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酒趁年华》冯安安

45、临阵换将

　　处理了民部这一桩事，顾笙心里也算落下个大石头，一时又想起自个儿的恩师来，唤来半夏“你前儿个说，而今饶国那边，仍在僵持之中？”
　　半夏颔首应是“前儿个匆忙，未及同陛下详说，陛下昏倒前，饶相不是撞死在了晏京的报钟上吗？当时沈将军下令休战，本是要等这一阵儿过去，谁料就在八天前，饶相自杀的次月同一天，饶相那个学生，名满天下的江淮才子萧永玉随他老师而去，也撞死在那报钟上了。”
　　饶是顾笙执政多年，此刻也不由倒抽一口冷气“这是，警钟长鸣啊。”如此风骨“倒是棘手了。”
　　“是啊”半夏应声“而今沈大人也没法子，只能耗着。”
　　“那，”顾笙拿手摩挲杯沿“传旨，田将军率亲卫军赴饶国，黎攸之任军师随军，教砚一哥哥回来奔丧吧。”
　　“陛下！”半夏惊诧“临阵换将是大忌！更何况田将军一向同黎家不和……”
　　“朕知道，”顾笙说“但是这一则，饶国虽然有了饶相和萧永玉这一出，可是两军对战，若是实力对等，甚至是四六开，都是以战士意志为决胜关键，可若是二八开了，就不是你意志坚定便可无坚不摧的了，砚一哥哥之前不过是在止损，饶国并不足为惧。”
　　顾笙把手里的茶杯放到桌上“且更多是他为人太过正派，敬服饶相和萧永玉。这，人之常情，可是民部出事，而今不是表达思慕的时候，黎攸之不同，他年少家变，做事荤素不忌，虽是奇兵，对上饶国而今的情况却再对症不过。二则”顾笙苦笑“老师一生为国为民，眼见着七七四十九天将满，我总不能让他死后连个扶灵的人都没有。三来嘛，攸之此次民部的事办的不错，田将军到底是他舅舅，两家的龃龉也并非大事，倒是无需多虑，朕得趁热打铁，叫他动上一动。”
　　黎攸之初入京便得重用，家中门庭衰颓，屡遭排挤压制。所以她把他送入门下，文人清高，赵士惟迂直。但这个谏议机构却是现在时局纷杂的朝堂难得的清净的地方了。他们没有让她失望，攸之也没有。三场大宴，谈天说地，这帮小子完全被男人的才华折服，说起来还要感谢苏太傅的国子清谈，而今文人相交，才华为王。时至今日，门下省有一派已俨然是顾笙的刀了。也是时候动位置了。
　　只是，在此之前，她还有一桩事要问他。

　　十一月初九，陛下宣黎攸之。
　　黎攸之进来，先请了罪，说是自个儿前日太莽撞了，顾笙笑了笑，因为病中的缘故，显得分外柔弱温柔，她心知他并不服气，却也不好再劝他，只好谈起今日找他来的缘由“你这桩案子办的极好。但是我却不知你何时有了办案的才能？莫不是”顾笙佯作审视“有高人从旁协助吧。”
　　黎攸之却蓦地形容正经起来，起得身来，撩袍跪倒顾笙床前。“臣，为此次功臣请功。希望陛下念在其劳苦功高，特此其入朝为官。
　　顾笙却没料到这一出“哦？真有高人？是谁？为何不可为官？”
　　“臣表弟，田既明。”
　　田既明，大将军田述方之子，天生有疾，双腿不能行走，本朝律法，不得入朝。
　　顾笙的笑容意味深长起来，“既然是功臣，朕无论如何，都要下个旨意。没有因为人家天生缺陷就否定别人才华的道理。不过，我能先见见他吗？”

　　十一月初十，田既明觐见。
　　一进殿来，他就为陛下恰到好处的善解人意打动，只见顾笙穿着一身长袍，坐在小方桌旁的高椅上，或许是身体还很虚弱，她的身后靠着一个软软的靠子，方桌的另一边是空空的，显然是给他留的位置。
　　田既明打量她的时候，顾笙也在打量着由亲卫推进来的男子，心叹好一个谦谦君子，田述方顾笙每日都要见上一面，没想到那么一个耿直冷厉的老头养出的儿子竟然这样看上去性子很柔和。关键是他形容丝毫不见扭捏，显然对自己的腿疾处之泰然，令人心生好感。
　　顾笙也不由温柔起来，先是故作平常地惊奇“这个椅子真是精巧，木制的椅子，看起来倒是舒适至极，有点像……”她说到此处，一愣。
　　田既明也笑了“陛下猜的不错，我这椅子原本不是如此的，正是去年苏瑢回来之后，愣是给我改成这样了。”
　　顾笙失笑，她看出田既明怕是并不爱说话，于是又引着他开口“听闻此次管、闻两家的案子正是你办完的？”
　　田既明神色微微放松，侃侃而谈起来。顾笙看他感觉舒适了，也不再说话，只是含笑听他讲。她原本身体就还很虚，能不说话自然更好，再加上身后靠着谢世子嘱咐半夏一定随处给她垫着的靠子，她愈发发懒了。
　　等事情讲完了，田既明才发觉陛下一直没有怎么说话，微微不好意思起来，顾笙连忙开口，驱散他的不安，她态度自然地赞叹了他的品性“处事条理分明，态度雍然大方，卿乃佳人。”
　　田既明听出陛下在称赞他的从容，略微羞赧“天意要我此生有缺，然而兄长爱护，父母慈和，臣，断断没有怨天尤人的道理。” 一席话倒是把顾笙震在当场，田既明乍一看和谢沂很像，但谢沂虽让你如沐春风，初见之时，他的气场却难免让你有距离感，这骨子里倒是和苏瑢一般的，让你毫无隔阂，分外亲切。然而或许是天生疾病的缘故，你又能感到他骨子里的韧劲，确是佳人。
　　“田卿放心，大乾朝廷，远没有因着体疾就把人拒之门外的道理，朕以为，卿既然于治案一道有所得，干脆，就继任大理寺卿，如何？”
　　田既明脸颊泛红，忙应“诺。”
　　田既明走了之后，顾笙想着自个儿身边这些世家子，谢沂矜贵，苏瑢放达，黎攸之自守，王致尧忠厚，田既明温润，各有千秋，却一样叫人欣赏，果然是五陵少年。
　　之前说过黎、田两家最初的症结就在田既明，当时黎国公府出事，田将军倒也不是不救，而是没来得及，早有点愧疚了，只是心里还有一口气，舍不下面子，黎攸之也对此有怨气，两家隔阂竟越来越深了。此次攸之替既明请功，又叫他得偿夙愿，才华得施，就是和好的态度，也相当于是替自己母亲赔罪了，田将军自然要顺坡下驴，而今正是他们和好的契机。
　　她舒了口气，真是再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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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终于登录上来了，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