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我拿什么拯救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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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知道余永言所指的“不能原谅”到底是指什么事情。
但是，就凭他现在这样在我面前，我就知道他应该被原谅。
没有人，应当背负起如此大的包袱。
没有人，包括余永言。
余永言醒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坐在地毯上一个晚上了。
“林湘？”
他仰面躺在我怀里，一睁开眼就可以看见我。可是他一看清楚是我，就像是看见了鬼一样，从我怀里跳出来，几乎是爬着倒退了几步。
“我在哪里？你怎么会在这里？”
看到他茫然失措的样子，我突然很想笑。
“这是我家。”我说：“我从楼下的垃圾箱把你拣回来的。”
他的脸色不太好，可能是由于宿醉的关系。
“现在怎么样？”我问他：“如果有头疼什么的，我出去给你买止疼药。”
他没有回答我。他的目光在我家的各个角落游走了一遍之后，停在了我身前。
他的目光突然之间变得犀利起来。
“你为什么穿着睡衣？”他一字一句地问。
我低头，看着自己，轻轻一笑。
“不都是你害的？”我说：“我本来洗完了澡要去睡的……”
余永言的脸色顿时黑了下去。
他的神色，其实一直暧昧不清，让人很难看懂。但是这一次，却是再清晰不过。
“不，不可以。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他惊惶失措的表情，很是奇怪。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突然像疯了一样冲进了洗手间，打开水龙头，把自己从头到脚用凉水浇了个透。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样。他自从昨天晚开始，就有点不一样。我本以为他清醒过来的时候会好一点。没想到比原来还要冲动。
“你干什么？疯了呀？你昨晚喝那么多，你不怕头疼疼到死呀？”
我追进去的时候，只来得及看到他浑身湿漉漉的站在我面前。
他的眼神暗淡无光。
我只觉得他的目光，比我任何时候见到的他，都要寒冷。那种感觉，好像是一种绝望，又好像是一种放纵，一种绝望的放纵。
到底怎么了？
“林湘。”他似乎是用了很大的力气说出这句话。
我站在原地，默默等他。
我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但是我理解那种感受。
在一个人面前鼓起勇气说话的感受。
这个时候，如果我说话打断了他，也许他就再也没有勇气把话说完了。
“我真的没有想过……没有想过会这样……”他突然狠狠地用拳头砸了一下墙。
会怎样？我还是不懂。
“我真的是喝醉了……”他又开始自言自语，甚至再次用拳头砸墙。
他是认真的，因为他每一拳都砸得很用力。我甚至怀疑这房间的墙壁会不会不够结实？
他到底在干什么？
不知道我们这样经过了多久，余永言停止了砸墙的动作。可是这并不代表他想通了什么，因为他从我的梳妆台上拿起一把剪刀，递给我。
“杀了我吧。”他说。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点都不像是开玩笑。至少在这种气氛下，我开不出这样的玩笑。
我的手里多了一把剪刀。
余永言在我面前，靠在墙上，慢慢闭上眼睛。他浑身上下都是湿的，连睫毛上都还挂着水珠。
“为什么？”我问他：“为什么要我杀了你？”
现在这件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了我能预料的范围。我不能想象，是什么事情，让如此坚强的余永言，一夜之间变成我眼前这个样子。悲观，落魄，甚至绝望到想要去死？
余永言没有回答我。他背靠在墙上，身体一点一点沿着墙壁往下滑，最后连呼吸也越来越沉重。
他就这样，在我的洗手间里，坐在冰凉的瓷砖地上，慢慢地哭起来……
他越哭越放肆，最后竟然趴在地上，拼命得用手锤地，一下一下，锤得我的心口发疼……
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把剪刀藏到他够不着的地方。等我再次回过头来看余永言，只看见他呆呆的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再难受再痛苦的事情总会过去的。”我几乎是半扶半拉的想把他从地上弄起来。“你要是走了，永卿怎么办？”
我知道，余永卿对于他的重要性。虽然我不明白他是因为什么原因昨天晚上喝了这么多酒，今天就这样疯狂的折磨自己，但是我希望，提到余永卿之后，他不会再有，至少不会再有轻生的念头。
果然，听到“余永卿”三个字的时候，他慢慢地抬起头来，开始仔细的看我。
他的目光里，有多少我说不上来的感情流露，像是小青年宠溺地看着久违了的情人，又像是小孩子撒娇的看着自己的妈妈，还像是毕业临别时同学们看着自己相处了这么多年的朋友。我是第一次看见一个男人眼里流露出这样的一种复杂的神色，而这个男人，居然是余永言。
良久，他低下头，不再折磨自己，也没有站起来的打算。
“就算你原谅了我，永卿也不会原谅我的。”他说。
他突然变得很安静，很落寞。
“就算永卿原谅了我，我也不会原谅我自己的。”
我听不懂他说的话。但是我知道，他这些话其实是说给自己听的暗示。
“不是的。”我对他说 。我不想让他对自己做这样的暗示。
“没有人是不能被原谅的。”我说：“无论你做错了什么，只要你意识到你做错了，你就应该被原谅。”
我说这句话的时候，不仅仅是为了想安慰余永言。事实上，我真的是一直这么认为的。
我并不知道余永言所指的“不能原谅”到底是指什么事情。
但是，就凭他现在这样在我面前，我就知道他应该被原谅。
没有人，应当背负起如此大的包袱。
没有人，包括余永言。
这个时候的余永言，似乎是听懂了我的话。
“你真的会原谅我吗？”他说。他低着头，对着地面说出这样一句话。
我听得出来，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很希望被原谅。可是，他不敢希望，被原谅。
