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田的节奏不对》冯奇

4、第四章 吐血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床上垂死之人终于有了轻微的动静，张颖松了口气，定了定神，忙凑上前去查看。一看之下，张颖的心又提了起来，只见宋泽面色渐渐发青，身上似是被黑雾笼罩般，瞧着竟是有些模糊，煞是骇人。
　　不等张颖害怕，宋泽的身子倏地颤抖起来，嘴里也开始发出如呼噜呼噜的声音，乍一听仿佛有人在拉着破败的风箱一般。

　　“爹，相公要不行了！”来不及多想，张颖猛地站起身，踉跄着后退几步，腿脚有些发软，冲着门外大吼道。
　　门外宋大宝似乎早已不耐烦，才听见动静，便哐当一声把门踹开，急急忙忙跑上前来，不顾宋泽的异样，一下子扑倒在床沿，死死抓着宋泽的手，老泪纵横，嘴唇颤抖，终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随着宋大宝进来的几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霎时间，数人紧张的心跳声，慌乱的呼吸声，妇人的啜泣声，在诡谲的气氛下显得异常清晰。
　　引张颖进来的那个妇人沉默地站在一旁，眼里有些不忍，心里想着这孩子十有八九是要不成了，可惜了新妇，瞧着倒像是个有主意的。

　　一旁的张颖只觉得一阵精神紧绷，整个人宛如雕塑一般僵在原地不能动弹，她虽然没想着能救活宋泽，可也不想宋泽因着自己的原因而这般痛苦的死去。
　　张颖心中异常内疚，脑中不断想着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人。

　　床上的宋泽面色越发怪异，喉咙里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周身黑雾逐渐上移，最终汇聚在整个头部，把他的脸牢牢包裹起来。
　　张颖惊恐不已，浑身寒毛倒立而起，她从未见过这般诡异的景象，眼前之人仿佛沾染上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而现在这个东西就要叫嚣着挣脱宋泽的身子爬将出来。

　　张颖紧紧捏着拳头，怒意抑制自己心中浓浓的惧意，忙转开眼睛，却发现屋中众人面色如常，除了化不去的哀伤，竟是半点惊惧也无。张颖又看了一眼宋大宝，只见宋大宝仍旧牢牢握着宋泽的手，对宋泽身上的怪异毫无反应。
　　张颖刹那间明白过来，其他人根本看不见宋泽身上的黑雾，宋泽在他们眼中如同普通濒死之人一般，除了呼吸困难，没有任何异常。

　　张颖开始犹豫是否要用生机树的果实来救宋泽的命。既然灵泉不管用，或许那果子能救他一命呢？反正情况已经这样，最坏不过眼前之人即刻命丧，赌对了还能挽救对方一条性命。可是生机树兹事体大，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还没摸清楚眼前的情况，若是贸然把人救活了，反而将自己害死，那就得不偿失了。

　　片刻之后，张颖心中有了答案，无论如何，眼前这人是她名义上的丈夫，他若是现在就死了，对自己也是十分不利，不若赌一把他的人品。想到此处，张颖咬咬牙，忍着背上的湿意，上前两步拉开宋大宝，低声道：“爹，您先起来吧。”
　　说到底张颖还是个善良的人，她害怕这黑雾会对宋大宝造成影响，看这眼前的情形，宋大宝应当是个憨厚老实的人，尽管自己和他儿子单独在屋里呆了那么久，他也没有将他儿子病情恶化的原因怪在自己身上。

　　宋大宝本就忠厚善良，他深知自己儿子久病不愈，已是不能成活，此时见张颖拉他，心里倒有些许安慰，他儿媳妇是个好的，可惜他儿子没有这个福分。

　　张颖拉开宋大宝，又冲着屋内引她过来的妇女低声道：“婶子，麻烦您打盆水来。”
　　那妇女哎了一声，急急忙忙转身出去了。

　　屋内众人心知宋泽情况已然不好，只得上前扶住宋大宝，生怕他有什么闪失。又有宋大宝的本家叔伯在一旁低声劝道：“事已至此，还是准备些妥当的衣物，让泽儿安心去吧。”
　　宋大宝沉默了半响，终是点了点头。见他点头，便有老者冲着另一壮实的汉子说道：“大梁，泽儿眼瞧着要不行了，你叔没了主心骨，你是泽儿的堂哥，你去帮着操持一下吧。”

