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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仇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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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易正站在栈桥上看风景。
底下流水淙淙,两岸绿树掩映,香花拂拂,的确好一番景致。
方瑾远远地瞧见他,满心的欢喜几乎溢出来。她好容易才克制自己没有飞奔,努力仪态雍容地走过去。
到了跟前,方瑾盼着他能立刻发现自己,最好再来一个深情款款的对视,如此才称圆满。
可惜谢易并未瞧见她,方瑾不免有些失望。她矜持地唤道:“谢公子。”
谢易总算扭过头来,“你是谁?”
他跟自己说话了耶,想不到谢三公子不但人长的英俊,声音也这么好听。方瑾乐滋滋地想。
她正要回话,忽然发觉这是个不容易回答的问题。
说名字吗?哪有女孩子一开始就告诉别人名讳的。
说我是你夫人吗?这样好像又太突兀了。
方瑾想了个折中的说法,“我是方家大房里的女儿,在家中排行第四。”
谢易哦了一声,仍回头看流水。
方瑾恨不得将他的头扳正。她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这个人还听不出异样吗?方家怎会有两个四小姐?
她努力克制住脾气,好言问道:“谢三公子在看什么?”
“看湖水。”
怎么感觉跟这个人的对话如此吃力。方瑾古怪地想,笑着问道:“湖水有什么可看的?这道湖修得仓促,里头既未种花,也没养鱼。”
“我看的不是那些。”谢易说道,“我看的是自己在水中的倒影。”
好自恋……
方瑾忽然觉得这位夫君有些不忍直视,她摇了摇头。算了算了,长得好看就行了,性格什么的都可以忍受。
她努力挤出笑脸,“谢公子不奇怪我为何而来吗?”
谢易总算又回头看她,看得那么专注,直让方瑾羞答答的垂下头,红了脸。
她嗫喏说道:“其实,我才是您未过门的妻子,如今嫁进谢府的那位,是假冒的。”
便将方府移花接木的计划原原本本道来,只隐去那是自己的主意,只说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为人所逼,身不由己。
谢易静静地看着她,不发一语。
方瑾怕他不信,忙说道:“公子若有疑心,回去一验便知,那方垣是个男子,这一点隐瞒不得。”
“我知道,”谢易总算开口,“可是我想问一句,四小姐既然当时立意与谢某理清瓜葛,怎么如今又对我说这些话,谢某实在不解其意。”
方瑾红涨了脸,“我也是被逼的,当初听闻三公子您生死无着,我原是没什么,可我母亲担心我终身无依,才想了个这么个荒唐的主意,我自己也不知情。”
“至于如今……”她垂下头,羞怯的拧着衣角,“如今,我自然是希望……”
后半句话她没说出来,意思却不言而喻:一个女孩子说到这份上,旁人再听不懂,那一定是傻瓜。
谢易当然不是傻瓜,可是他说:“四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谢某生性执拗,更极为认真。谁与我拜堂成亲,谁便是我的妻室,至于其中另有什么误会纠葛,那不在谢某的考虑范围之内。”
这跟方瑾的想象完全背道而驰。
她面容惨白,只觉一片芳心都成了冰雪,“可……可他是个男的……”
谢易默默地看着她,神情波澜不惊。
该不会,该不会……方瑾心头涌起一个大胆的想法,她咬唇问道;“你……莫非喜欢……男人?”
谢易轻轻点了点头。
方瑾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
*
未到傍晚,姑爷姑奶奶仍旧坐轿回去谢府。方大太太没有留他们用饭,不知是何缘故——有仆人去请示,方大太太面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当时就关上门不加理会。
吃了这个闭门羹,厨房也不敢说什么了,只好任由两人饿着肚子离开方家。掌勺的嘟囔道:“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回门连顿便饭都吃不着,看来不出明日,方府吝啬的消息就要传遍整个京城了。”
方垣一坐上软轿,就知道方瑾的计划必然以失败告终——否则他不会仍见到谢易。
谢易安然闭目养神,乌发高高束起,映着他本就白皙的肌肤,倒比平时更增了几分俊逸之色。
方垣知道他没有睡着——哪有人在轿子里还能睡着的。他赔笑问道:“四姐姐是否去找过你?”
