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一品》风花雪悦

19、19

　　鹤离并不知道自己每隔几天就会碰见乔海旭是什么缘分，他只是觉得广州就那么点儿地方，警察局和嘉嵐公司也在一个区里，才会整天碰见他。
　　警察局里的人事，自从甄贵荣以养伤为理由提早退休，大家心里都清楚这是给什么人腾地方，一开始，他们以为是鹤离，毕竟这是袁一光为他打点回警局的，方星泰等人看得明白，都主动跟鹤离拉关系，“小鹤小鹤”地叫得亲切，还拉他去跳舞喝酒，但都被鹤离拒绝了。
　　鹤离之前因为父亲的死而自责，认为自己失去了当警察的资格，现在他还原了真相，也让仇人血债血偿了，他觉得是该要翻过这一页，继续他从小的志向，当一个好警察了。
　　“你个混蛋连阿婆的钱包都偷！没人性！”方星泰把鹤离捉回来的一个小偷狠批了一顿，又转过头去对鹤离道，“小鹤你跑得真快啊！没有你，阿婆的钱包就追不回来了。”
　　“没什么，我该做的。”鹤离刚刚追了九条街才把小偷押回来，浑身都是汗，但是他稍微歇息了一下，喝了口水，就对那个忧心忡忡的老婆婆好言安抚了起来，“凤婆婆，钱包给你追回来了，你看看有没有丢什么东西？”
　　“谢谢你，真谢谢你！”凤婆婆其实还没有老到足以被人叫做婆婆，她还没到五十岁，但她一个人照顾着纳爱福利院里的二十几个小孩的起居饮食，身形瘦削，弯腰驼背，鬓发斑白，显得足有六十岁了，她也没有对旁人称呼她凤婆婆作什么更正了，“那我可以走了吗，家里孩子还等着……”
　　“我给你做一个笔录就可以了，很快的，你不用担心，”鹤离拿起笔来快速地把过程写了一次，又念了一次给凤婆婆听，凤婆婆连连点头说就是这样，按了指纹，就夹着钱包赶紧离开。
　　“……凤婆婆！”鹤离看她干瘦弱小地佝偻着背，于心不忍，他借了局里的一辆单车追上去，“我送你回去吧？”
　　“这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呢，警官？”凤婆婆手足无措，她又指了指那个单车，“这，这皮包铁的，我也不会坐啊……”
　　鹤离笑了，他腿长，一条腿撑在地上，把单车斜下来，“不怕的！你只管坐着，抱住我的腰就好！”
　　“唉，男女授受不亲，怎么能搂搂抱抱的！”凤婆婆更加拒绝了。
　　“额……那，那你就捉住我的衣服吧。”鹤离把制服外套的纽扣解开，让衣襟散开，形成两块可以手抓的布片，“你这慢慢走的，走到福利院都该天黑了，可不能饿着孩子，对不对？”
　　“唉……那就麻烦你了，警官……”凤婆婆有点为难地妥协了，她颤巍巍地坐到了单车尾架上，差点就滑下去了，鹤离反手让她扶着，她才坐稳了。
　　刚开始骑车时凤婆婆还是很紧张的，像个小孩子一样，鹤离一边跟她闲话家常，说开了福利院里的孩子，凤婆婆才放松了心情，她捉住鹤离的衣摆，还哈哈地笑了。
　　“这西洋玩意真好使啊，真快！”福利院在距离广州城中心大概半个小时脚程的地方，但骑车不过十分钟就到了，凤婆婆扶着鹤离的肩膀下了车，对着那皮包铁的单车连连感叹，“鹤警官，真谢谢你，你要是不嫌弃的，不如留下来吃顿饭吧？今天我们加菜，很不容易的……”
　　“加菜？”
　　鹤离还没有想明白什么是很不容易的加菜，便看见一个半大小子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凤婆婆凤婆婆！海哥哥在树上下不来了！我们想拿梯子救他但是没有仓库的钥匙！”
　　“什么？！”凤婆婆一听，那小身板就慌忙往福利院的操场冲去，鹤离不解，但也跟了上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
　　却见那操场边上有一棵高大的老榕树，枝叶繁盛，须根垂茂，一群小孩围着树干，仰着头看树顶，一个个都伸长小手咿呀呀地叫嚷，鹤离隔得远，看不清树上是怎么回事，但凤婆婆已经跑了过去，对树上大声叫道，“乔老板！你再坚持一下！我马上去开仓库！”
　　“唉！不用不用！我在这看风景呢！小屁孩瞎焦急！”
　　却听见乔海旭的声音从顶上传来，鹤离猛抬头，只见乔海旭光着脚爬到了树顶上，两脚踩着一段折了一半的横生树枝，他两手抱着树干，姿势活像鹤离在画报上看过的名叫树熊的外国动物，明明是一副想下来又下不来的窘况，却还在嘴硬，“我看够了就下来了！凤婆婆你先带孩子们回去吃饭！”
　　“唉！毕山毕水两兄弟呢！”凤婆婆知道乔海旭爱面子，便又找他的保镖。
　　“山水哥哥正在砸仓库的门呢！”
　　眼见树下的人急成一团，鹤离叹口气，朝树上大喊，“乔老板！我现在上来，你踩着我的背下来吧！”
　　“咦？！”
　　鹤离不喊还好，他这一喊，乔海旭一惊，手一滑，便直直掉了下去！
　　“啊！”
　　尖叫声不绝于耳，乔海旭紧闭双眼，却没有想象中屁股开花的痛。
　　鹤离稳稳当当地把他接住了。
　　乔海旭睁开眼来，便看见了近在眼前的鹤离，他双手捞着他颈背，一个借力，把他反弹起来，抱在了怀里。
　　风声吹过老榕树飘荡的须根，沙拉沙拉。
　　而乔海旭错觉自己也成了那些须根，一起随风飘荡了起来，他仿佛还没有落到地上，整个人飘飘然的，只有鹤离的怀抱让他有一点实在的感觉。他静静地凝视着鹤离深黑的眼睛，紫眸一片迷离。
　　是你吧，我知道是你，你怎么不承认呢？
　　乔海旭觉得眼睛发涩，他张了张嘴，却问不出话来。
　　“……乔老板，”好一会，倒是鹤离先开口了，他的声音还是那样的低沉，“你最近是不是胖了……”
　　“嗯……嗯？！”
　　乔海旭这下是完全感觉到自己掉落到地上了，还是脸朝下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