　　宋梁点了点头，低声冲着另一汉子低语几句，两人便转身出去了。宋泽约莫不成了，要赶紧去把寿衣棺木准备好。
　　“水来了。”妇人端着一盆热水走到张颖面前放下，拍了拍张颖的肩膀，眼里含着隐隐泪花。可怜的孩子，刚嫁过来便遇到这种事，宋大哥是个实诚人不会说什么，可是村里人多口杂，也不知她以后会面临什么样的命运。

　　张颖感激的冲着那妇女点了点头，随即拿起布巾将水拧干，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恐惧将手伸到黑雾中，一点一点擦拭着宋泽的面庞。
　　黑雾之下，宋泽的脸已经发紫，这人约莫活不成了，得想办法赶紧把果子喂给他吃，张颖暗暗想着。

　　张颖正擦着，只听见宋泽喉咙里的声音越来越大，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快将他扶起来。”突然间，一个声音从张颖的脑海中传过来。张颖心下一惊，暗暗看了眼四周，见众人忙着哀伤，根本没有人在开口说话。

　　“快把他扶起来啊。”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张颖不动声色的顺着声音主人的意思将人扶起来，心中却是诧异不已，莫不是见了鬼？

　　一旁的宋大宝瞧见了张颖的动作，机械地上前帮忙扶住宋泽，脑子却是一片空白，眼里也没了神采，自己的儿子活不成了，他这辈子也没什么意思了。
　　张颖见黑雾越来越浓，忙冲着旁边的汉子道，“麻烦您把我爹拉开一下。”
　　那汉子一愣，见宋泽面色乌黑，想着张颖约莫是怕病气过给宋大宝，随即上前将宋大宝拉开，低声道：“二叔，您休息一会吧。”

　　张颖自己有灵泉和空间，那黑雾她是不怕的，可宋大宝他们是普通人，那黑雾能让宋泽这么痛苦，想来对人体的危害十分巨大。宋泽死了尚有借口久病缠身，若是宋大宝再出个好歹，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接下来等待她的会是个什么。

　　“他喉咙里有血，让他咳出来。”那声音又道。
　　张颖顾不得其他，趁着众人不注意，用力拍了宋泽的脊背一把，只听噗的一声，宋泽竟是吐出一大口黑血出来。
　　张颖先是一愣，接着又是一喜，这口黑血过后，笼罩在宋泽身上的黑雾便不见了。张颖松了一口气，看来这灵泉多少还是有作用的。

　　“你力气还不错。”那声音含着些赞许。
　　张颖没答话，心中却是有些小得意。她爸爸痴迷武术，曾经当过武术教练，小时候她和哥哥念的就是九年制的武术学校。他们兄妹俩的成绩都不错，后来她妈认为学武术没多大用处，怕以后兄妹俩年纪大了没办法养活自己，于是极力要求他爸将两个孩子送去普通学校。
　　她爸虽然遗憾，最终还是顺了妻子的意，不过也没有让兄妹俩人荒废武艺，经常会让他们去自己朋友的小武馆里练习。
　　正是因为从小学习武术，她和她哥的力气都挺大的。

　　宋泽久病不愈，体内的毒素早已侵袭全身，灵泉水含有大量生机树需要的灵气，在它的作用之下，部分毒素被集中起来，随着黑血排出体外。
　　随着宋泽这一口黑血的吐出，眼尖的张颖发现宋泽面上笼罩的黑雾退了许多，身子也不再颤抖。

　　而宋大宝目睹宋泽吐血，紧绷的身子突然一个踉跄，竟是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喘不过气来，不消片刻双眼一翻，人晕了过去。
　　张颖忙和众人一起将宋大宝扶起来，冲着众人道：“谢谢各位的帮忙，我这里走不开，烦请几位叔伯把我爹送去休息，再请大夫过来瞧瞧。”

　　众人原先见宋泽突然吐血也是惊诧不已，以为人不行了，忙窜上前来准备帮忙。不想吐了血之后宋泽气色反而好了些许，面上的青紫也褪去了不少，众人齐齐松了口气，招呼着人将宋大宝送回房间休息。
　　有长者生怕黑血中含有毒素，忙招呼几人去灶房里取些草木灰过来将黑血盖住，打扫干净，又令人将沾了黑血的草木灰深深地埋了。

