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十章 明月清风如有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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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暗，月影悬空，寒翠嘱咐落梅后，寻到凝枫，告知一起往御花园逛逛。凝枫自然愿意，即刻有了精神。出院向东，一路平坦石道，周围树木花草无数，光淡星稀，景致朦胧，不可尽览，但凝枫仍是欢喜，原来夜行故宫的感觉，竟是带一丝探险的兴奋和畏惧。夜静声息，零星传来空灵音响，不明来源。
凝枫悄声问：“怎么这样安静，都睡觉了吗？”
寒翠斜眼看她，不得不耐心地答：“倒不会现在睡觉，只是已经入夜，主子们不会随意到花园来逛。再则，晚上有查夜的太监，奴才们也多半不会过来找麻烦，自然也就安静了。”
“哦，那咱们这样逛不会有问题吗？”
“你有心，我既能带你过来，当然不会有事，别担心。”
“呵呵，我倒不担心，就是随便问问。”
两人再无话，加紧几步，看见千秋亭的格子间旁一个人影，修长静逸。再近些，凝枫看清是个俊秀男人，却一身太监服饰，难免可惜。寒翠介绍说是她娘家哥哥，凝枫却不尽信，男人眼光流溢深情，绝不是娘家哥哥的心思，亦不说穿，相互见礼，只听寒翠问：“有多长时间？”
男人声音细润：“大约一个时辰。早些时得了上面的赏赐，有酒有菜，我放他们去取乐，晚些时候再巡夜也不迟。”
寒翠拉凝枫往一边，细说：“这个园子极大，不能尽逛，也易走失。你只管在附近走走，过一会儿我来寻你，切记不可去的远了，若是碰上查夜的，虽不是重罪，但也算不合规矩，总是不好，可记清楚？”
凝枫一心想四处瞧瞧，忙连声答应，承诺不会误事，才被放脱身。她不分方向，看见不远处好像光亮闪烁，慢慢走过去。脚下甬道卵石铺砌，微清月光下隐约看出排列着图案，细看又不清。以为没有电灯，园中无法照明，行不远发现光亮闪烁是一根粗木顶举着烛台，外罩的不知何种材质纸布，虽火苗随风，倒也点不燃。既有光明，能看到周围情形，她身处比较阔敞的路径交叉口，右手不远依稀有座亭子，左边望去除了树影不见其他，但凉风携来水气清新，想来应该有湖，略一思量，抬腿向左。途经风景，不禁轻叹，古人的智慧与风雅，是今人无力跟随，只剩下嫉羡了。转过一座假山，显出飞鸟形泉池，四周遍植榆柳，弯月映影，水光粼粼，似一曲凌波梦。寻一方石坐下，春末静夜，依然侵骨寒冷，坐不暖起身，再往深处，望见池中短桥上一处小亭，踱过去，本并不见人，快到桥顶，突然小小身影蜷缩在围栏椅上，一时不防，惊呼冲到唇边，醒悟不过是个孩子，才止了失态。也许动静打扰了孩子，他展开身看过来，恰恰迎着月光，只见华服矜贵，气质不俗，面若白梅清冷，目似闪星晶亮，眉间蹙纹脱了稚嫩童心，让人不免怜惜。
凝枫轻轻在一旁坐下，柔声说：“小朋友，为什么这么晚了一个人在外面呢？家里大人去哪儿了？”话音刚落，才觉自己的问话过于现代，担心沟通有别，忙要再问，被幼嫩却傲慢地童音打断：“你是谁？看你的装扮肯定是个奴才，不给我行礼，倒敢跟我平起平坐？又私自到御花园来偷懒？怕不怕我告诉人去，你就等着受罚，哼。”
凝枫哭笑不得，自古以来，人小鬼大的孩子最是让人又爱又恼，分寸把握不好，不是鄙视就是无视，至于成年人被一个孩子看不起，必是谁也不愿的。她一边起身一边无奈笑说：“奴才刚进来当差，眼拙目笨，请问是哪一房主子，奴才也好行礼。”
“你真该打，难道从来不曾见过我吗？不记得主子容貌已是错处，也不认得配饰上的标记吗？你可以出宫等死，不用当差了！”
凝枫虽有认知，进了深宫，规矩多得压死人，也已有准备，但真正呵斥出现面前，仍是不能忍受的惊讶，主奴天上地下的如此彻底！不想引起麻烦，赶忙眼扫孩童全身，在腰间处挂一块玉佩，纹饰十八，姑且一猜，蹲身请安道：“丽景轩奴才栖月给十八阿哥请安，十八阿哥吉祥！”
