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田的节奏不对》冯奇

5、第五章 泉眼

　　“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我不能把日果给他吗？”张颖疑惑道。
　　泉眼久久不曾答话，张颖又道：“你现在可以出来吗？”
　　空气仿似凝滞了一般，一时间只听得见张颖的呼吸声，张颖吞了吞口水，心中有些恐慌。

　　许久之后，泉眼才幽幽叹息一声，缓缓道：“非是我不肯现身相见，只是我灵力不足，不能成人形。”
　　顿了顿，泉眼又道：“我快要消失了。”
　　张颖一愣，有些不明白泉眼的意思，忙追问道：“什么意思？”
　　泉眼不说话了。

　　张颖咬了咬唇，声音有些低落，夹杂着丝丝恐慌，压低声音问道：“有办法救你吗？”
　　泉眼依旧沉默，仿似已经没力气再开口一般。
　　张颖思索片刻，灵光一闪，突然转身走到生机树旁，抬头看了眼高耸入云的古树，自顾自道：“我想摘下这两颗果子，可是他们长得太高了，我够不着，你有什么办法吗？”

　　泉眼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张颖会突然把话题转到生机树上，半响才道：“我也没有办法，果子凝聚了它毕生的精华，承载着它的生命力，除非它愿意，否则任谁也无法摘取。”
　　承载着生命力的果实？张颖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然而她来不及细想，失落便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得不到果实，自己不但救不了宋泽，更无法阻止灵泉的消失。

　　张颖闭了闭眼，心开始扑通扑通直跳，气氛也瞬间紧张起来。罢了，或许这树如同泉眼一般有灵性呢？左右情况已经很糟糕了，不如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张颖快步走到生机树旁，额头贴着树干阖眼小憩，半响之后才低声祈求道：“我的做法很自私，可是既然我来到了这里，便是说明我跟您是有缘的，如果您有灵性，祈求您能听到我的话语，把您的果子送给我。”话音刚落，两颗果子已经落在了张颖的掌心里面。

　　张颖目瞪口呆，久久才回过神来，心中终于松了口气，面上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她忙冲生机树连连鞠了几个躬，高兴道：“谢谢您。”

　　泉眼见状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仿佛所有的灵气都被掏空一般，难受的让他喘不过气来。
　　自泉眼神识开启，这生机树便相伴左右，想要取得树果之人不计其数，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取到这两颗果子，他们在一起数万年了。

　　张颖不敢耽搁，道谢之后拿着果子转身快步走到泉眼旁边，垂眼瞧了瞧手中妖娆诡异的果实，只听扑通扑通两声过后，泉中水花四起，沾湿了张颖的红裙，水面只剩圈圈涟漪。
　　果子落入泉中，瞬间便失去了踪影。

　　霎时间，泉水开始沸腾，水面覆盖上一层薄薄的雾气，空气中也带上了几分甘甜。
　　片刻之后，空间里狂风大作，迷雾四起，张颖几乎被肆虐的狂风掀翻了。
　　害怕空间的异象伤到自己，张颖忙出了空间，准备过一会再进去看看情况。

　　宋泽依旧没有醒来，面色却比张颖最初见到的时候要好得多。守在宋泽床边，张颖细细打量起眼前的人来。
　　宋泽生的十分俊俏，身材修长，鼻梁高挺，轮廓分明，宛若造物主倾心打磨的艺术品一般。然因久病不愈，他看起来是那样羸弱，身上青筋交错，骨节凸现，乍一看仿佛骷髅披上了人皮，叫人一见便肝胆俱裂。

　　张颖忍不住拉起宋泽的手仔细研究。宋泽骨指节修长，莹白如玉，十分好看。
　　张颖偷偷将宋泽从头到尾打量了一便，他的面相倒是十分合张颖的意，如果性子好的话，应当是个不错的夫郎。想到此处，张颖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忙了一晚上，张颖也有些饿了，见宋泽一时半会醒不过来，索性将做给宋泽的鸡蛋羹端起来自己吃了。待蛋羹吃完，张颖仍觉肚子空落落的，遂将白米粥也喝了，左右锅里还有，宋泽要是醒来，再去热给他吃便是了。

