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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藏剑来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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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虎耳朵一转,往后一撇,变成半圆形,其上的黑色条纹和耳内那簇白毛愈发诱人。它的尾巴末梢轻轻地拍着小榻,也看不出是同意还是拒绝。
唐无诡心痒难耐,眼巴巴地盯着那双可爱的耳朵,渴望都写在眼睛里了。
“我就摸一下,真的!”他赌咒发誓。
老虎终于有了动作,它伸出虎爪,把唐无诡的两只手按在了床上。
唐无诡:“……”
两只虎爪奇重无比,唐无诡使出吃奶的力气,都没法把爪子掀开。
“我不摸了,不摸了!”唐无诡奋力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出来,“真不摸了,大爷行行好,把您的爪子给挪开。”
老虎的力气果真不是人可以相比的。
唐无诡又一次赌咒发誓后,老虎才施施然地把爪子放开。
“个头大,小心眼。”唐无诡迅速退开,摸着自己的手背,还不忘嘀咕几句。
老虎肉垫看起来柔软,可表面仍然粗糙,唐无诡手背被摩擦得微微泛红。他低着头,揉了几下,就回头去看小心眼的大老虎。
它正趴在榻上小憩,长鞭似的尾巴仍然在慢悠悠地上下晃动。
“我总不能一直老虎老虎地叫。”
他的声音难保不会被人听见,这里只是隐蔽,而非与世隔绝。每日还有家仆来送饭食,还是要尽量掩人耳目,别露馅。
如果阿兄或者叔父,甚至他祖父,知道他偷偷摸摸地在唐门养老虎……
唐无诡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晃晃脑袋,他明智地选择不再继续深想。
“还是先换药吧。”他起身伸了个懒腰,开始翻箱倒柜地找药膏。这间屋子长久没人居住,桌椅柜榻上都是灰尘。只是找了两个箱子,唐无诡就被灰尘呛得不停咳嗽。
他捏着鼻子,从柜子里面找到一只药箱。
药箱里放着些简单的,用来处理伤口的药膏和纱布。这些药膏往往能保存很久,打开瓶塞,唐无诡轻轻嗅闻,又抹了点在自己的手背上,再三确定没有腐败的迹象后,他才小心翼翼地绕到老虎后腿边上。
“抬一抬,我给你换药。”唐无诡戳了戳老虎。
老虎尾巴一甩,换了个姿势,直接侧躺卧下,继续眯着眼,呼呼大睡。
唐无诡:“……你怎么能这么理直气壮?”
箱子里的纱布都已腐烂,自然是没法用的。他还得去趟神机山,多准备些纱布和药膏。现在手头的这些只是无奈之下的权宜之计,当然不能长久使用。
盘算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唐无诡也就一声不吭,安静地为老虎换完药,就开始清理屋内的灰尘和蛛网。
许久没听见唐无诡说话,老虎颇有些不习惯,它疑惑地睁开一只眼睛。
唐无诡穿的还是昨天那件衣服,不是唐门弟子的款式,而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窄袖短打,袖口不如寻常人穿的那么宽松,而是都布条缠住,绑得极紧。就连腰间,都用腰带系着,细细的一圈。
老虎目不转睛地盯着唐无诡的细腰,愉悦地甩了甩尾巴。
前前后后忙活了半天,唐无诡把身上的布条都一一解开,散散热。相比昨天的精彩纷呈,他今天就顾着干活了。先是偷渡老虎,然后打扫卫生,唐无诡深深地觉得,再不会有一天,比今天还累。
“我出去一趟,你在这里藏好,万一有人来,你就躲起来。”歇了一炷香的时间,唐无诡抬头看窗外的天色。
漫山遍野的竹林飒飒作响,晚间的鸟雀划过天幕。
原来已到黄昏,天空渐渐变为紫色,越过山顶,依稀能看见红日的一抹颜色。
随着他起身,原本散落在榻上的布条纷纷往下滑,眼看就要落到地上,老虎瞬间弹出收在的利爪,灵活地把它们勾回来。
唐无诡回头,刚好碰见这一幕。
一人一虎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噗——”唐无诡捂着嘴,忍不住偏头笑出声。
老虎慢吞吞地放下布条,把爪子收回去,然后趴下装睡,当做一切无事发生。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滞塞。
“你看着这么凶,怎么小动作这么可爱。”唐无诡笑道,“你先歇着,我想办法给你弄点肉来。记着我之前说的,听见有人过来,就赶快躲起来!”
