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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三朝回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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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三公子大病初愈,自然骑不得马,只能乘轿。
不过,自己为什么得跟他坐在同一顶轿子里啊?
方垣紧紧地抿着唇,用愤怒的眼色看着对面谢易。
谢易呵呵笑道:“你别瞪我,我心肠很脆弱的,万一被吓出病来,你就得守活寡了。”
这人从头到尾就没一句正经。方垣本来不想理他,终忍不住问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谢易笑吟吟道:“当然是为了密切监视你呀,谁知道你来谢家抱着什么目的,若许你离开我视线,焉知你不会作出什么对谢家不利的事来。”
方垣不说话了。
早起他和谢易就对这个话题进行了一番深谈。
谢易称他方少爷,显然已经发觉他是男儿身——虽然不知他是怎么发现的——并问起代嫁一事。
方垣只得老老实实告诉他——反正也没什么好隐瞒,只说外头传言谢三公子病入膏肓,方四小姐担心终身有误,才想了这个主意。
谢易听后只是不信,“这不可能,似我这般英俊倜傥的人物,方四小姐怎么会不愿嫁?”
这人怎这般自恋呀,方垣翻了个白眼,“可你都要死了……”
“那也不对,”谢易摇头,“就算我真死了,应该也有不少小姐愿意与我成就冥婚的,你说的理由不成立。”
方垣无语了,他还有什么话可说呢?脸皮厚到这种境界,也是奇才了。
谢易看着他,“那么你呢?你又为什么愿意代嫁?不会是因为早就私心倾慕于我,趁机圆梦吧?”
“胡说八道!”方垣好不容易将脸上一点微红按捺下去。他脸红不是因为害羞,而是羞耻——这位谢三公子脑洞清奇,画风更是羞耻得可以。
“不是吗?那你为什么嫁给我?”
两人绕来绕去,车轱辘话说了一匝又一匝,最终也没得出一致结论。于方垣而言,他只是迫不得已,既入了这家门,便不甘心还像原身那样任由方家摆布,他务必要达成自己的目的。
可是谢易似乎认准了他有什么特殊的企图,说不定将他当成方家派来的细作呢,所以寸步不离地守着。
两人相对默默,气氛异常尴尬。
总算到了方府,自有仆役来扶姑爷姑奶奶下车,三朝回门的礼数,方垣虽不大清楚,好在有专人提点引导,倒不怎么费事。
两人来方大太太房中请安时,四小姐方瑾正躲在屏风后面窥伺。
等把谢易的面容瞧了个仔细,方瑾的笑意便止不住漫上来,“柔儿你瞧,谢三公子果然生得很俊呢!”
没有回应。
方瑾往旁边一瞧,见那丫头正呆呆张望着,口水都快滴下来了。她没好气地敲了柔儿一下,“做什么呢,真没规矩!”
柔儿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忙擦了擦嘴角,“小姐,姑爷长得可真俊呢!”
那当然,她方瑾的相公,怎可是不堪入目之辈。方瑾得意地想着,待看到谢易旁边坐着的方垣,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来,只可惜……
若早知道冲喜真的有用,自己还大费周章做什么,平白耽搁了许多辰光。
也罢,反正现在也还不迟,马上换回来就好了。
但就连这么点功夫都很难捱,方瑾凝思如渴,越看越觉得谢易是自己的如意郎君,遂叫过身边丫头,吩咐她递一张纸条到大太太处去。
方大太太正跟姑爷姑奶奶说得热闹——谢易生来风趣,有许多哄人的本领,应付这种足不出户的奶奶太太更是得心应手,倒惹得方垣频频张望。
方大太太接过侍女借倒茶递来的字条,随意一扫,眉头轻轻皱起来——这个女儿也太心急了!
但那终究是她的亲生女儿,女儿的终身幸福才是最要紧的。思及此处,方大太太起身笑道:“姑爷还未到这府里来过吧?纵来了想必也没好好见识,今日正巧是个机会。你不知道,我们府里才建了一个花园子,种着各色香花,修着流水栈道,好看极了。”
主人盛情,客人岂可不遵,谢易只好随着仆役出去,方垣原也要跟他出去,方大太太正色说道:“瑾儿,你留一下,母亲有话同你说。”
方垣只得坐下来。
等把不相干的人都遣开,方大太太才款款说道:“垣儿,这谢三公子眼看已大好了,照咱们原先的计划,还是换回来吧。”
方垣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方大太太以为他没听明白,耐心解释了一遍,“你看,你本来就是代替瑾儿出嫁的,如今事情已了,再装下去也无益,趁着大伙儿都还蒙在鼓里,咱们回归原样不是正好?”
