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卿》清**月

37、你总是一个人走（上）

　　
　　
　　如果说了解一个人需要时间，那么了解余永言需要太多时间了。
　　因为他把真实的自己藏得太深了。
　　真实的他，其实是非常非常感性而脆弱的。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把自己层层包裹起来，不让别人看见。因为他的生活，要求他必须坚强，必须理性的分析问题，而不是简单的感情用事。
　　没有人了解，那应该会非常孤寂吧。
　　

　　当我按照纸条上的号码拨出那个电话的时候，我的心里很沉重很沉重。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是余永言唯一愿意见到的人。而原因，竟然是如此尴尬……
　　“喂。”等了很久以后，我终于等到了那个人的声音。
　　“永言。”我说，“是我。”
　　对方似乎有点犹豫，很久以后我才等到回答：
　　“林湘？”

　　我想和他约在某个茶吧见面，可是余永言并不同意。
　　“你还记得你们学校对面有一个小公园吗？”他问。
　　我自然记得，可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
　　“我现在就在这里。你可以来找我。”他说。

　　电话挂了。
　　他没有给我机会选择。

　　一个小时以后……
　　我果然在记忆中那个很小很小的市民公园里找到了余永言。没有想到，我这么多年没有回来看过，这个公园居然还在。已经发出新绿的青草地，孩子们尽情嬉戏的秋千，甚至连边上的那一排石凳都和当初一模一样。此时再见，有一种别样的感觉。
　　余永言坐在最角落里的那张石凳上，一个人。他远处寂寞的背影和我眼前热闹的一群孩子，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慢慢地走过去，不想惊动了他。

　　可是，他还是感觉到了我的出现。我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突然转过身，有点慵懒地看着我。
　　要不是我从电话里得知余永言在这里等我，现在的我，一定会误会我认错了人。

　　他穿的很随便。普通的白色T-shirt，上面有一些很奇怪的抽象画。可是他的脸色非常憔悴，皮肤微微带点蜡黄，好像是很多天没有刮过胡子了。眼神也没有了原来的那种犀利的感觉，而是变得一片模糊。我在他的眼眸里，甚至看不到自己的影子。
　　“你来了。”他往旁边挪了挪，给我留出一点空间。
　　于是，我在他的身边坐下。
　　即使不远处有孩子们的嬉笑声，我依然感觉这个地方相当安静，安静到我不敢开口说话。
　　即使我知道我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向他问个清楚。

　　“你是有什么话要告诉我吗？”很久，他面朝前方，用一句话打破了我们之间的平静。
　　我看着他的侧面，他那么严肃，似乎想是等着法官的宣判。

　　“永言。”我说：“你看着我。我说这句话的时候，你不可以退缩。”
　　他似乎愣了一下，然后按照我的要求侧过头来。这样，我就可以很清楚地捕捉他眼眸里的一点点变化。

　　“永言，为什么你会认为你对我做了那种事情？”
　　他的瞳孔随着我这句话放大，眼眸里闪过的是一丝疑惑和惊讶。

　　“衣衫整齐，而我还是清醒的。你根本不可能有机会……”我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放过他的眼睛。“你为什么还会这么确定的下这样一个荒谬的结论？而且，那么肯定？”
　　余永言没有立刻回答我。当然，我也没有期望他会立刻回答。他在沉默中闭上了眼睛，然后又睁开，似乎是鼓起勇气，才能看着我说话。
　　“我……没有吗……”
　　我肯定地告诉他。“没有。”
　　他似乎是如释重负，又似乎是自我解嘲。反正他这个时候的笑容很浅：“真的？”
　　“我有什么理由要骗你呢？”我说。

　　“确实没有理由。”他说。
　　余永言低下头，似乎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把整个身子都转过来。
　　“可是，如果我没有对你做过什么，你今天为什么要来找我？”

　　为什么要找你？
　　我也侧过身来，胳膊向后靠在石凳的后背上。现在我们两个面对面，我可以很容易观察到他的一举一动。
　　“我不是一开始就问了吗？”我说：“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误会？”

　　我想，我这个问题是问对要害了。
　　因为余永言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仿佛我问到了什么不该问到的问题。
　　“为什么……不能有这样的……误会？”
　　难得，余永言也有说话不连贯的时候。

　　“因为你的反应太过激烈了。”我说，“一般人，至少会怀疑，而且决不会轻易想到死。而你，立刻就认定了，连问都没有问我。余永言，你在商场上这么多年。我也听前辈们说过，你曾经靠一个人的能力，替倩华拿下过一个非常大的项目，堪称这几年来最聪明最年轻的总经理。以你的智商和情商，你没有理由犯这样的错误……”

　　我的话，似乎打动了余永言。
　　“林湘，你很聪明。”他抿了抿嘴，作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说：“但是我很希望你不要那么聪明。”
　　“不是我聪明。”我反驳他。
　　“是你自己强加给你自己的包袱太重了。”

　　“余永言，你远比我聪明。如果是正常的状态，我可能这辈子都猜不出来。其实你一直知道我和永卿的事情，可是却一直把我引开。你知道如果我不了解永卿当年休学的原因，就不会放弃，所以你就和我说了有关他心肌炎的事情，希望我知难而退。而后来，我和你打赌，你知道我赢了问一个你没有办法回答的问题，所以你就趁那盆万年青快要开花之前，把它拿回去……是不是？”

　　听到这个时候，一直不说话的余永言居然笑了。
　　“你真的很特别，林湘。”他说。“我以为我一直隐瞒的很好，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
　　我看见他的笑容，像个大男孩。

　　“那你现在能告诉我吗？”
　　这一次他没有说话，只是叹了口气。我看得出他在作一个决定。
　　他犹豫了很久之后，问了我一句话：“林湘，你一定要知道吗？”

　　一定要知道吗？
　　告诉我，真的有这么难吗？

　　“一定要知道。”我的回答非常坚定。我相信他可以从我的眼睛里看到我的诚心。
　　“可是，如果是永卿要我帮忙瞒着你呢？”余永言突然搬出一个人来。
　　我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
　　“我还是要知道。”我平静地说：“我的感情，我不想交给别人做主。至少，不是完全交给别人做主。”

　　又是一个笑容，来自于余永言。
　　“果然是林湘。”他说，“可是，我答应过永卿的事情，我从来没有不守承诺过……”
　　我当然知道这一点。
　　“你可不可以给我一点时间想一想？”他问。
　　我想，这已经是余永言能够做到的最大的帮助了。
　　“我会等你，等到你觉得合适的时候。”我说：“但是，在我知道真相之前，我决不会放弃。”

　　我好久没有这么坦诚地和一个人说话了。
　　直到今天，我才发现，原来，我并不是那么讨厌余永言的。

　　如果说了解一个人需要时间，那么了解余永言需要太多时间了。
　　因为他把真实的自己藏得太深了。
　　真实的他，其实是非常非常感性而脆弱的。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把自己层层包裹起来，不让别人看见。因为他的生活，要求他必须坚强，必须理性的分析问题，而不是简单的感情用事。
　　没有人了解，那应该会非常孤寂吧。

　　我起身离开。
　　我想要不回头的走开。因为这个时候，他有权力享受一个人的空间。虽然我很想知道那个真相，但是我同样不希望他太过为难。
　　他需要时间想清楚。

　　可是走了很远之后，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头偷偷地想再看他一眼。
　　那个远处的石凳上，已经没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