　　吃完之后有点撑，张颖干脆就着椅子趴在床边小憩，不想眼一闭便进入了梦乡。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好似自己又回到了原先的家中，张颖心中大喜，见自己的母亲正在厨房里做饭，忙上前准备和母亲打招呼。

　　然而十分奇怪，张颖无法触碰到母亲的身子，任她百般呼唤，母亲也没有给她半分回应。
　　意识到自己如同幽灵一般，张颖几乎崩溃，震惊、恐惧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张颖几乎不能动弹，只得静静立在一旁，看着自己的母亲忙出忙进。

　　片刻之后，母亲把饭做好了，大声招呼着父亲进厨房盛饭，又让哥哥把桌子擦干净，一家人准备吃饭了。
　　张颖挪动着僵硬的步伐，想到走到餐桌旁边坐下，却见母亲快步走到自己卧室门前，抬手轻轻敲了敲房门，边敲边喊：“颖颖，快起来吃饭。”

　　喊了两声，房里先是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紧接着便传来“自己”绵软的声音，“来了，起来了。”
　　约莫过了两三分钟，卧室门哐当一声从里面打开，只见“自己”穿着粉红色嵌白点睡衣，一脸困意从房内晃悠出来。

　　“快去洗脸吃饭。”父亲把饭端出来放在餐桌上，冲着迷迷糊糊的“自己”喊道。
　　张颖又见“自己”敷衍的嗯了一声，拖着啪嗒啪嗒的拖鞋挪到餐桌前，拉开椅子坐下，揉了揉眼睛，端起饭碗就要开吃。
　　一旁的哥哥嫌弃的瞅了“自己”一眼，嘀咕了一句真不讲卫生。

　　张颖再也不能忍受眼前温馨的画面，明明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而现在自己却只能当个看客！
　　眼前的那个“自己”究竟是谁！张颖大吼着扑上前去，冲着那个“自己”，想要将人拉开踹倒，想要告诉所有人，自己才是张颖，才是你们的家人！

　　然而命运总是喜欢捉弄张颖，张颖根本就没办法触碰到家里面的任何人，便是她不停的哭喊，家里面的人也无动于衷。张颖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桶冰水一般，只觉浑身发冷，汗毛倒竖。
　　无奈之下，张颖只得像个怯懦的小丑一般默默地蹲在一旁抽泣，眼巴巴地瞧着那个“自己”肆意地享受着父母亲的疼爱，哥哥的关怀，甚至还时不时的冲着母亲撒娇。

　　张颖心有不甘，大步跑到张帆旁边，扒着他的耳朵，用尽全身力气吼叫，“哥哥，你怎么了？我才是你妹妹啊！你不是警察吗？你不是最机敏最厉害的吗？我才是你妹妹啊！你察觉不到吗？她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张帆丝毫没有察觉，自顾自的吃着饭，时不时还给坐在对面的“自己”夹几筷子爱吃的菜。

　　张颖几欲窒息，胸口仿佛被人用钝器狠狠地砸了一通，整个人都呆滞了，浓浓的无力感席卷心头。他的哥哥因着拳脚功夫不错，体力也好，高考报志愿的时候直接报的警官学校，毕业之后又参加了公务员考试，成了一名警察。哥哥能力十分优秀，如果连哥哥都察觉不到自己被掉包了，那又有谁能帮助自己呢？
　　张颖越想越气，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而一旁的“自己”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高高兴兴的吃着饭，还时不时给父母夹菜。