　　有妇人过来冲着张颖道：“泽哥儿他媳妇，我家那个去请大夫了，宋老哥那里你不必担心，几个叔伯会帮着照看，你且安心照管泽哥儿便是。”
　　张颖起身冲着妇人行了礼，低声道了句谢谢。妇人摇摇头，转身出去了。

　　众人七脚八手的出去帮忙，不消片刻，屋里就只剩宋泽和张颖两个人了。
　　众人散去之后，张颖便给宋泽换了身干净衣裳，又沾水给他擦了身子，接着又重新从一旁柜子里面找了干净的被罩垫单给宋泽换上，将被子拉好。

　　做完这一切，张颖又起身将门窗关好，随后坐到宋泽边上，扫了一眼床上的宋泽，见他双目紧闭，丝毫没有转醒的样子，遂放下心来。
　　张颖厉声道：“你是谁？出来！”

　　那声音沉默了片刻，才幽幽答道：“我便是你瞧见的那颗泉眼。”
　　张颖冷哼一声，“装神弄鬼！快些出来！”
　　那声音又道：“我没有办法出来，你要想看我的话，你进来吧。”

　　张颖瞧了眼宋泽，没有再接话，即便要去看，也要先去厨房给宋泽弄点吃的，瞧这人的样子，恐怕已经几天都粒米未进了吧。
　　今天她和宋泽成亲，想必灶房里面还有些剩菜剩饭。想到此处，张颖起身打开房门出去了。

　　因着囊中羞涩的原因，宋家没有请太多人，只是请了些同村的亲戚以及左邻右舍，大家七脚八手的帮忙，才把这喜宴办完。而且宋家这些亲戚不错，知道宋泽病重，宋大宝心力交瘁，便安排了几个婶子将桌椅碗筷收拾好，又把地方打扫干净，这才陆续离开。

　　张颖来到灶房，见肉食蔬菜所剩无几，她也没有心思再去重新弄，四处翻找了半天，从米缸里找到十来个喜蛋。
　　张颖遂洗了点米，引了些灵泉水出来熬粥，又打了两个鸡蛋，加了点灵泉水挑了点猪油蒸上。
　　想了想，张颖又翻出了些红糖，用灵泉水泡着，准备给宋泽喝点红糖水。

　　待张颖端着鸡蛋和粥来到宋泽的房间，见房门大开，里坐着几个男子，其中有一个七十来岁的老汉正在给宋泽诊脉。
　　见张颖进来，有老汉便道：“泽哥儿媳妇，这是镇子上的张大夫，张大夫这几天正好在村子里，我便做主请张大夫过来了。宋老哥那张大夫已经瞧过了，没什么大碍，休息一下就好了。”

　　张颖忙将鸡蛋和粥放心，冲着老汉和众人道了谢，又走到一旁站着，等待张大夫诊脉的结果。
　　那张大夫掰着宋泽的眼皮瞧了瞧，这才徐徐道：“脉象上看倒是比先前好了些，不过也要做好准备，毒素淤积已久，恐好不了了。”

　　众人听完这个结果也不吃惊，又道：“不知还可撑多久？”
　　张大夫摇摇头，“不超过三个月。”
　　众人又是一阵叹息，张颖面上没什么变化，只是道：“辛苦张大夫了，麻烦几位叔伯安排人现将张大夫送回家去，至于诊金，我明早给张大夫送过去。”

　　张大夫是个善人，听说了张颖的情况，也没为难张颖，只嘱咐道：“莫要让他着凉。”
　　张颖感激的点点头，又将众人送了出去。

　　张颖先是给宋泽喂了点红糖水，见宋泽咽不下去，遂将碗放下，低声道：“你知道怎么把他弄醒吗？”
　　泉眼沉默了一会，“他好不了，泉水虽有灵气，却救不了他破败的身躯。”
　　张颖嗯了一声，“不是说日果可以生死人，肉白骨吗？”

　　又是久久的沉默，泉眼的声音才幽幽传来，“你想把果子给他吗？”
　　张颖一愣，起身将门窗关好，心念一动，顷刻之间人已来到泉眼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