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二章 犹恐相逢是梦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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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枫感觉做了一个华丽美伦却冗长无际的梦。梦里，自己仿似身在万花筒中，周遭色彩斑斓、流光熠熠，伸指触碰，点了璀璨水珠一般，顷刻碎溅消失。然而一层一层无止尽头，最终厌乏出一种绝望来，舍了命纵身压上去，没有托力，整个人急速下坠，惊呼逼在喉间，一下子苏醒过来。
缓缓睁眼看到头顶一幅素帐，丝丝绣线开的淡花，不知何处的风轻悄袭来，徐徐浅颤，猛然以为花上某样东西振翅待飞，慌惶坐起身，原来不过阳光臆造的玩笑，狡黠无聊。
正迷懵时，身边一个温柔女声轻唤：“姑娘，姑娘----。”她看过去，女子瓜子脸型，眉眼秀丽，面色含笑，穿一身浅绿连身长袖裙，袖边绣有花纹，外加一件竹青色马甲，静静爽爽一条麻花粗辫垂在胸前，仍在唤着：“姑娘、姑娘，----。”
“你是谁？”
“我是落梅，姑娘先喝口茶，可还有那里觉得不舒服？”
凝枫饮口茶，随意望一眼屋子，心中紧慌，古色古香的家具陈设，墙边桌上香炉尘烟，而屋里两名年轻女子，古时装扮。她蹙眉疑问：“这是哪里？我怎么在这儿？”
落梅接了茶杯，整理床帐，解释说：“姑娘昏睡了两日，许是还没完全清醒，不记得事情也是正常。这个院子名丽景轩，是良妃娘娘的寝宫。姑娘前两日是由贝勒爷送进来，一直昏睡未醒，太医看过，说姑娘身体没有大碍，只要醒来就诸事不忌。”
“良妃？哪个良妃？”
凝枫问的平常，却惊得落梅碧青相视诧异，落梅赶忙告诫：“姑娘，在这儿不可随意直呼娘娘名讳，一会儿梳洗妥当，就要去见娘娘了，可千万注意自己的言行。”
凝枫听得不明不白，越发有些糊涂。抬腿下地，落梅伸手扶着，凝枫不惯，轻轻挣开，说：“我听不懂你说的话，我想我应该回家了，如果这两日打扰你们，很对不起，也谢谢你们。”赤脚踏地，肌肤骤冷，醒了醒神，才留意自己身上穿着白色的衬衣衬裤，遂问：“我的衣服呢？”
落梅说：“姑娘的衣服来时破损，已经洗干净也补好了，若是姑娘需要，回明主子后就拿给姑娘。”
凝枫唇边扯一丝笑：“多谢。”往前迈步，不过跨出两步，一阵眩晕，左手抚额，右手急找扶持物，正被落梅搀着坐到椅上，轻劝：“姑娘两日未进食米，虚弱的很，先别急着想事儿，梳洗一下吃些东西，再想不晚。”
凝枫抵过天旋地转，也知落梅说的有理，不再坚持，配合碧青的协助，用青盐擦牙，含水漱了口，就着盆架上木盆里的温水泼湿脸，接过碧青递来的手巾抹干净。然后，换了准备好的衣裙，里外几层，颇费周折，因是淡粉碎花的式样，清爽雅静，心中倒也不厌。只是头发中长，梳不起麻花长辫，随手束起却又无合用的发圈，碧青手巧辫了两条小麻花，盘于发上，用花簪固定，只余额前细丝落发，见风飘逸。
落梅传了口讯回来，在外间方桌上摆好早饭，凝枫过去坐下，只看见面前一瓷碗细糯米粥，粥色亮黄、气味清香，一边还有一碗肉香四溢的清粥，也不知是什么，问：“真好闻的味道，是什么粥呢？”
落梅一一介绍，色黄鲜亮的是菊花粥，最适春天食用；另一碗是清淡口味的鸭子肉粥，清理虚热、补益身体。另外还有四小碟小菜，一碟鲜蘑菇炒鸡，一锅鸭子豆腐汤，一碟豆腐皮包子，一碟米面蜂糕。