方垣仍不出声。
这孩子大概是胆小怕惹事,方大太太想着,笑道:“你不用担心出什么岔子,一来这事情机密,外头人一概不晓,二来,你在谢家没多少人认识,你四姐这些日子也一向闭门不出,下人们都不晓得,你们俩本又相似,谅来无人会察觉……”
方垣慢慢站起身来,“大伯母以为我是府里的佣人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用得着我就好言相求,用不着我了,就想把我一脚踹开,天下岂有这样的道理?”
方垣一向温驯,难得这样言辞锋利,咄咄逼人,方大太太脸色难看极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想向您求一个公道。”方垣面不改色说道。
“什么公道?”方大太太脸色铁青。
方垣轻轻一笑,“大伯母不是一向自诩公私分明么,那好,我受了这些日子的辛苦,总得要一点补偿。”
“你想要什么?”
“也不难,只要大伯母您把昔日吞没的我父母的产业,悉数交还回来就成了。”
“胡说八道!”方大太太猛地一拍桌子,“我何时要了你家的产业,真是荒唐!”
“大伯母不承认也不打紧,”方垣颐然说道,“我父母遗下的田庄地产总不会无故消失,只要查一查,那些东西如今是由谁在掌管,便可见分晓——大伯母是否愿意找人与我对质?”
这小子竟是有备而来。
方大太太乌鸡眼似的瞪着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闷葫芦似的侄儿,心思竟这般乖滑,如今他骤然发难,自己反倒不知如何应对。
方大太太沉吟不语。
“大伯母不用着急,既然您还没想好,侄儿只好暂且住在谢家了,等您什么时候打算好了,再到谢家找我去吧。”方垣转身向外走去。
方大太太仍不出声,屏风后的方瑾却耐不住了,她急急冲出来,尖声喊道:“方垣,你给我站住!”
方垣果然停下脚步,“姊姊有什么事吗?”
“你这没皮没脸的东西,怎好意思赖在谢家做少奶奶,那位子是我的!”方瑾一急,说话又脆又快,跟连珠炮似的。
方垣睁着无辜的两眼,“姐姐忘了,是你要我帮你的。”
“可我现在要你还回来!”方瑾红涨了脸,半点淑女的风度也没了。
方垣仍是那句话,“不难呀,大伯母把我家的地契文书交还回来,我就答应你。”
“胡闹,婚事与钱财怎能扯上关系?”方瑾瞪着眼。
“怎么不能?成亲还得聘礼呢,我只是要回我应得的东西罢了。”方垣说道。
方瑾从小娇生惯养着长大,只享受银钱的好处而不晓得没钱的痛苦,她朝方大太太喊道:“娘,真有那些东西您就给他吧,一个谢家还抵不过几亩田地吗?”
方大太太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女儿。那可不是几亩田庄的事,方三太太娘家是有名的富户,三太太嫁过来时,光陪嫁就有几十家铺子,几乎占了半条街,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方大太太出身于一个穷伯府,虽是贵族,却从小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如今做了侯府的当家太太,银钱上更是抓得紧,一丝儿也不肯放过。三房两口子既然没了,那些产业便该是她这个当家太太的,凭什么要让给别人?
是以她迟迟不肯松口。
方瑾见母亲踌躇未决,跺了跺脚,“我自己去找他!”
方大太太没能拦住,只能由得她去。
这样也好,若方瑾自己能跟谢三公子解释清楚,倒是万全之策,且省了一笔银子。
方大太太思及此处,虎视眈眈地盯着方垣,似是生怕他出去打岔。
孰料方垣却好整以暇地坐下来,他甚至笑了一笑,“大伯母放心,我不走,就在这里等着。”
他在赌,睹谢易对他的好奇心,能不能盖过方瑾对他的吸引力。
会将希望寄托于一个不相干的人,还是个吊儿郎当的家伙,倒是他自己都没想到的。
方垣露出一丝苦笑,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