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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信号 ...

  •   三万骑兵围拢红川城,驻足千米之外。寒山轻骑挡着金甲骑让他们不能再往前半分,阵前士兵都能清楚听到主副二将吵架内容。

      “阿里卓,你敢阻挠王骑?”

      “这次行动我才是主将,我有权力阻止你这种没有脑子的行为!”

      “立刻喊你的部下让路!否则别怪我——”

      “想都别想!你要是不怕丢人,你就在娄烦人面前动用你的金甲令,让他们好好看看咱们辽楚四骑与王骑是怎么内斗的!”

      “我跟你讲不清道理!阿里卓,给我让开!”

      “金烈你搞清楚没有,这次我才是主将!”

      听了半响,述律平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柘木泰,你报的消息到底是不是真的?……别是被灌什么迷魂汤了吧?”

      柘木泰嘴硬道:“是我亲眼看见的,那些飞骑都跟着萧玦飞进红川城了!”

      述律平双眼放光:“然后呢?他们是直接被当场射杀,还是统统被抓起来了?”

      柘木泰气势矮了半截:“那,我倒是没有看见。”

      述律平给他后脑勺就来了那么一下:“没看见你在统领面前谎报什么军情!害得我们和寒山飞骑在这里内斗,杵在这里进退两难,你现在满意了吧?!”话音落下,其余金甲骑战士也都眼神不满地扫向柘木泰。

      柘木泰泄了一口气:“我错了。”

      述律平又给他后脑勺来了下:“那你现在就去跟金统领说!说你脑子被萧玦那家伙灌了水,之前都是在胡编乱造、胡言乱语、胡说八道!”

      柘木泰拽住缰绳,扭捏着不愿意,毕竟受人蒙蔽和谎报军情这两项罪名,他还是清楚的。

      述律平对左右金甲骑哼笑道:“我就说嘛,什么砍竹子做风筝,飞进敌城作战?这种神兵天降的出场,萧玦以为他是在跳大神吗?他那么厉害,怎么不直接飞进土堡王宫,生擒楼烦王呢?这汉人吹起牛皮来,真是能把整头牛都吹上天去!这方面,我还真是自愧不如啊!哈哈哈哈!”

      柘木泰内心就像被塞了好几团湿棉花,没心情同其他人一起大笑。

      他抬头望向红川城门的方向,眼皮被雨水毫不留情地击打着。崔毗和那三十多个轻骑少年也在里面,柘木泰耳边响起崔毗最后的呐喊:

      长生天在上,出卖同伴的小人,天神会让他付出鲜血的代价。

      柘木泰低下头揉着眼睛,“长生天在上,是他们不信,我真的尽力了。”

      阿里卓还在与金烈争执不休,金烈的目光突然被什么吸引住,阿里卓见状也停下低吼与争吵,顺着金烈的目光望过去——

      朴朗跟在娄烦将领的身后,殷勤献计道:“将军,虽然敌军不知道在搞什么幺蛾子,但如今王城中正乱,为了避免两边夹击,卑职有个办法,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叫外面的辽楚大军撤兵。”

      娄烦将领十分欣赏地拍了拍朴朗的肩:“说来听听。”

      朴朗附在他耳旁道:“楚兵淋了半天雨,士气已经不敌我军!如若此时,我们能够派出一位弓箭手,一举射下敌方旌旗,敌方士气大减,我们甚至能乘胜追击他们……”

      娄烦将领:“办法好是好,只是谁能射下——”

      朴朗拉过身后的娄烦卫兵,献宝道:“将军,就他吧,他就可以!”

      娄烦将军一脸‘你耍我’的表情。

      斗笠军帽将人大半张脸都盖住了,只能看见下颌。

      没有胡茬,说明是个年轻的少年。

      娄烦将军道:“小子你先试试看,射出去的长箭,能不能飞那么远!就你这细胳膊细腿,要是能射百米远,我就升你上来做我的副手。”

      朴朗忙不迭递给他一副弓箭,没料到弓弦还未等拉满,弓身就咔嚓一声断裂了!

      娄烦将军语气惊讶地哟了声:“看不出来,力气还挺大!”

      萧玦没有出声,抬眼递出一个眼神。

      朴朗立刻道:“将军,这瞭望台里太窄了,动作施展不开,要不咱们去个宽敞点的、没那么多妨碍的地方试一试?”

      娄烦将军十分喜欢朴朗的圆滑,哈哈大笑:“拉断了一张弓,还想脱裤子放屁?算了,左右辽楚人也攻不破城来,我今日倒是要亲眼看看,你这小兵到底有什么能耐!”

