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一品》风花雪悦

12、第十二章

　　鹤离六岁开始学象棋时，父亲鹤军山就告诫过他，不要轻敌，不要自负，尤其面对那些看起来好像比你弱很多的对手。
　　“如果他们这么的那么弱，又怎么会成为你的对手呢？”
　　记忆中最后一次父亲跟他对弈时说的话是，“小卒过河顶大车啊。”
　　那已经是五年前了，鹤离想，太久了，久到他都遗忘了父亲的教诲了。
　　他那么尊敬的父亲。
　　“老大，就是这个人在捣乱。”
　　司机郭老头说话时左边脸一抽一抽的，左边脸颊靠近下巴的地方有一处星形弹痕，估计是在战场上伤了神经——但这没有让他忘记格斗的技俩，鹤离刚刚一副醉酒的模样靠在车子上呕吐时，他就看出了他不是真的喝醉，加上鹤离以为他就是个干瘦老头，轻敌的情绪影响下，鹤离的偷袭竟然失手了，郭老头也不托大，马上就鸣枪示警，门口的兄弟全过来支援了，鹤离插翅难飞，被人用枪抵着后脑，押了进来。
　　“这人假装喝醉，想打晕我。”郭老头踹了鹤离的膝盖弯一下，鹤离跪下了。“快说，你有什么企图！”
　　“我……我真的是喝醉了，就看到一辆车，好威风，就想摸摸……”鹤离一副怯懦的样子，两手手掌心都扒在地上认错，“老大对不起！我，我新来的！我不知道那是你的车……老大你原谅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额，这小子真是新来的，青哥。”点卯先生正好也在，他记得这个高个子小年轻，“才来两天，做事挺勤快的。”
　　“青哥，我真的不知道那是你的车！”鹤离连忙磕了两个头，眼睛都泛了泪光，仿佛吓得要尿裤子似的，“我我我，我该死，我冲撞了老先生，我给你磕头，对不起！对不起！”
　　“你不知道那是我的车？”马青的语气听不出怒气，只拖着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尾音，“那你以为那是谁的车呢？来不夜天的人，除了我谁还开得起车？”
　　这话一问，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了乔海旭身上：对啊，既然鹤离以为那不是马青的车，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他以为那是乔海旭的车——那他又为什么要去袭击乔海旭的司机？
　　“哦？”乔海旭这时才慢悠悠地开口，他喝了不少酒，白皙的脸上泛起了些薄薄的红，“青哥，你的兄弟不厚道啊，我是来谈生意的，怎么能打起我的主意来，抢我的车呢？”
　　马青本意是要试探鹤离是不是乔海旭派来的，如果乔海旭说些一场误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话，那鹤离就是他的人，但乔海旭却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模样，如果这人真的是无意冲撞，倒成他的不是了，他有些拿不准，于是他再次把皮球扔回去，“乔老板，这事发生在我地盘上，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的，你说吧，想怎么处理这个小子，都依你说的做，就当作我的合作诚意。”
　　“哦，任我处置啊？”乔海旭笑笑，他弯下腰来，好像不认识一样打量着跪在地上求饶的鹤离，“也没真的抢了我的车，杀伤人命也不吉利……”
　　“那……”
　　“但一只手一条腿什么的，也不打紧吧？”
　　马青正想着狐狸露出尾巴了，却不想乔海旭猛地站了起来，夺了郭老头的枪，就往鹤离的两手掌中间的那块地板开了一枪，巨大的枪声把马青那声“还乔老板一双眼睛”给盖了过去。
　　“乔老板对不起！对不起！”鹤离磕头磕得像捣蒜，满脸都是口水眼泪，狼狈得很，“求求你放过我！我，我孤苦伶仃的，没了手脚卖力气都不行了！也是死路一条啊！乔老板求你开恩啊求你饶恕我！”
　　“那还不说实话！”乔海旭按下枪身的撞锤，枪口指着鹤离的额头，厉声斥喝道，“到底谁派你来的！说！”
　　“我说了！我说了！”鹤离趴在地上呜呜直哭，“我，我是……我是为乔老板……”
　　“……我一枪崩了你！”
　　乔海旭脸色一变，把枪口直压他额角。
　　“哎！乔老板！别脏了自己的手。”马青赶紧拦住乔海旭，不让他杀人灭口，他挡住乔海旭，拿掉他的枪，松开撞锤，收好，“你把话说清楚！怎么跟乔老板扯上关系了？！”
　　“我……我……”鹤离抽泣着抬头，泪眼模糊，满脸通红，他往乔海旭瞄了两眼，乔海旭不知怎的觉得这两眼有些龌鹾，“我不敢说……我说了一定会死的！”
　　“你尽管说，我不计较，我想乔老板也不会计较的。”马青认定是鹤离要反骨，忙不迭保证，“乔老板，你说是吧？”
　　“……我看你这张狗嘴要说什么！”乔海旭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毕山毕水都被人控制着，他浑身都武器也不过藏在靴子里的一把匕首——可是他却没有不安。
　　他相信鹤离。
　　“老大，我，我，我是瘌□□……”鹤离抬起了头，以一个颓唐的姿势屈坐在自己腿上，两眼不停地往乔海旭脸上瞄，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爱慕乔老板，想亲近他……”
　　“哈啊？！”
　　所有人——包括乔海旭——都瞪大了眼睛，也许马青设想了一百种可能，但鹤离的回答显然不在这一百个可能之中，他抬起脚就往鹤离胸口一踹，“耍我？！”
　　“不是不是！我说的是真的！”鹤离被踹倒在地上，但他赶紧又爬了回来，“我是真心爱慕乔老板的……”
　　“你还胡说！”
　　“我有证据！我是说真的，真的！”鹤离从兜里掏出来一条嫩粉色的西装口袋巾，战战兢兢地攥在手上，“我，我以前见过乔老板，爱慕他的美貌。今天他丢了手帕，我捡到了，我想，我想借着还他手帕的机会亲近他……
　　“你以为随便编故事我就会信？！”
　　“老大我说的都是真话啊！”鹤离又是磕头又是抱他脚的，叫马青一脚踹开了，“难道我还能猜到老大你问我要证据，特意揣着一条女人手帕来编故事吗……我就是听说乔老板会来不夜天才拿着手帕来的，我就以为那是他的车，所以我想……””
　　“你就想打晕司机，趁我上车，把我掳走？你好大的狗胆！”
　　乔海旭上前一步就抽了鹤离一个耳光，毕山毕水也趁这机会挣脱控制，上前对着鹤离一顿拳打脚踢，“混账家伙！我看你一定是活腻了！”
　　“我不自量力，我异想天开，我瘌□□想吃天鹅肉！对不起乔老板，对不起老大！”鹤离抱着脑袋滚成一团，“老大老大！救命！你说过饶我的，老大救命！”
　　“你，你这混账！居然敢打乔老板的主意！”鹤离这情况搞得马青脑子一团糟，他一边觉得这事有说不出的违和，但又说不上来，而乔海旭又在一边怒火中烧地殴打鹤离，鹤离痛苦的求饶吵得他心烦，他只想赶紧了结这闹剧，“乔老板，人给你处置了，我不管了。”
　　“哼！毕山毕水！把他弄走！别脏了我的眼！”乔海旭一脚把鹤离踢到一边，一甩衣袖，生气地撂下一句“青哥，合作以后再说了”，就大步离开了不夜天。
　　“老大！老大！救命啊！”鹤离还想爬去捉马青，但马青已经厌恶地撤了，任由毕山毕水那把他拉走，关进乔海旭的车子，呼啸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