我凭着直觉点头。
然后我才发现，他这样子坐在地上，低头看着地面。根本看不见我在点头。
我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知道吗？”我说：“我以前和永卿同学的时候，曾经干过一件很坏很坏的事情。我偷偷把他的作业本找出来，然后把他上课时候画的老师的抽象肖像画用胶带纸贴好了放进去。那一次，你不知道我们班主任的脸色有多难看，比茄子还要难看。余永卿被骂的狗血喷头，在教室门外罚站了整整一个下午。本来我只是打算和他开个玩笑的，没想到后来事情搞到这么大，我就一直没有敢和他说那件事情是我做的……”
我给余永言讲了一个故事，一个我一直没有敢告诉余永卿的故事。
我也知道，也许这个故事里的错误，和余永言心里想的那个错误不是一个层次上的。但是我希望他可以明白，很多当时看起来非常严重的事情，多少年后我们回头再看，不过是人生中一个小小的浪花而已……
余永言依旧坐在我的身边。他没有说话，但是我想，他在听这个故事。
因为，我看见他偷偷露出的一点点微笑。只是一点点，但是这个时候，我特别想看见他的微笑。
“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永卿，好吗？”他说。
听到他的语气恢复平静，我真的心里松了一口气。
“我答应你。”我说：“昨天晚上的一切，我都不会说出去。”
余永言没有再说话。
我们俩个就这样坐在地上。他的衣服还是湿的，这个时候几乎贴在了身上。我感觉瓷砖的地面非常非常凉，而且硌硌的很不舒服。可是余永言却像是没有感觉到一样。
“你洗个澡换套衣服再走吧。”我看着他身上说：“这个样子，一定会生病的。”
他似乎听见了我这句话，抬头看了我一眼，眉头微微一皱。我不知道他又想起了什么。
“你如果不相让永卿知道，至少不能这个样子回去吧。”我补充说。
他的眉头似乎有所松解，但是他的眼神还是一样的迷茫。就如同一直以来一样，我看不懂他的想法。虽然我知道他现在的平静也许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但是我还是希望他能自己好好的相通所有的问题，那些我所不知道的问题。
“谢谢你。”他的声音仿佛来自远古的时空。但是我同时还看见了他脸上渐渐浮现出来的笑容。
我站起身来，对他伸出手。
“不用谢。”我说。
他没有碰我的手，他只是自己用手撑地，似乎也想要起来。但是地上被他泼了水以后本身很滑，再加上他可能在地上坐得太久了。这一滑，他几乎是摔在地上，还差一点撞上洗漱台。
“永言？”我赶紧过去扶起他。“你没事吧？”
这一次，他没有拒绝我的手。他抬头看了我一眼。那个表情，非常尴尬。
“呵呵……”我突然很想笑，事实上，我也没有忍住。
他似乎没有预料到我会这个时候笑出来。有点讶异的目光扫过我以后，又扫了扫自己。
“哈哈……”他自己也笑了起来。
他这样浑身湿漉漉的，用这么奇怪的姿势，坐在洗手间的瓷砖上面。真的是很好笑。
“永言。”我说：“你直接进去洗个澡吧。我下楼去给你买套新衣服来。”
他没有反对。这一次，他抓着我的手站起身来，点了点头。
我看见他走进了里间，然后我听见了放水的声音。
我知道楼下不远的地方有一间还算不错的专卖店，所以我很快就挑好了一套衣服。我对男士衣服的尺寸没有什么概念，就问了服务员小姐。她一问大概的身高，就拿了一件帮我包起来。
回家的上经过一家药店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什么，于是走进去，帮余永言买了一包止头疼的药。
等我回到家里的时候，浴室里的水声还在继续。
我把衣服放在外面的凳子上，敲了敲门：“我把衣服放门口了。”
水声很大，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
正当我准备，放大声音再喊了一声的时候，我突然听见水停了。
然后我听见了他回答我的声音：“知道了。”
于是我回到客厅，一边收拾昨夜造成的狼藉，一边等他出来。
“林湘。”余永言出来的时候，喊了我的名字。
我回头，我看见他穿着我给他买的衬衫，站在洗手间的门口。衣服很合适的样子。因为我看到他，居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我有一种幻觉，就好像我看见了我很久以前就一直期望的那一种生活。我和余永卿平平淡淡的生活在一起。每天早上起床之后，他去洗漱，而我就给他做早饭。
可惜，现在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余永言，而不是余永卿。
他一只手扶在门上，另一只手还拿着浴巾擦着头发上的水。
我笑笑，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吹风机给他。
“用这个吧。”我说。
他看了看我手里的吹风机。
“不用了。”他说：“我麻烦你太多了。”
“那至少把这个拿上。”我把吹风机放回去，从桌子上拿起我刚才买的药给他。顺便同时递给他一瓶矿泉水。
“专门对付宿醉后的头疼的，你应该用得着。”我说。
他没有拒绝，接过水和药，然后直接打开药品盖子就给自己灌了两颗。
“我的车在哪里？”他把药瓶还给我，同时问。
“楼下。”我把钥匙还给他。“我带你下去。”
他跟着我下了楼。我没有看见昨晚的保安，今天早上执勤的，是另外一个人。
“就是那一个。”我指了指路边他的车。我才发现我昨天晚上的平行趴车其实停得很歪，没给人拖走算是运气。
余永言没有介意什么。他走过去，打开车门，发动引擎。
这一个晚上，总算是平平安安地过去了。
我正准备上楼回房补眠，就看见余永言的车停在我面前。
他放下车窗，对我说了一句话。
“林湘。”他说：“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了的话，告诉我，我会负责。”
然后，他开着车离开了。只留下我站在原地。
那个……有了……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我拿什么拯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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