      从土城高楼上遥望下去,萧玦甚至能看见金烈和阿里卓在大雨里互扯领子的滑稽场面。

      萧玦转过头,另一面,则是街道建筑呈回型的红川城。崔毗他们办事还是比柘木泰靠谱,这才多久的功夫,城中人心惶惶,尽是‘寒山飞骑意图行刺国主’的流言呼喊。

      萧玦微微一笑:“该结束了。”

      娄烦将军只见那个小兵一步跃上城墙,回身横跨出一个英姿飒爽的弓步,手中已然握着一副鎏金的弓箭。少年手指搭箭,拉弓如满月,长箭化作一道光劈开雨幕,气势如虹,直直向千米外寒山飞骑的主将而去!

      ‘铮’的一声!

      雨幕中,众目睽睽之下。

      箭矢擦着阿里卓头顶而过,笔直钉在他身后寒山飞骑的旌旗上!

      寒山飞骑的那面战旗如朵花般凋零,然后……盖在阿里卓少了簇毛发的脑袋上!

      萧玦得意地扬眉,朴朗登时鼓掌喝彩:“漂亮!”

      但是接下来,无论是楼烦将军这边,还是金烈那边,双方都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娄烦将领僵硬地抬起手,表情像是白日撞见了鬼:“……是金羽箭?怎么是金羽箭、怎么会是楚王拓跋殊的金羽箭!”

      与此同时,金烈回过神来,振臂一呼,大声道:“两军听令!见金羽箭者,如见大王!阿里卓,你还下令攻城,是想欺君叛国吗?”

      ‘金羽箭至,如孤亲临。’

      这确实是容王平叛六部时,当着王廷众臣说过的话。

      可多少年过去了,除了金烈,谁还能想得起来?

      阿里卓羞怒地扯下旌旗,面色涨得通红,红了又紫、紫了又白,终是抬手下令:“寒山飞骑听令,开道攻城!”

      寒山飞骑退让,金甲骑率先开路!

      骑军踏地的声音宛如天边闷雷响动,娄烦将军暴躁地拽住萧玦,少年头戴的帽笠被甩在地上:“你怎么可能会有楚国容王的金羽箭?……等等,你是个汉人?你居然是个汉人?!”

      萧玦被他揪住衣襟,少年舌头顶着腮帮子,又骄又骜:“我是汉人,怎么,不行吗?”少年反手揪住娄烦将军的前襟,以一个草原人标准的抱摔,将对方狠狠摔进地里!

      那个娄烦将军被摔得嘴巴里都是血,怎么也想明白,明明刚才是他拽着对方衣襟,怎么反被那个臭小子摔得眼冒金星!

      朴朗立即道:“阿玦,他身上一定红川的城防布局图!”

      萧玦一把提起对方的大脑袋,挑眉道:“听到了吗?布局图,将军你应该知道我们要什么吧?”他笑了笑,“打个商量好不好,你痛快交出图,我保你全尸入土?”

      “你这个汉人竟敢这么——”

      萧玦没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拽着他脑袋再次砸下去:“将军,想清楚,再回答我。”

      大脑袋磕进土石里,那人还不忘抬手痛骂朴朗:“奸细!叛徒!我绝不……”

      朴朗无所谓地拔刀对准他的脖颈处:“他这么个不配合的态度,应该是想殉国的意思,阿玦,别费工夫了,直接杀了吧!”

      刀锋还没触及对方皮肤,地底下瞬间传来求饶的声音,“求求你们,别、别杀我,图就藏在我裤|裆里,你们放过我吧!我什么都告诉你们!”

      萧玦满脸嫌恶的表情。

      朴朗反手给了对方脖颈处一掌:“真是丢人!”

      ……

      “你怎么知道,他会痛快交出地图?”

      顺利解决完一切,萧玦接着雨水仔细洗手,“万一,他咬死了不说,又怎么办?”

      朴朗还在默背地图,闻言回头道:“不会的。整个楼烦国,多少年数过来,也没有出现几个忠勇之辈!野鞑木算一个,只不过他在北方作战,现在也回不来!”

      萧玦失笑:“不会吧?”

      朴朗嗤笑道:“怎么不会!连娄烦国主自己都是贪生怕死的!甚至,不惜为了自己过得舒服,就去出卖娄烦的利益!一个腐烂到骨子里的国家,没什么好稀得留恋的。”

      做完一切事情,二人倚靠土堡城墙,就如旁观者般看着两军厮杀。

      正如朴朗之前所言,红川城兵力不足,一旦真正陷入真枪实刀的对阵,基本就是一盘散沙,铁骑都不用怎么挥刀,军队就投降完了。

      萧玦挑眉:“你当初说是因为得罪王廷权贵被判了流放,恐怕,那位权贵官职不小吧?”