说罢,他就捡起榻上胡乱堆叠的布条,一边笑,一边系腰带。
“怎么跟猫儿似的。”唐无诡又看了一眼榻上睡卧的老虎,情不自禁地感叹。夕阳从窗户照进来,披在它身上,更衬得它毛色绮丽。
又瞧了几眼,唐无诡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小屋,往天坑走。
唐无诡离开后没多久,老虎便站起身来,跳下床榻。
黑夜来临,窗棂还留着最后一束夕阳。体型巨大的老虎隐没在血色的晚霞中,它的体型迅速缩小,待到晚霞消失,幽冥渊陷入黑暗时。屋内突然燃起一团火,烈烈火光映出一张冷淡而俊美的脸。
金发蓝眸的男人低垂眼帘,火焰就在他的手心中跳跃。
他身着黑衣,腰间有火焰状的金饰,若是唐无寻在场,定能一眼就看出那金饰的来历——明教圣火纹。
男人身无寸铁,他缓缓地合住手掌,把火焰熄灭在手心里。
唐无诡刚回到天坑,就被人蒙住眼睛。
“看看这是谁?这不是我们的幺儿阿诡吗?”好听的男声在他耳边响起,带着笑意。熟悉的力道,熟悉的声音,唐无诡瞬间认出来人是谁。
唐无诡长叹一声:“言阿兄,你怎么回来了?”
唐无言放开手,笑道:“怎么?听你这语气,好像不大欢迎我回来?”
“怎么可能?”唐无诡道,“只是很吃惊,我以为你至少要在外游玩几个月。”
唐无言笑道:“本来是这么打算,可中途遇见一位好友,便想请他来蜀地作客。”
唐无诡知道他这位阿兄喜好读书交游,对暗器、毒药毫无兴趣。
他那位门主叔父恨铁不成钢,变着法地想给唐无言安排些事情做,可唐无言全然不将这些事放在心中。有唐无影当继承人,唐无言更是光明正大地翘班溜号,常常跑去江南,一连几个月不回家。
“让我猜猜,”唐无诡说,“既然是江南碰见的好友,那定是藏剑山庄或者长歌门中人?”
“好阿诡,你果真聪明。”唐无言按住他的肩膀,热情邀请他,“你从小就在堡内呆着,也不曾出去见过生人。趁此机会,出去长长见识,如何?”
唐无诡连忙摆手拒绝:“不……”
“什么不?”唐无言颇不赞同地看他,“我问过阿影,你最近又没什么要紧事,就跟我来吧。这藏剑山庄和长歌门的弟子来唐门作客,总不能只有我一人迎接吧。”
唐无诡疯狂摇头:“我有事!特别要紧的事!”
唐无言双手跟铁钳似的,将他死死按住:“可别骗我?走吧,走吧。”
唐无诡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自己力气还没言阿兄这个饱读圣贤书的斯文人力气大。周遭巡逻的弟子们目露怜悯,却无一敢上前阻拦唐无言,眼睁睁地看着唐无诡被拖走。
唐无诡欲哭无泪,他真的有要紧事!他屋里还有一只大老虎等着投喂呢!
