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卿》清**月

16、江湖儿女知多少

　　
　　
　　我苦笑，心里想，汪艳你是不认识现在的余永卿了。
　　要我现在在他面前，把你刚才说过的那句话重复一遍，我都做不到。
　　
　　今天的电话还真是多。
　　我刚刚从余永言的办公室回到自己座位上，就发现自己的手机在强烈震动中。
　　一看屏幕：“艳艳。”
　　汪艳，这家伙一般不找我，找我准没有什么好事。可是她的耐力特别好，通常情况下不把你的电话打爆决不罢休。

　　我想了想，还是按下了通话键。
　　虽然有心理准备，还是被她的惊爆的声音吓了一跳。
　　“该死的小湘，这么久才接电话。是不是不想见我了？”

　　“我这不是接了吗？”我想：这才让你等了几秒钟呀？
　　“我都打了第三个电话了，你还说。”那个小小的电话里又传来她的大嗓门。
　　我一愣，把电话放眼前一看，还真有两个未接电话。一定是刚才我还在余永言那里打的。
　　其实手机我一直放在裤子口袋里，可是刚才却丝毫没有感觉到任何振动。

　　我没有时间多想或是多感慨。汪艳没有那么好的耐性。
　　“小湘，你这个周六晚上，我预定了。”她说。
　　汪艳说话一直以双关见长。有的时候哪怕是一件很清楚明白的事情，她也偏要用一些很奇怪的语调搞成另一种样子。这一点我拿她没办法。我都认识她这么久了，从来没见她收敛过。
　　“下个周六，干什么？”我问。
　　“你来了就知道了。”她说：“对了，把余永卿也叫上。”

　　她的嗓门真的很大。特别是她喊出余永卿三个字的时候，我忍不住想把手机捂上。
　　幸好云姐在里屋，倪娜也在忙自己的事情，没人注意我脸上奇怪的表情。
　　“小艳。”我低下声音对着手机说：“你到底想搞什么鬼？”

　　知道我和余永卿暧昧的过去，同时也知道我现在他手下干的人，只有两个。
　　一个就是汪艳，因为余永卿现在的下落是她告诉我的。连来倩华的面试都是她帮我联系的。
　　还有一个，就是叶晖。

　　“你放心吧，他吃不了你。”汪艳在另一头似乎很得意的样子。
　　“只是几个高中同学相聚一聚而已。”她说：“你，我，程一新，范文，就算加上余永卿，也没几个人。”
　　这倒是实话。这么多年了，大家都各奔东西。剩下的还能在同一个城市的，也是一种缘分。

　　“我问问吧。”我说：“他来不来是他的事。我没法保证。”
　　“得了吧。你们两个就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的那一类。你说说你跑去倩华不就是为了他吗？这都几个月了，还没敲定呢？”汪艳明显觉得我的是在搪塞她。“朝夕相处呀，就没发生些什么？”
　　“谁和谁朝夕相处了？”我回了她一句。“你就别跟我贫了。我这段时间忙得要死。你要是下个周六晚上还想看见我，现在就让我清静几分钟。”
　　“也是，这个工作是很需要体力的……”没等她话说完，我掐断了她的电话。
　　这个汪艳，还是和七年前一个样子。

　　下午送文件给余永卿的时候，我找了个机会问他周六晚上有没有空。
　　“有事吗？”他说。
　　“汪艳给我打过电话，说她找了几个当年的同学，想这个周末聚一聚。”
　　我想过，用这个说法，我就只是个传话的，如果他拒绝，我也不至于下不了台。
　　“汪艳，是你那个同桌吗？”他似乎想起这个人。“还有谁？”
　　“我听说了程一新和范文。也许还有别人，她还在联系。”我说。
　　“哦。”他应了一声，表示听见了，却没有说“去”或者“不去”。

　　我站着等了他有十分钟，直到他再次抬头。
　　“你怎么还在这里？”他问我。
　　这个场景，好像是我闯入了什么不该闯入的禁区。
　　“你还没有决定去不去。”我说。
　　“哦。我现在也不知道有没有空。”他说，“你把具体时间地址给我，我要有空就去看看。”

　　我晚上打电话把这个事情说给汪艳的时候，被她骂了一顿：“真没用。”
　　“你应该说大家倾力邀请他这个大帅哥下个周末的时候过来看看我们这群苦难的同胞。”她说：“一定要追问到他说他一定会来为止。不然决不罢休。”
　　我苦笑，心里想，汪艳你是不认识现在的余永卿了。
　　要我现在在他面前，把你刚才说过的那句话重复一遍，我都做不到。

　　没过几天，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我真的是难以想象，倪娜会主动邀请我吃饭，还是去外面吃。她跟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朝窗外看了看，太阳好像并没有从西边出来。
　　“怎么了？让我请了那么多次，今天突然良心发现呢？”我说，一边说一边观察她的表情。
　　倪娜难得的安静，听到我的话既没有反驳，也没有打趣。
　　我心里有数了，八成是和那天喝醉了的闽峰有关系。

　　“好呀，说好你请客的，不许赖皮就行。”我说。其实就算倪娜这次不请客，我也想去。因为我想知道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也算是策划者，不能不了解一下。
　　说到底，我就是好奇。闽峰这个闷葫芦，怎么把倪娜这个小喇叭也给改造成闷葫芦的？

