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唐门养老虎》云揽千嶂

3、摸耳朵

　　老虎体型虽大，可走起路来悄无声息，若非唐无诡一直注意着它的动向，也没办法知晓它具体的位置。

　　昨晚在老虎软绵绵的肚皮里睡得太沉，竟然没发觉下了一夜的雨。

　　本就崎岖的山路愈发难觅，泥泞的狭窄小道，使得唐无诡举步维艰。每走一步，就要迟疑半晌，唯恐自己一不小心就摔的四脚朝天。

　　老虎跟在他身后，有些不大耐烦，呼哧呼哧地直喘气。

　　唐无诡也知道自己磨蹭，老虎一催，他不太好意思：“你别急，我要是摔伤了，咱们就更回不去了。”

　　他抓着低矮的灌木，脚落稳了，才迈开下一步。

　　速度虽慢，但足够安全。

　　他走出没几步，就觉得有东西扯住了自己的腰带。回头一看，发现老虎锋利的獠牙正咬着他的腰带。

　　唐无诡顿时羞窘不已，揪着自己的腰带，面红耳赤道：“你快松开，再拽，我裤子都要掉了。”

　　老虎喉咙里发出低吼。

　　它微微伏低身体，示意唐无诡爬上它后背。

　　和老虎共处一夜，唐无诡能读懂一两分它的肢体语言，便试探着趴在老虎背上，抱住它的脖子。手刚放上去，老虎又吼了一声，唐无诡触电似的将手松开。

　　不想他搂脖子？

　　唐无诡观察老虎的动作，发现他一松手，它就没再发出声音，而是站了起来，轻巧地一跃，往山下跑去。

　　作为山林中最顶尖的存在，陡峭险峻的山路，对老虎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困难。行走在山林中，如履平地，每跃出一步，就能前进数十尺。

　　刚被雨水浸润过的树木，散发着一股清新的湿气。

　　唐无诡双手抓着两侧的皮毛，方便稳固自己的身形，以免摔下去。好在老虎速度虽快，却异常平稳，唐无诡渐渐发现，即便自己不抓东西，也能稳稳当当地趴在它背上。

　　他们一掠而过，两旁树木连成虚幻的影子，好似无数扇屏风。

　　清风吹面，唐无诡心情飞扬，坐在老虎背上，在林中穿行，就算拿出去说，大概也没人相信。

　　可他确实拥有了这段天方夜谭般的经历。

　　这头老虎总会给他一种错觉，它并不是单纯的猛兽，而是和他拥有相同思维的人。想到这里，唐无诡摇摇头，话本看多了，他竟然产生这种古怪的想象，这世界上可没有什么妖精鬼怪。

　　可能就是因为这头老虎很有灵性，仅此而已。

　　嘉陵江来到唐家堡时，水势变得迂缓，江面波光粼粼，偶尔会驶过一两艘船只。

　　离唐家堡还有一段距离时，唐无诡就从老虎身上爬下来，并和老虎打商量，让它先藏在竹林里，自己去探探路。

　　经过一路上的深思熟虑，唐无诡决心将老虎藏在自己的卧房中。

　　平日他都住在天坑的天机房里，可实际上，在唐家堡幽冥渊附近，他自己还有单独一栋房屋。那是他未曾谋面的阿爷留给他的，他爷爷早早地就把钥匙和附近的机关破解之法一并交给他。

　　唐无诡可以拍着胸脯保证，那里是他能找到的，最稳妥的地方。

　　可从竹林到幽冥渊还有一段距离，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这么大的老虎挪过去，委实有点难办。

　　茂密的竹林内，铺满机关，唐无诡可以靠轻功闪躲，可老虎不行。即便动物再聪明，也弄不懂唐门这些机关。

　　就在他冥思苦想的短暂时间内，老虎已经慢悠悠地趴在地上，开始打哈欠，还优哉游哉地甩尾巴。

　　唐无诡哭笑不得，胆大包天地伸手摸它耳朵：“我还在发愁呢，你怎么就躺着了？”

　　老虎耳朵和它脑袋一样滚圆，耳背覆着一层黑色的绒毛，耳内还有一撮短短的白毛。比起它威武的外表，这耳朵过于可爱了一些。

　　他这一摸，让慵懒的老虎明显愣了一下。

　　它伸出爪子，把唐无诡的手拨拉下来，还用另一只虎爪把他的手按住，不让他乱动。

　　唐无诡讪讪地手抽出来：“我就摸摸，你好小气。”

