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一品》风花雪悦

17、第十七章

　　这个上午，和其他任何一个上午没有太大的区别——包括那个回到警察厅上班的甄贵荣。
　　“局长，你，你怎么……”
　　他平白少了一只耳朵的模样可是引起了一阵骚动，那骚动和袁一光少了一只眼睛不相上下。
　　“哼，你们这些白吃饭的！走犯了都不知道！”甄贵荣被带到了嘉嵐公司一番洗脑，现在他知道自己安全了，才总算恢复了一点精神，他指了指负责文书档案的警员，“你给我记下来这段，这可是重要的档案记录！”
　　“嗯？哦，是的，局长！”小警员不明所以，只能听从吩咐，拿着笔随时记录甄贵荣的话。
　　“咳咳，相信大家都知道，通缉犯花二虹在我们这里落网了，大总统下的命令，一定要把这个满手鲜血的杀人犯正法，以安民心，但是，因为我们捕房的疏忽，竟然让他逃狱了。”
　　“哈啊？！”
　　甄贵荣说到这，捕房里的警察全蒙了，“局长你在说什么啊？花二虹他不是在……”
　　“我说他逃狱了，他就是逃狱了！”甄贵荣皱眉，他拍了拍桌子，“犯了错不可怕，只要承认，并且及时改正就可以了！知道吗！”
　　“知……知道……”无端被冤枉走犯，警察们云里雾里，只能干点头。
　　“经过我多日的调查，终于找到了花二虹的藏身地点。”甄贵荣说着，给每个警察发了一张纸，纸上写着一个地址，而纸下却是叠放着一沓钞票，“只要我们及时把人捉回来，我相信总厅也会既往不咎的，大家明白吗！”
　　警察们每人拿着一沓不算薄的钞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知作何反应：那地址可是马帮首领马青的家啊……
　　“我知道这个人是个极度危险的重犯，敢窝藏他的人，也一定是罪大恶极的，”甄贵荣言语暧昧，他拍了拍向来醒目的一个巡警，“主要犯人，年轻力壮的花二虹捉回来就可以了，其他窝藏他的人，情妇啊什么的，如果不识相的，当场处理了。”
　　“所以，我们要去这个地方，捉一个青年男子，那个青年男子就是花二虹，我说得对不对，局长？”那个叫方星泰的巡警迅速整理了一下思路，拼凑出这些大人物想要他们小人物挖掘的“真相”。
　　“没错，你总结得很对。”甄贵荣满意地点头，这才叫了一直在办公室等的鹤离出来，“这位是鹤离鹤警官，之前也在我们这里工作的，现在他外出学习回来了，重新归队，大家以后好好相处。”
　　“鹤离？”有做了十多年的老油条认得鹤离，“你不是……”
　　“嗯，王哥，我回来了。”鹤离也知道这套外出学习的说辞骗不了人，但他也不想再谈及那些辱没父亲的往事，“过去的事情我会汲取教训，以后还请你多多指教。”
　　“对，过去的事情就算了，鹤离是个可造之材，大家不要小看了他。”甄贵荣可不敢得罪攀上了乔海旭的鹤离，他打个眼色让王哥闭嘴，便把鹤离推到了前面，“这次找到花二虹，鹤离功不可没，所以捉捕行动由鹤离带队！大家听从他的指挥，明白吗？”
　　“明白！”
　　“好，整理装备，出发！”

　　警察厅这边，鹤离带着人马装备到马青家“捉拿在逃通缉犯”；而漕运商会这边，乔海旭则一边喝着锡兰红茶吃着茶点，一边和丁逸闲话家常。
　　“这茶点真是别致，就是分量有点少，不够过瘾。”乔海旭拍拍手，把碎屑拍走，“下次给我也带一些茶叶吧？”
　　“乔老板喜欢的话，还有一罐，都给你吧。”丁逸是个正宗的留学生，端着茶杯的姿势自然比乔海旭要优雅高贵了，但他看着乔海旭的眼神并没有鄙视取笑，反倒像很高兴有人赏识他的茶叶。
　　“就一罐，也是不过瘾。”乔海旭摇摇头，“丁会长，这什么事情都做到一半一半的，你不觉得很没有意思吗？”
　　“嗯，我是个乐观派，想着还有一半，总比想着只剩一半要开心吧？”丁逸还是那么气定神闲，“保持乐观的心态，说不定哪天幸运之神就来敲门了。”
　　“哦，那你觉得幸运之神长什么样子呢？”乔海旭笑，指了指自己，“眼睛是紫色的吗？”
　　“有紫色眼睛的不是幸运之神，是商业之神。”丁逸笑道，“做生意讲究一物换一物，不知道这位神明想要做些什么交换？”
　　乔海旭竖起五个手指，“一半，就是另外的那一半。”
　　“嗯？”丁逸一愣，他放下茶杯，“乔老板，这么大的生意，你确定能做得成？”
　　“能，只要你愿意说这是一个碟子，而不是一个茶杯，”乔海旭指了指桌子上的杯子，“至于碟子去了哪，你就不用担心了，反正……”乔海旭说着，把那个茶杯倒了过来，茶渣茶水漏了一地，“它倒了，这吐出来的东西，不都是你来收拾嘛。”
　　“……丁某一定收拾得整齐干净，不留一点痕迹。”