被惦记着的老虎本人却已悄然来到唐家堡堡外,漆黑的兜帽遮住了他阳光般灿烂的金发,让他完美地融入黑暗里。他蹲在哨塔顶端,居高临下,观察着周遭的环境,滔滔江水、莽莽群山,一览无余。
内堡高墙黑瓦,守卫森严,外堡却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此时市集上已经点起灯火,大街小巷都挂满灯笼,俯瞰唐家集,如火龙纵横,天空都染上一层金红。
一头黑雕从天边飞过,落到江边。
男人身形一动,又消失在夜色中。
唐家集。
藏剑的金灿灿的小少爷惊叹地抬起头:“哇,我还以为唐门肯定很吓人,结果这么热闹的吗?”
重走故地,小少爷身边的俊秀男子脸上却多是怀念之情:“是啊,十四年前,我也是在这里——”
“这里什么?”小少爷好奇道。
察觉自己的失言,那俊秀男子摇头:“没什么,阿九,咱们还是快些去外堡,我那好友恐怕等急了。”
小九却道:“等会儿,五叔,你看见云缟了吗?”
被唤作五叔的男子一愣,“我方才也没看见他,莫不是走丢了吧?”
就在两人茫然之际,唐无言适时出现在两人面前,他拖着生无可恋的唐无诡,笑着迎上来,开口叫出男子的大名:“叶凡,我还以为你早就到了,没想到你竟然还在外面打转。”
叶凡道:“此地繁华不逊苏杭,自然想多看看。”
他把小九拉到自己身前:“这是我的一位小侄儿,还未弱冠,名涯迹,小字阿九。他对蜀地实在好奇,我一时拗不过他,才将他带来。”
唐无言闻言,笑容愈发爽朗:“那我这次可是准备充分,你带来一个侄儿,我也带来一个弟弟,就让他们两个小孩一起玩去吧。”
他把唐无诡从身后拎了出来。
唐无诡顶着一张厌世脸,等他阿兄把他当娃娃一般摆弄。
叶凡忍俊不禁:“看来三郎的弟弟并不愿和你同行。”
唐无言咳嗽一声,戳了一下唐无诡的后腰,压低声音:“阿诡,给点面子,照顾一下远道而来的客人。看见没,那个金灿灿的藏剑小少爷,跟你年龄差不多,肯定能玩一块儿。”
唐无诡瞪他:“我都说了我还有要紧事。”老虎还等着他换药呢!
唐无言跟他打商量:“你帮了阿兄这次忙,下次什么要求都任你提。”
“我能对你有什么要求,”唐无诡哼哼唧唧,“你吃什么东西,力气这么大,把我肩膀都捏疼了。”
兄弟俩语速飞快,叶凡和叶涯迹盯着他们俩,听不见他们俩说什么,只看见他们眉来眼去,表情一变再变,颇为有趣。
叶凡笑着打趣:“我还以为唐门中人,除了三郎,都是那种不好相与的人呢。”说话时,他神情染上几分怅然。
唐无言道:“你这话可就说错了。”
“这是我幺弟,唐无诡。”他揽着唐无诡的肩膀,介绍道,“先前我还有个兄弟,曾去你们藏剑山庄拜访过,不过你那时不在,估计是不知道。”
叶涯迹忽然冒出来:“我大约记得一些,是不是叫唐无律?”
“正是。”唐无言颔首,“我那兄弟性格温柔,最好相处不过,不过他近来都跟着叔父四处行商。若是他在唐家堡,我就带他来和你见面了。”
叶凡:“原来如此。”
唐无言拍拍唐无诡的肩膀:“带着阿九去四处逛逛,客人都歇在外堡,待会儿来外堡寻我。”
唐无诡胡乱点头:“知道了。”
两个未及弱冠的少年就这么被抛在外头,唐无诡想了想,主动道:“我记得你叫叶涯迹,我能直接叫你小字吗?
“当然可以。”
“你想玩什么?”
叶涯迹脸色突然沉痛起来:“跟我们一起来的一个长歌门弟子走丢了,要先找他才行。”
唐无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