临阵急智，歪打正着，面前形容精致但性格乖张的孩童，正是康熙皇帝宠爱有加幼年早逝的十八阿哥胤衸。她眼观细致，发现他怀中紧搂着木质金漆正方盒，边角磨旧应是心爱之物，孩子的喜怒容易转移，于是不等胤衸发难，自顾说道：“十八阿哥怀中的定是宝物盒子，里面装满了宝贝，可对？”
“咦，你如何得知的？我又没有跟你提过。”
“因为奴才小时候也有一个这样的木头盒子，当然不及十八阿哥的贵重，里面都是奴才不舍得丢弃的心爱之物。”
“原来你也有自己的宝物盒子，你都有什么宝贝呢？”
“奴才的宝贝不值什么，肯定不及十八阿哥宝物盒里的宝贝，若是十八阿哥不嫌弃奴才身份低微，有幸能欣赏到主子的心爱之物，真是奴才三生修得的福气。”凝枫满口奉承，也不知是否应对妥当，心知他时日不久，总想让他更多安乐欢喜。
胤衸因为没有人在意他的宝贝，耿耿于怀，现有一人亲近，感觉相遇知己，打开盒子，一一尽述。有出生后第一个纯银脚链，三个小小铃铛，清脆净音；抓周时拿到的盛药小盒，黄花梨木福寿纹，以为未来必在医道方向有所造诣；一方丝帕，手绘花卉，色正形真，原是皇阿玛亲绘赐予额娘，额娘心喜珍惜，却一次为他跌倒，匆忙包扎时血污了白帕，徒留遗憾；另有孙猴子泥人、兔儿爷土陶等乡间坊物是十三哥宫外带来，寥寥云纹的鼻烟壶是十六哥嬉戏自绘相送的礼物，竹编的雀鸟是近身小太监自制的玩意儿-----，无一物重金，只是回忆无价。
两人玩笑和睦，心间柔软，情意融融。凝枫看他无拘笑颜，竟想为他做任何事也是甘愿，柔声问：“奴才隐约觉得十八阿哥有心事，不知可否相告，若奴才有一星半点主意，一定为十八阿哥尽心。”
胤衸冷夜独坐正是有不解心事，下月初是额娘生辰，皇阿玛的赏赐自不必提，其他兄弟姐妹的贺礼亦是琳琅满目、花样繁多。原来年幼不需自己思虑，自有主事的姑姑打理，而今年已经七岁，想要亲自相送额娘贺礼，却理遍了宝物盒也无一件合心，越是烦扰。
凝枫说：“相送礼物不在金钱多少，密妃娘娘的身份，什么贵重之物没有见过没有用过，再多宝物也不过锦上添花，倒不如心思娘娘喜好，自己做一个礼物更好。”
“自己做一个礼物？怎么能够呢？我并没有什么手艺，也没有自己做过活。”
“呵呵，不一定是自己在行的技艺，比如娘娘中意画儿，那就画一幅热闹喜庆的图画，也不需画工了得，只要心意诚挚，做母亲的自然欢喜；又比如娘娘爱戏，那就唱两段让人高兴，也别致有趣。”
“额娘性情温顺柔静，并无特别喜好。”
“那娘娘有没有什么时候，比往时兴致高昂些，欢喜些？”
“嗯---，好像有一次十六哥学笛吹新曲给额娘听，额娘笑了，还赞他学得快。”
“奴才有个提议，十八阿哥寻个老师，无论学歌学舞学说书学功夫，学什么都好，也不用学满全套，只为逗娘娘一乐，足矣。”
“这个主意有趣，你可不可以帮我想想，我该学什么呢？”
凝枫思绪活跃，正想着，忽然看到亭子一侧快速出现一个小身影，冲到跟前喘息急语：“主子快回去吧，奴才被李嬷嬷抓个正着，正有人往这边来了！”
胤衸起身跺足，骂道：“真真是个蠢奴才！这样的事情也做不好，还能指望你什么！”
小太监受骂不敢催促，又因时间紧迫，竟然手脚颤抖，一身冷汗。凝枫一边收拾盒子一边轻劝：“有时做奴才的也无奈，十八阿哥还是赶快回去，息事宁人才好。”
胤衸抱住盒子欲走又停，说：“你是良额娘那边的栖月，是吧？刚才的主意很好，一定再想下去，我过两日自会去找你商量，别忘了。”
凝枫望着残月下灵巧的孩童身影远去，仿佛温馨梦境未清，心绪荡漾，不禁微笑。一时间又听到远远有人迹之声，忙转身离开，往原路寻访寒翠，不多远正遇寻她而来的寒翠，两人寒暄，一起出园回去。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十章 明月清风如有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