　　巨大的悲恸几乎将张颖淹没，张颖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忍不住张嘴大口大口的呼气，便在这时，张颖突然惊醒过来。
　　察觉到脸上有些潮湿，张颖胡乱抬起袖子擦了擦脸，这个梦好生奇怪，即便醒过来了，张颖仍旧觉得自己好似要窒息一般。
　　张颖压下心中的酸涩，瞧了一眼床上仍旧昏迷不醒的宋泽，心中突然空落落的。那个梦境太过真实，就连梦中的酸涩和悲恸也像实实在在发生过一般，如果梦里看见的都是真的，那么自己又是谁呢？自己和她到底谁才是真实的呢？
　　怀着重重疑惑，张颖又进了空间。

　　空间里面已经恢复原样，张颖环视四周，赫然发现原本矗立在两个湖泊之间的生机树已然消失不见，四周只剩大片的土地，土地十分荒凉，无端叫人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伤痛。
　　张颖忙上前查看，仍旧未发现任何生机树的影子，甚至连生机树存在过的痕迹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整个空间突然寂静起来，黑鱼不见了，赤炎不见了，寒雪不见了，便是连供养生机树的两个湖泊都不见了。

　　张颖心中涌起浓浓的疲意，她现在甚至不知道眼前的一切究竟是真是假，甚至连她自己是否存在她也开始怀疑。
　　张颖无力的瘫坐在地上，半响，疲惫的问道：“泉眼，你还在吗？”
　　又是久久的安静，就在张颖几乎快要绝望之际，她的面前忽然起了浓浓的雾气。张颖忙站起身来，眼睛牢牢锁住眼前这一切，生怕一不留神就消失殆尽一般。
　　待雾气散去，却是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站在张颖面前。男子头戴玉冠，身着锦袍，端地丰神俊秀，缥缈如画，好看的叫张颖移不开眼。

　　张颖呆愣了半响，才磕磕巴巴问道：“你、你是泉眼？”
　　“正是。”男子徐徐点头，声音仿佛清泉一般，绕耳不绝。
　　“谢谢你救了我，我叫青泉。”男子又道。
　　“你、你怎么变成人了？”张颖惊诧的问道。
　　青泉低低嗯了一声，“多亏你送给我的两枚果子。”

　　张颖闻言摇了摇头，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我只是想试试运气，没想到叫我猜中了。”先前泉眼突然问张颖是不是要把生机树的果子给宋泽吃，不知为什么，张颖突然产生了想要进空间一探究竟的念头。
　　不曾想进去之后，却是听到了灵泉即将干枯的消息，张颖心想既然月果功效不可考，不如碰运气试一试，左右是生机树结出来的果实，便是不顶用，也不会害了自己。更可况日果不是可以生死人肉白骨吗，泉眼既然会说话，没准日果对它也有用，索性一并丢进去，运气好了，灵泉兴许便不会干枯了。
　　更何况对于张颖来说，宋泽只是个陌生人，可以再这陌生的世界给她点依仗罢了，然而空间和灵泉才是她赖以生存的根基，如果灵泉干了，她可能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顿了顿，张颖又道：“我方才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我回家了，可是家里面出现了一个与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我的家人把她当成了我，你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青泉面上有些抱歉，无奈地摇了摇头，“先前我陷入沉睡，是以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张颖有些遗憾，指了指前面的空地，又道：“你知道它们都去哪里了吗？树不见了，鱼不见了，湖泊也不见了。”
　　青泉闻言沉默了许久，久到张颖以为他不会回答，才听见他略带苦涩的声音，“他们都陷入了沉睡。”

　　“什么意思？”张颖十分不解，在她没有摘下果实之前，一切不都是好好的吗？
　　青泉手一伸，掌心便出现一个鸡蛋大小通体洁白的珠子，那珠子透亮生辉，瞧着十分好看。
　　“这是什么？”张颖又问。

　　青泉握着珠子的手微微一抖，声音也有些发颤，“这便是他们的栖息之地。”
　　张颖瞥了一眼青泉，见青泉面上有着化不开的哀伤，心下一紧，忙转移话题道：“也不知有没有办法救醒宋泽。”
　　青泉却好似没听见张颖说话一般，自顾自道：“我、赤炎和寒雪，我们存在的意义便是供养生机树，我为它提供灵气，而赤炎和寒雪则为它提供生存所需要的环境，日日夜夜，从不间歇。在它结果之后，果实耗尽了我们大部分的灵气，由于灵气枯竭，我被迫陷入沉睡。”