谢易嗯了一声,并道:“不过碰了一个软钉子。”
这便说得很明白了,省却方垣腆着脸细问的功夫——不得不承认,谢易有时候还是很能体贴人的。
方垣试探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本来对于谢易的反应,他就是在赌,如今虽然赌赢了,心中还是有些疑虑。
谢易自始至终未曾睁开眼,“谁让你是我娘子,不帮你帮谁?”
这人真是,才夸两句,又不正经起来。
方垣恼怒地瞪着他,谢易忽然睁眼,猛地将脸凑过来。
再帅的脸,放大了看也有几分可怕。方垣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不曾想后面是壁板,结结实实撞了个正着。
好痛……
他捂着腰身,早起好不容易消退的痛意重新席卷回来。
谢易利索地坐到他身边,便要掀起他的衣襟,“我给你揉揉。”
他的手居然真要伸进来。
方垣唬了一跳,忙说道:“不用了,不必费事,回去躺一躺就好了。”
谢易不耐烦地皱眉,“大家都是男人,扭扭捏捏做什么。”
男人跟男人也很那个呀……方垣无语地想。
他突然又想起早上的问题,谢易究竟是怎么发现他是男人的?还有他的腰痛,难道真是那种事导致的?
方垣怀着追根究底的勇气,结结巴巴说道:“谢……谢易,我的腰痛是……是否与你有关?”
这种隐晦的说法想必很难理解。
谢易愣愣地看着他。
半晌,他才一拍膝盖,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你满脑子装的都是什么呀?你不会以为我跟你做了那种事吧?”
开弓没有回头箭,方垣涨红了脸,仍硬撑着说道:“那……那为什么我的腰会痛?”
谢易无辜地睁着两只黑眼珠,“谁让你睡相不好,半夜里从床上滚下来,你不知道我把你弄回床上费了多大功夫,你又重!”
啊,是这样啊。
方垣有些后悔问了这个问题,这样显得他的思想多不纯洁呀!
他正不自在,谢易悄悄将嘴凑近他耳畔,低声说道:“若真发生那种事,痛的可不只是腰部了。”
说罢,他镇定自若地坐回原位,满意地看到方垣脸上出现一朵火烧云,从鼻尖一直蔓延到耳根。
好尴尬的场面。
方垣将头朝向窗外,强自说道:“总之,这回还是多谢你帮我。”
谢易似乎从调戏中得到极大满足,笑呵呵说道:“不客气。”
方垣抿了抿唇,“作为回报,我也告诉你一个消息。”
他面色凝重,仿佛不是为了说谎或岔开话题。
谢易不得不慎重看待,他坐直身子,“你说。”
“其实,成婚的那日,我坐的花轿曾被一匹奔马所惊。”方垣说道。
谢易点点头,“我也听说了,那不是意外么?好在并无人员伤亡。”
其实还是有的,方垣暗道。这具原身的主人不是已经去了么?也因为如此,方垣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并细细思量前后串联的因果。如若不然,只怕他自己的生命都会受到威胁。
“我认为那不是意外。其一,成国公府与宣城侯府联姻并非小事,事先必定有过清场,怎会无端跑出一匹乱马来?其二,那匹马毛色纯白,是上好的良品,可放在婚庆之典,更像是一种恶意的羞辱,若说是无意,实在令人难以信服。”
方垣有条不紊道来,谢易面色渐渐凝重,“如此说来,的确有人想对你不利。”
“不,不是对我,也不是对方家,而是对谢家,更有甚者,是针对谢三公子你。”方垣看着他,“我是代替我姊姊出嫁的,此事外人并不知晓。而我姊姊长在闺中,更不可能结识什么仇家,唯一的原因只有谢三公子你。那人之所以对我下手,只因为我是你的妻子,他想通过伤害我,来达到伤害你的目的,仅此而已。”
“现在,你告诉我,谢易,你究竟得罪过什么人?”方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