      娄烦都快没了,朴朗已经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朴朗双手撑着墙垛两旁:“我家族原来是做皮货生意的,只不过不是一般的草原皮货商,而是娄烦的王商!”

      等了许久,朴朗转过头诧异地瞧着表情委实淡定的少年:“……不是吧,阿玦你居然一点都不吃惊,你这样让我很没面子诶!我从前可是王商,富可敌国的那种!”

      萧玦笑:“我不太懂这些,你就当我没什么见识好了。”

      朴朗双手比划着补充:“那你知道从前中原售往塞北榷场的丝吗?”

      萧玦见他那么认真,只能颔首点头道:“……知道一点。”中原与塞外的交界处设有榷场互通贸易,在南汉没亡国之前,榷场的管理权一直攥在慕容臣手里。

      “在塞外,有一寸丝绸一寸金的说法。每到草原牛羊最肥美的时候,我就能一口气买下三十套蚕丝绸缎制成的睡袍!”

      ……

      见朴朗的目光实在灼热,萧玦只好长长地嗯了一声。

      朴朗泄气,摆摆手道:“诶算了,想来你也不明白从前中原的货物在草原有多值钱,我同你说了也是白搭!没准,你小子还没想象过,丝绸制成的睡袍睡起来能有多舒服!”

      萧玦戏谑挑眉:“所以,富可敌国的你,就成了别人的眼中钉?”

      “算是吧!”

      “国家需要军队,军队需要铠甲。”朴朗长叹一口气,“百兽皮毛中,象皮最坚固也最为稀有珍贵。娄烦骑兵从前喜欢在胸前铠甲处缝制一小块象皮,所以被称作象骑。只不过进入中原后,他们就变了,变得不再那么喜欢象皮了!”

      “这些我都能理解,毕竟打了那么多年的仗国库空虚,象皮贵了不喜欢是常理,可后来,娄烦的军队不仅不喜欢象皮,就连牛皮、马皮甚至是连羊皮也都不再喜欢了”

      “本国的军队不再购买牧民手里的皮货,售往别国的渠道也不如从前顺利……象皮还被人恶意低价打压!牧民能得到的钱,如果不能让他们活过冬天,那娄烦以后的皮货就只能从别国收购!诶,现在想想,当初我真是天真得可怜,竟然还为了这种事情,特意奏请面见国主。”

      萧玦认真地听着朴朗的抱怨,可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混沌。

      他能感受到雨势渐小,周围嘶喊由近及远,有趋于平静的倾向。

      他甚至还能闻到,泥地里浓郁的血腥味,让人喘不过气来。

      萧玦僵硬地开口:“那你见到娄烦国主了吗?”

      朴朗嘲讽道:“娄烦那尊贵的国主大人,怎么会有时间面见我这种皮货商人?……他只不过是派总制院使出来将我打发走!哈,那个只会进谗言的无耻小人,原来老早就看中了我的产业!他还恬不知耻地说什么……”

      朴朗捏着嗓子翘着兰花指,学着他口中无耻小人的语气:“大王要建造王宫,没办法,军队经费开支只能缩减,哪里有多余的钱可以买高级货!老实告诉你吧,不仅娄烦境内你们卖不出去,外面同样是这样,如今诸国都更流行一种更廉价耐用的皮货!你们这些黑心的皮货商,最好识相地当个聪明人,赶紧将手里最后那点库存乖乖上缴给我!否则啊,我捏死你就跟大象踩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朴朗抱着胳膊,重重地哼了声:“那个不男不女的阉狗,竟敢侮辱我的皮货!”

      ……

      “我在流放途中逃出来后,真是越想越不服气!为此,我专门摸去军队偷了一套盔甲,就想亲眼瞧瞧比象皮更好、比牛皮羊皮更便宜的材料,到底是什么!”朴朗望着远处娄烦王宫的土堡城楼,表情一言难尽,“阿玦,你知道他们口中最好的皮货是什么吗?”

      “居然是人皮。”

      终于,萧玦绝望地闭上双眼,少年颤抖着手,极力克制着想要握住‘玄武’的欲望,可深渊里的困兽已经开始在撕咬他的血肉。

      长安正在城楼下和卫淳聂殃一同看好戏,就差手里捏把瓜子了。

      少年耳朵一动,听到玄武出鞘的声音,警觉地往上一瞧,便撞见主人那双漂亮得惊人的红眼尾,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无所察觉的朴朗,仍然沉浸自己在当时的不可思议里:

      “竟然,是从汉奴身上剥下来的人皮。”

  • 作者有话要说:  人皮还能比象皮厚?
    来自娄烦顶级王商的不理解。
    周三之前还会掉落一章。继续祈祷,下一周也会有榜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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