　　这一天，跟任何一天都差不多，大家还是该工作工作，该玩乐玩乐，但是正午时分，广州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却往一个地方赶去，他们行色匆匆，好像生怕错过什么盛事。
　　然而他们赶去的地方却是处决犯人的刑场。
　　恶贯满盈的花二虹，即将要在今天执行枪决。
　　“押犯人上场！”
　　刑场上，甄贵荣这个监斩官朗声下令，两个警察押着一个头上套着黑色布袋的男人上来了，那男人明显还在挣扎，只是挣扎的力度十分微弱。
　　“花二虹！你罪恶滔天，今天该要伏法了！”
　　甄贵荣说着，布袋就被拉开了，只见那人鼻肿面青，口鼻流血，尽管已经被打得没了人形，但也绝对不是花二虹。
　　在场的人都知道那是马青，但是很奇怪地，没有人发出一声惊呼。
　　“呜呜呜！”马青见了光明，一眼看见了一排枪口对着自己，顿时激烈地反抗了起来，奈何嘴巴被布条绑着，只能发出不成字句的怪叫。
　　“看来你是有遗言啊？鹤离，去看看他想说什么。”
　　“是。”
　　在甄贵荣身边站着鹤离装模作样地走到了马青跟前，他扯下塞在他嘴里的布条，马青马上用嘶哑的声音大喊，“我不是花二虹！我是马青！我是马青！你们想让我当替死鬼！”
　　鹤离冷笑一下，“哦？是吗？丁会长！请你认一下人，这个人是谁呢？”
　　被叫到的丁逸大声回应，“这不是那个通缉犯花二虹吗？”
　　“哦，那请问孙老板，这个人是不是花二虹？”
　　孙思华点头，“当然是，他跟过我哥，我认得他。”
　　“再问戴局长，这是不是……”
　　“你们含血喷人！！！”马青瞪大了眼睛，他明白了，这是他们这些人想要联合瓜分他的地盘而串通陷害他，但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连警察局都掺和其中，他目眦尽裂，忽然觉得鹤离很是眼熟，“你，你是……”
　　“你可算认出我了，马老板。”鹤离呵了一声，“当初你出二十条黄鱼暗花要杀我父亲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也会因为利益而被人背叛？当初你让我父亲走得毫无尊严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不止会丧失性命和尊严，甚至连你的名字都不是你的？当年颠倒黑白，毁我父亲名誉的时候，有没有想过终于有一天，你也会落得这个百口莫辩的境地！”
　　“你是鹤军山的儿子！”马青怪叫了起来，“你还活着！！！”
　　“我当然要活着！活着才能看到你享受你应得的下场！”鹤离一脚踹到马青肚子上，马青跪倒在地上，恐惧和绝望让他只能哑着喉咙怪叫，鹤离走开了几步，忽然听到他仿佛拼尽最后的力气吼出来的声音，“你想不想知道那个领暗花的……”
　　“时间到！行刑！”
　　砰砰砰的枪声震得鹤离耳朵发痛，他根本听不到马青最后说的是什么，好像是跟暗花有关的，但是，他这个主谋都已经找到了，鹤离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继续说暗花的事情。
　　而他也永远不会知道答案了——马青倒在地上，七八发子弹贯穿他的身体，血液汹涌流出，迅速把他浸没在了血泊中。
　　“小鹤，你总算为老鹤头报仇了。”甄贵荣拍拍正在发愣的鹤离，“乔老板跟袁局都跟我说过了，我这个身体情况呢，也是要退下来的了，接下来警察局的事情，就要你好好看顾了。”
　　“……嗯。”乔海旭会答应留甄贵荣一命，就是要他完成这最后一场戏，既然戏演完了，演员自然要谢幕了，鹤离转过头去看他，“甄叔，当初是谁领了马青的暗花？”
　　“啊？这个啊，这个我可不知道了，暗花都是损阴德的事情，做了也不会留名的，不然也不叫暗花了。”甄贵荣安慰他道，“马青已经死了，不要再想了，从此以后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吧。”
　　“……甄叔，你也是，你自己保重了。”鹤离点点头，他望向那些陆续散去的看客，除了丁逸向他做了个绅士的鞠躬道谢，其他人都只当看了一场热闹，并不知道鹤离现在的心情有多么的复杂。
　　他杀马青是为了报仇，但现在仇已经报了，他又该如何去过以后的日子呢？
　　他想起了另一个也是为了报仇而跟马青作对的人，但，他没有在人群里看见他。
　　也许以后都不会再见了吧？鹤离想，毕竟他们是不同世界的人。
　　毕竟他并不知道那个救过他的人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