凝枫未曾遇过如此丰富的早饭，禁不住拿了筷子开始尝试。落梅在一旁布菜，看她吃得轻松，也放下心来，转身示意碧青往外站站，低声说：“一会儿姑娘吃好饭，你先一步往主子房里回话，我们紧跟着就来。”碧青领会。
喝过粥，吃了两个豆腐皮包子，一块蜂糕，也尝了炒菜和豆腐汤，确定无一分地方再搁美食，凝枫放下筷子，精神爽利许多，才细看面前的瓷碗。碗内壁挂粥水印迹，显一层轻盈白皙，碗外青花图饰婴孩戏耍，趣致可爱，色泽沉稳淡雅。她还未及兴奋，眼睛已扫过一遍桌上器皿，伸手触碰瓷碗微颤不止，让落梅看出端倪，询问：“姑娘，怎么了？”
“这、这是什么？是明成化的、青花婴戏图纹碗吗？”
“原来姑娘也识青花瓷器，这个不是成化本期的，因为娘娘素来喜欢清淡有趣些的图案，所以前两年仿制了一批。”
“不是成化本期的？----现在是什么时间？”凝枫的声音尖锐起来。
“康熙四十六年啊，刚过了清明。”
凝枫猛然觉得脑子里一把重锤咚咚敲击，手中瓷碗拿握不住跌倒桌上，摇摆几下方才停稳。她有一种奇异的恍惚感，仿佛清醒时却被人肯定告知“你在做梦”。落梅一旁看她并无反应，脸色却一点点苍白，心里摸不清，轻声唤：“姑娘，姑娘----。”一时没有回应，也就跟着碧青一起收了碗盘，打发先去回话，这才又过来招呼。
凝枫直直坐在那里，眼睛看着一处却又眸暗无景，迷惘惘脑海中似识片段重复叠现，如闪电闷雷之间一瞬的清明。电视机中马未都先生侃侃而言，而不远处入座的男子被光亮笼罩，虽不清容颜，却由他轻淡浅笑里觉出不以为然之意。她问：“马先生所讲皆是学问，为什么不屑？”男子叹道：“怎会不屑，只不知几百年后，这些个家常用物倒成了观而不使的摆设，时间还确是会折磨人。”她想看明他的表情，是否相同语气里的无奈，却如何也不得靠近，正困惑时，被人连续呼喊，催唤回神。
落梅轻拍凝枫肩头：“姑娘，姑娘，姑娘----，没事吗？哪里觉得不妥？”
“没事，没什么。----你说、你说现在是康熙四十六年？是玩笑吗？”
“玩笑？姑娘为何这样想？今日确是四十六年四月初十，不能够错的。”
凝枫枉顾四周，木制的柜、木制的床、外间的大炕，都像是影视剧中的道具，还有阳光映照的纸窗，禁不住想，戳出一个洞看出去，应该是熟悉心安的那个世界了吧？她站起身向门口走，一步一步缓慢踌躇，却丝毫不愿妥协心底的凄惶。落梅难解何故，亦不阻拦，安静跟在身后。
出了门口，猛然被满园灿烂晃刺眼。东西两棵海棠，风流轻俏，颤枝翠叶掩映胭脂，依依春心；青竹架上紫藤花密，新绿倾泻藕荷纤雨，落溅一池泉水，花谢飘零，梦幻难真；花圃尽现天姿牡丹，夜光白、蓝田玉、烟绒紫、首案红、春水绿波、虞姬艳装、贵妃插翠，七彩绚丽霞光，繁华惆怅。再远处，芍药花、郁金香、虞美人、金鱼草、风信子，纷纭绽放，争相斗妍，伴随旋飞彩蝶蜜蜂，华滟滟的喧嚣。
凝枫轻移蹲身抚花，不止心中激烈：“这些花----这些香气，是真的吗？”
落梅莞尔：“姑娘说笑了，自然是真的。主子爱花，这院子一年四季花开花落，芳香不尽。”
“原来真得换了世界，换了世界。”凝枫呢喃，眼中花影却如海天无边一般，茫惶。
落梅在一旁忽道：“奴才给贝勒爷请安。”凝枫随她望去，花簇路径，一名年轻男子穿着石青色绸缎四爪龙蟒袍，腰系攒珠银带，只挂一串云海纹琉璃玉佩，面若皎月明柔，目似秋水冷清，静逸逸站在那里，花颜羞涩。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二章 犹恐相逢是梦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