　　倪娜选的地方，从外面看非常雅致。我本身这里长大的，但是这三年城市大变样，倪娜选的这个地方，我以前并没有来过。
　　入内，一个小二模样的招待走了过来：“二位客官，定位了吗？”
　　不是我眼花，真的是小二模样，手里拿着一块抹布一样的东西，站在门口问倪娜。
　　“对，我姓倪。”
　　“好嘞，客官二楼雅间，风字间。”小二熟门熟路，倪娜似乎也知道，只有我像个看热闹的，左右瞧个不停。

　　这里的桌子，是用木质的，连漆都没有，直接就可以把木头的纹理看得清清楚楚。大厅里服务的，无论男女全部身着古装，端着大盘子走来走去，不时地冒出一句“客官慢用”之类的话。
　　要不是那些用餐的还是现代装，我大概会以为自己穿越了。
　　楼上，风字间是个小包间。
　　“化骨棉掌，清风十三式，五气归元……”倪娜一口气报出一串武功秘籍，听得我只想笑。
　　“这是菜名。”她看我一脸懵懂，说。“这家店就这个特色吸引人。”
　　蔡明？还郭达呢？就这些名字，我完全猜不出上来的会是什么。

　　倪娜末了还加了一句：“一斤女儿红。”
　　“等等，”我拦住了小二：“倪娜，女儿红度数可不低。”
　　倪娜给了我一个白眼。
　　“这儿，女儿红就是普通红葡萄酒。”

　　小二也看着我：“客官第一次光临悦来客栈？”
　　我快晕了。
　　悦来客栈？这不是所有古装剧里天下第一连锁客栈吗？如今还有现场版的了？

　　“嗯。”我不好意思地笑笑，不敢多说话了。
　　生平第一次，有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只怕是她老人家参观大观园的时候都没有我现在的样子窘。

　　所谓化骨棉掌，就是卤鸭掌。
　　当这道菜上来的时候，我几乎笑过去。其实这名字起得挺贴切的。
　　“这菜我每次必点。”倪娜说着，就把那碟子放到她一边去了。
　　我举着筷子，特别期待看到下一道菜。

　　菜一道道上来，小二一道道报上菜名，我才一个一个对上号。
　　不得不承认，名字起得都很贴切，有点猜灯谜的感觉。
　　最后上来的“一斤女儿红”，居然是用坛子上来的。我一看到那酒坛子就笑了，这不是小时候外婆辈冬天腌菜时候用的泡菜坛子吗？现在用来装酒了？

　　倪娜豪爽的用坛子往面前的碗里倒酒。那架势，让我想起水浒里面那个卖人肉包子的。
　　坛子里装得确实是红酒，不过我想不会是什么高品质的红酒。因为红酒的保存和品尝都是由特别的工艺的。这家店的女儿红，说是招牌，其实是一种缺憾。因为红酒的甘醇，在这泡菜坛子里，是永远散发不出来的。
　　不过，酒的好坏，不妨碍倪娜今天的兴致。

　　我一边大碗喝酒，一边大口吃肉，算是完全没有淑女气质。不知道会不会有一点江湖侠女的风姿？
　　倪娜也是如此。一边说还一边跟我介绍这家店的“悠久历史”。
　　她喝得很凶，我本是希望她喝点酒以后和我谈闽峰的事情的。可是看她现在这个样子，我有点担心她会不会像上次闽峰那样，一不注意就划到地上去？
　　虽然这个地方叫做悦来客栈，可是常识告诉我，这么一个小小的二层建筑是不会有“打尖”以外的“住店”服务的。

　　“倪娜，别喝了。”我说。“你喝太急了。”
　　“嗯。有吗？”她的回答还算清醒。“没事。这里的酒和水一样 ，吓唬人的。”
　　我知道，这里的红酒是掺了水的。大概是为了配合这么大的酒坛子。
　　可是，就算是掺了水的，也不能这么喝。人都说酒掺了水，就不容易醉。其实不是这样。掺了酒的水，因为味道淡，喝起来不知不觉，等到发现的时候就已经醉了。
　　这个道理，如同温水煮青蛙。

　　“不行。”我一边说，一边把酒坛子拿了过来。拎起手的时候才觉得，这个坛子怎么这么轻？
　　“你还给我。”她说。
　　我看看几乎是空空的酒坛子，叹了口气。“还给你就还给你吧。”
　　其实我心里在咒骂：就是这个该死的泡菜坛子，害我从外面根本看不出她喝了多少酒。

　　“你怎么把酒都喝了？”倪娜看看坛子，再看看我。
　　“你看见我倒酒了吗？那都是你喝的”我说。
　　说完我就明白，糟了，她八成已经喝多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她开始胡乱说话。什么电视里的帅哥男主角啦？隔壁办公室的花边新闻啦？差一点点连云姐的小故事都要戳出来了。她比原来的话还要多，只是口齿越来越不清楚。到后来我几乎听不清楚她再说什么了。
　　倪娜在沉默了接近一个星期以后，终于在酒精的作用下变回“小喇叭”。

　　更可恶的是，这个小喇叭，根本不记得“请客”这回事了。
　　无奈之下，我付了帐。付账的时候，倪娜还拉着人家掌柜稀里糊涂说了一通，吓得人家几乎是落荒而逃。
　　见过喝醉酒的，没见过喝醉酒这么能说话的。
　　我想倪娜酒醒之后，估计是不敢再来这个地方了。

　　出来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那家餐馆。门口还真有一条匾额，上书“悦来客栈”四个大字。
　　我就纳闷了，进去的时候我怎么就没看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