　　老虎凝视着他，眼眸中金色缓缓流淌，如同熔化的黄金，让人移不开眼。

　　“你真好看。”唐无诡冷不丁道。

　　他顿了顿，又一次重复：“我可能再也见不到像你这么漂亮的老虎了。”

　　老虎歪头，喉咙里呼噜呼噜。

　　“所以别再受伤了，也就我会这么胆大，跟老虎睡觉，”唐无诡两只手捧住它的梅花爪，巨大的爪子分量敦实，“要是我阿兄们看到你，可能你就没命了。”

　　老虎哼哼几声。

　　唐无诡眨眨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不然他怎么从里面听出几分不屑？

　　“阿诡？是你吗？”

　　就在这时，远远地从竹林中传来一道男声。

　　唐无诡啊呀地叫了一声，拍拍老虎爪子，压低声音，嘱咐道：“你先藏起来，这附近没机关，等会儿我叫你。”

　　老虎不紧不慢地起身，抖抖毛，慢腾腾地往竹林里走去。

　　唐无诡看得着急，干脆推了推它的背，催它快点。一天尾巴轻轻地拍了他一下，跟一尾游鱼似的，灵巧地从他腰侧滑过，老虎回头看他，满脸无辜。

　　唐无诡最怕痒，登时面红耳赤。

　　他瞪着满脸无辜的大老虎，又顾忌着马上就会赶来的阿兄，想要斥它登徒子，可又明白老虎不懂这些。种种因素交织，几乎把他憋得内伤。

　　或许是戏弄够了，老虎甩甩尾巴，轻巧地钻进竹林深处，没一会儿就不见踪影。

　　唐无诡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他捡起一旁的药篓，这才打起精神，高声回道：“寻阿兄，我在这里。”

　　眨眼间，一男子从林中蹿出，他打扮和寻常唐门中人无异，可容貌却一等一的出众。面如冠玉，目如朗星，正是名震江湖的毒公子——唐无寻。

　　“可算找到你了。”唐无寻皱眉，“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自己上山？”

　　唐无诡镇定道：“事急从权，阿兄勿怪。只差那几味药，现在又是冬天，猛兽大多冬眠，无甚危险——”才怪，遇见了一头好大好大的老虎。

　　这话当然是不能对阿兄说的，这时唐无诡俨然超越极限，说起谎也面不改色心不跳。为了证明自己语言的真实性，唐无诡甚至还道：“你看，我现在不是平安回来了吗？”

　　唐无寻：“昨夜大雨，你怎么过的？”

　　“幸运地找到一间山洞。”唐无诡说，“我还是今早醒来，才知道外面下了雨。”

　　唐无寻低头：“一夜大雨后，山路必然泥泞不堪，为何你的鞋上没有泥痕？”

　　唐无诡：“……”

　　他诚恳地说：“阿兄，你莫不是将我当成犯人审问？”

　　唐无寻松开紧皱的眉头：“下次可不能这么鲁莽，这次是你运气好，若要上山，需提前跟我或者你其他阿兄们说一声。”

　　“那当然。”唐无诡松口气，既然寻阿兄没有追究，那这就算是过关了。

　　趁此机会，唐无诡将自己打算单独居住的想法提出，理由也光明正大，新研制的毒药药性极强，怕误伤他人。或许是看见小弟安然无恙，唐无寻爽快地应了，反正每日饭食都由人送去，和在密房没什么区别。

　　唐无诡自小乖巧，没有累累前科，众位阿兄们对他最为放心。

　　最出格的事，也就这次不打招呼，贸然上山。

　　有家仆随时看守，单独住段时间并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成功将唐无寻应付完，目送他离开后，唐无诡忙不迭去找消失的大老虎。虽然欺骗亲爱的阿兄让他极为愧疚，可现在大老虎才是首要的，得先回去换药才行。

　　之后种种艰辛，唐无诡不想再提。

　　等他成功将大老虎带到幽冥渊外的屋子时，已经累得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了。避着巡逻弟子，拆解机关，还原机关，再趁机让老虎快跑。这一路下来，比他连续习武七天七夜还要疲惫。

　　老虎卧在他身边，暖烘烘的，不断散发着热气。

　　它舔了舔唐无诡的手，当做安慰。舌头上可怖的倒刺都温顺地收起，唐无诡能感觉到到的，就是一阵粗糙的湿意，有些刺痒。

　　比起昨日头一次见面，这头老虎给他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或许是太累，看着那双圆耳朵，唐无诡的胆子又肥了。

　　“我们商量一下，我能再摸摸你的耳朵吗？”他一骨碌爬起来，坐在老虎面前，认真地比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