　　张颖闻言张了张口，把到嘴巴的话又咽了下去。
　　“你只知这生机树万年开花万年结果，日果可生死人，肉白骨，月果的功效你却不知。”
　　“月果乃是生机树的生命力凝结成的果实，若是有人吃了它，便等于有了源源不断的生机。”

　　“生机树这一生只会开一次花，结一次果，果落树死，树死鱼亡泉干。”
　　张颖闻言心中咯噔一声，这下自己可算是闯了大祸了。
　　瞧见张颖内疚的表情，青泉又道：“可是你把果子给了我，我便有了源源不断的生机，而我的本体又可以滋生供养生机树的灵力，生机树便可以活过来。”

　　张颖暗暗松了口气，心中惊叹不已，造物主竟是这样的神奇吗？泉眼为树而生，因树枯竭，却又因为得到了树的馈赠，从而获得了新生。生机树虽因失了果实而消亡，却又因为泉眼“活了”而得到生机。
　　张颖忙道：“那他们在哪里呢？”

　　青泉抬手指了指掌心中的玉珠，柔声道：“它们在这里。”
　　见张颖仍旧面带疑惑，青泉又道：“赤炎和寒雪本就由这颗玉珠孕育而生，玉珠原本就是最顶级的容器，当我的灵力枯竭陷入沉睡之后，我的本体便被玉珠吸引，天长日久，渐渐与玉珠合为一体。生机树落果之后，树体自然消亡，它的树心被玉珠吸附，赤炎和寒雪同样如此。只要我灵力不灭，本体不毁，天长日久，他们终将重新孕育，再次焕发新的生机。”

　　张颖点了点头，两人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张颖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又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青泉沉默了一会，“或许与玉珠的选择有关。”

　　顿了顿，青泉又道：“生机树的诱惑实在太大了，生死人，肉白骨，天地间任何生灵都想得到这样神奇的物事，玉珠也会为树体挑选合适的赠果之人。在你之前也曾有人进到这里，然而没有人能够得到树体的馈赠。”

　　“许是它感知到了我们即将消失，一旦我们消失了，空间便会崩塌，这里的一切也会随着消失。我想它是不想看着我们就这样消失不见吧。”说完青泉陷入了沉默，空气中也仿佛渲染上一丝悲伤，到底是相生相伴了数万年的同伴，她到底舍不得眼睁睁的瞧着自己死去。

　　张颖不想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于是又问：“你现在有办法救宋泽吗？”
　　青泉沉默了片刻，才低低应了声是。
　　接着，青泉又道：“他应当是被人当做炼刀容器，生气已完全被魔刀掏空，五脏六腑也严重损坏。先前你给他饮下的泉水只能为其逼出魔刀留下的毒素，却不能为他续命，他现在不过是苟延残喘，想要他活下去，就要帮他把重塑五脏六腑。”
　　“你救了我，我会帮你救他。”

　　张颖闻言诧异不已，她生平第一次听说以人炼刀这样恐怖的事情，宋家真如表面一样只是普通的庄户人家吗？宋泽究竟得罪了什么人，是以招致这样的祸事？
　　张颖顾不上多想，忙道：“如何才能救他？”

　　青泉抬手，倏地手中便出现一颗墨色的珠子，只听青泉道：“这珠子是生机树赠与我的，是它身上脱落下来叶子凝炼而成，虽说没有日果那般功效，救活宋泽却是不再话下。”
　　张颖大喜，暗暗在心中感谢了一番生机树，随即拿着珠子，冲着青泉道了声谢，便出了空间。

　　出了空间，张颖又突然开始犹豫起来，所有人都断言宋泽活不下来，若是突然治好了，她要怎么向众人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