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千岁》星海遥

9、（前尘）月落时（三）

　　赵清欢最终还是站在了这里。
　　金曜殿书房，雷皇暂时居住的处所。而她这个皇后却扶着门框，迟迟没有推开。
　　多少年了，当年倚门回首的窈窕少女，早已变成如今形销骨立的妇人。
　　而他在干什么呢？是望着角落里的银凰止戈发呆，还是在给他床头那盆刘寄奴浇水？或者干脆什么都不做，只是百无聊赖地擦拭自己的盾牌，那面陪着他出生入死的灵武内侧被他烙上了白英的名字，也许还有白凤歌的。
　　说到底，那才是他心中真正认可的妻儿，自己和初予望，不过是皇室栓在他身上的一道枷锁。
　　赵清欢深吸一口气，刚要推，门就自己开了，面前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投下来的阴影将她整个人都淹没。
　　抬起的手有些尴尬地收回，赵清欢礼貌性地对面前高大的男人微微欠身：“皇上。”
　　对方似乎没有想到她会干脆直接守在后门，用那副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身子不偏不倚地挡在正中央，若是夺路而逃，不管怎样都会撞到她。
　　初卫霆一声不吭地回到屋里，赵清欢前脚刚迈过门槛，后脚就听到他对守在正门鹰扬卫的呵斥：
　　“闪开。”无需疾言厉色，他只站在那儿，属于大天尊明阳金羽上尊的金色电流包绕全身，足以令任何一个企图阻拦他的人化为灰烬。
　　“我只说一句话。”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
　　初卫霆逆着光，半张脸侧过来，橙红色的眸子里充溢着久经沙场的狠厉。
　　他那副模样吓不到赵清欢的，皇后那双漂亮的纯金色凤眼一直盯着他头上的金皇玉禁，维持着自己高高在上的骄矜模样。
　　“你的儿子想见你。”赵清欢垂下眼睛，语气淡然地说道。
　　“我的儿子只有凤歌。他是太子，整个玉禁宫的人都会围着他，有没有我都没什么分别。”
　　“怎么会没有分别呢，皇上身为金曜后人，难道就不好奇，家族近万年来辛苦培养出的纯血太子是什么样子的吗？他可是整个皇族的骄傲。”
　　“是啊，你作为生育他的母亲，今后必将名垂青史，孤在此恭喜皇后，求仁得仁。这份荣光，还请皇后一人独享，孤对此毫无兴趣！”
　　初卫霆明显十分不耐烦，一把推开门口的鹰扬卫，赵清欢深知他这一走，又不知何年才有相见，即使心头一万个不愿意，为了能让孩子见一见父亲，丝毫不顾形象地大喝一声：
　　“皇上！”
　　下一瞬，她的语气中带着些许哀求：“他快过生日了，想见见自己的父亲，你就…就看一眼，小望特别乖，他很聪明，你一定会喜欢他的……就当是，臣妾求你。”
　　初卫霆一脚踏出门框，站了许久依旧没有回头，赵清欢攥紧了袖子，满心期待地看着他，许是将心比心，他的语气缓和了许多，出口却仍旧是毫不留情的拒绝。
　　“你不用求我……去多找几个太医，比叫我管用得多。”
　　“可他毕竟是你的儿子，作为父亲你总得见他一面……”
　　“皇后！”初卫霆低喝一声，整个人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瞪着她，灼热的目光似是要将自己烧成灰烬，却在看见她泪流满面的面容后，觉得有些好笑，好像所有的争执和仇恨都变得毫无意义。
　　必须跟害死自己心上人的女人做一世夫妻，还要在与她的孩子面前上演琴瑟和鸣的戏码……这世上还有比这更令人恶心的事吗？
　　“适可而止吧……我可从没为了凤歌管你要过母亲！”
　　管我要？管我？哈！
　　赵清欢强行别过头去，艰难的呼出一口气后仍是气的全身发颤，强撑着最后一点自尊，反而于唇角抽出一个冷冽的笑来。
　　“皇上错了，本宫并非十殿阎罗，你如何管我要去？而即便是地府阎君，也不收魂飞魄散的鬼！”
　　“毒妇！”
　　初卫霆听到自己的手指关节咔咔作响的声音，仿佛手里攥着的就是面前这个毒妇的脖子，除了大祭司之外，祀女都是空有血统的普通女子，只要他轻轻一拧，保证让这个恶毒的女人再也笑不出声来。
　　看着他咬牙切齿的模样，赵清欢心中丝毫不觉畅快，好像一口恶气堵在胸前，说出来反而像决堤的江水一般，泛滥不可收拾。
　　“皇上既然不答应，那就当本宫不曾来过好了。逝者已逝，还请皇上，节哀。”
　　赵清欢又一欠身，冷着脸转过身去，哪知身后男人突然发难，大手冷不防掐住她的后颈，捏着脖子带着她整个人向后抻了一下，随行的宫女吓得尖叫连连，门口披坚执锐的鹰扬卫第一时间冲进房内，十几把明晃晃的银刃长刀利落地拔出刀鞘，却在对着雷皇的一瞬，手腕不住地颤抖。
　　这一屋子人，怕是还入不得一名五阶大天尊的眼！
　　“你会下地狱的。”男人压抑着怒火在她耳边低语，过分低沉的声音宛如毒蛇吐信。
　　赵清欢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说不出是恐惧还是屈辱的感觉。金步摇被这么一扯摔在地上碎成两半，一头柔亮的金发散开，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皇后此时竟显得如此狼狈不堪。
　　那大天尊掐着她的脖子，力道不轻不重，只消动一动手指，便可让她身首异处。恐惧令颈部与手掌接触的皮肤如有寒冰蔓延，赵清欢的内心早已近乎崩溃，眼泪不受控制，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他是真的想掐死我的！
　　为什么我要受这种委屈？初卫霆……我上辈子欠了你什么！
　　姐姐……姐姐你在哪儿啊……
　　“皇上！不能啊皇上！这可是皇后啊！”
　　“是啊皇上，不要冲动啊！”
　　满屋人的劝告，终于是起了一点作用，初卫霆冷笑一声，一把将皇后推给宫女，赵清欢吓得脸色惨白，牙根都控制不住地打颤，惨兮兮地搂着宫女的脖子，咬着嘴唇低声啜泣。
　　“你会遭报应的……你迟早会遭报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