润带着冰清的凉意,沾湿凝枫的脖颈、发辫,划过耳际珍珠一般玲珑坠响,有某种敏感像无处不在的空气钻进凝枫的心里,迅猛拨动了最柔软的那丝心弦。
      两人彼此依赖对方的拥抱、呼吸、心跳,终有信任。女人交心,若不是一瞬间,或许一生也就无所谓的错过了。
      凝枫放松怀抱,哽咽地笑着:“这是怎么了?这世间真能有一个懂得自己心事的人,是福气啊,心有灵犀,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幸运,我竟能遇上你,正欢喜呢,你却伤心起来。”
      莲沁掩不住欣慰之情,面色娇羞轻拭泪迹:“是我一时失态,我也很欢喜。”
      凝枫待要详问,眼角余光感觉旁人注视,寻过去,却看见兄弟几人已停下交谈,正往这边观望。胤禩一如既往不变的笑容,胤禛似乎不经意收回目光,胤祥、胤誐真挚的关心形于表面,只有胤禟的冷漠里一股风雨将至的暗涌,寂静难耐。
      凝枫不惯被人关注,略微有些尴尬,手指轻拨额前发丝,不再相看。莲沁会心,起身过去为几位皇子沏茶,胤禟问道:“何事竟落了泪?”
      “没事,女儿家闲话,一时情动罢了。”说话间她沏满胤禩面前茶杯,忽然感觉他的情绪异样,微感诧异,不禁侧目,正巧他若有所思望去凝枫方向,不过一秒的凝视,已收回目光,神态自若。
      胤禟又说:“你身子弱,不能动心,若是受不住也不必应酬她,只管让她回去。”
      “好不容易来了个可以说话的人,你就让打发走,真要我一个人孤独在这儿,自生自灭才好吗?”
      胤禟突变脸色,莲沁性子淡静,虽有顽疾难怨天地,也从不曾对谁有过丁点牢骚,而今时竟为一个初次见面的奴才,向自己唠叨,真是判若两人。
      其他几人也都熟知莲沁个性,亦觉变化,免不了又多看凝枫几眼。
      胤禟柔声说:“我并没有别的意思,你若欢喜,自然最好。”
      莲沁展颜一笑:“你们继续你们的国家大事,我和栖月姑娘自有我们的私己话要说。”几位皇子的茶杯已沏满,她也不再多言,转身走开。
      回廊边坐下,看到凝枫顽皮吐舌,莲沁心情大好,莞尔笑说:“那几个人自己的心思不让人知晓,倒偏有闲情管咱们的事情。”
      “我还正想问你,你既然能读懂他人心思,按说心里真有算计的人应该不愿与你靠近,可为何他们又与你这般亲近?”
      “呵呵,你倒还真是直接,没有人敢说出来他们是‘心有算计的人’,在这样的环境里生长,也不由得他们心灵纯净。自从知道我能识破人心,疏离我的人不计其数,但也有一些人却靠近过来,不是不在意,而是为了将自己的内心练就得繁花落尽水无痕,他们有自信不会泄露心思,或者也可以说是根本不在乎被人看透。”
      “读懂人心是一种异能,原不应对本体有直接影响,但为何你的身体却好像被这种能力伤害了呢?”
      “此事说来话长,等有机会我再细细地说与你听。其实也不是所有的情绪都会对我带来伤害,如果是真心的欢喜、幸福,也会改善我面容的衰败,曾经尝试过因为他人的快乐传递出来被我接收,而使得我一点点恢复,只可惜人的美好情绪往往短暂,转眼即逝,而再一次感受悲伤哀怨的情绪后,反而伤害变本加厉,势不可挡。”
      “也就是说,你的容貌被他人情绪的好坏左右,如果一直受负面情绪的影响,情况会越来越糟糕,反之,会好转甚至痊愈?”
      “或许吧,这么多年以来,情况一直是越来越不好。”
      “是所有不好的情绪都会带来伤害吗?”
      “也不是,真正让我感觉痛苦的,是不能化解的悲伤、根深蒂固的怨恨,还有万念俱灰的绝望。”
      “那你生活在这个城里,想要躲避都不可能了。”
      莲沁对这个敢于直言、不避禁忌的女子充满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凝枫如此迥异与他人?她问道:“你有某种自信跟九哥、八阿哥他们很相似,好像可以主宰自己的内心,不担心被他人侵入,也不担心被他人掌握。我感觉到你的内心里有着强大丰盛的力量,在支持你面对世间,跟我在这个城中相遇过的其他人都不同,可是为什么?”
      “我的故事说来也话长,我也不想瞒你,虽然不知道你是否可以理解,但我愿意告诉你。我原本--------。”
      不远处传来胤禟的声音:“莲沁,带着你的新朋友过来坐坐。”
      莲沁无奈地对凝枫笑笑:“你的故事下次再说给我听好吗?他们毕竟也是我这儿的客人,还是要过去招呼一下。”
      凝枫有点忐忑不安,在紫禁城时间不长,但因为对历史中这些皇子们勾心斗角之事的了解,直觉的认为每个人均是心思百密、精明叵测,潜意识里并不愿意太过亲近。胤禛的接近,已是她应对的极限,至于对胤禩的任性,也难解释勇气来自何处,仿佛是一种本能的无畏,随心而行。
      莲沁牵起凝枫的手,感觉到她的微弱抗拒,更有一丝惧怕,安慰地说:“不必担心,虽是皇子身份,也都还算和气,再说在我这里,他们也没有主子的架势,放松些。”
      两人走过去,胤祥已经多准备了座椅,一张椅在胤禟旁边,另一张挨近胤禛身边。莲沁自然走向胤禟。凝枫克制心中的汹涌跌宕,不看胤禩,慢慢走向胤禛,也不知是否紧张,本应该由胤禛身后经过,却走到他的身前,脚下不稳眼见就要踩到他,他急速缩回脚面,伸手扶她,不想力道欠匀,另一手端得茶杯竟不稳,茶水恰恰倾泼到她的裙。他反应迅捷,极快捧稳茶杯,说:“看我鲁莽,弄污了你的裙。”
      凝枫窘迫万分,一转眼看到胤禛眼神冷静,完全不似话意的抱歉,心一紧,匆匆地说:“是奴才不小心,是奴才不小心。”侧身避开他的手,却不想又遇上胤禩淡漠的注视,心里某一处突然慌乱起来。
      莲沁过来扶住她,关切地说:“裙子湿了,快跟我进屋换掉吧。”凝枫正想有个去处避一避,赶紧随着莲沁进屋去。
      屋里家具摆设简单、干净,瓷瓶插花、雪梅墙画、净炉燃香,处处显现主人的素雅静修气质。莲沁已从衣柜取出干净衣裙,看到凝枫仍在门口发呆,不禁笑道:“我这屋子最是简陋,一眼就看尽了,怎么还能让你看得痴过去,快换下衣裙吧。”
      凝枫不好意思,赶忙除了下裙,拿起干净褶裙刚要穿上,忽听到莲沁说:“稍等,这是什么?”
      莲沁移到她身后,仔细看白色衬裤臀边的一处红迹,不确定地问:“栖月,你可是月事来了?”
      “月事?”
      “你衬裤上有一块红迹,很像是月事来了。”
      凝枫醒悟月事即是例假,惊讶地说:“不会吧,我没有感觉啊!”
      莲沁急忙带她到屋角屏风后,那里摆设一个木桶,说:“你自己看一看可是来了。”说完转过屏风避开。
      凝枫自检,竟然真是不巧,又想到此时还没有更方便的措施,有些焦虑,说:“莲沁,我、我真是来了,可、可该怎么办呢?”
      莲沁没有回答,过一会儿伸手递进来一个东西,凝枫接过来研究,棉布缝得宽带,一头开口,里面填放着白纸,她触摸一下,纸张竟是软绵的。宽带两头一圈长绳,可以相系。她试着放在身下,围腰系实,原来古人用如此方法度过每月特别的日子。
      凝枫由屏风后出来,看见莲沁坐在床边,自己的下裙被平摆开来,不知在想什么,人到身边也没有回神。
      凝枫轻声问:“在想什么?”
      莲沁惊醒一般,指着裙上某处,说:“没想到四阿哥竟会管这样的事情。”
      这是一条樱草色撒花棉裙,在花朵间有一缕异色的红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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