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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博弈(一) ...

  •   银杏叶纷纷飘落,与月宸宫门口的两株遥相辉映,树下静坐的一对父子,金黄的叶片掠过他们同样金黄的长发。若非必要场面,初卫霆不喜欢戴玉禁,只用一根乌黑缎带将头发束着;而初予望的玉禁碎了,新的还没有做好,金色长发柔顺地披在瘦削肩头,凤目琼鼻、丹唇贝齿,只一双似剑刃一般直挺锋锐的新月纤眉,与赵清欢稍有不同。
      “儿臣的玉禁还没做好,现下恐怕是不太方便去见二爷爷。”
      初卫霆点头表示同意,又道:“那准备一些礼物,给紫微阁送去,该有的礼数不能少。”
      “是,连同其他十三位宗亲的份都已经送去了。这是礼单,父皇可要过目?”
      “不必,你自己看着来就好。”初卫霆转念又道:“你这孩子做事细致妥帖,凤歌要是有你半分心思就好了。”
      “哥哥天纵良才,宽和淳厚,在大凛这七年里,还是他照顾我多一些。”
      “我看得出来,你们感情很好。”初卫霆意有所指,然初予望亦是通透之人。
      “哥哥真心护我,我必以诚相待。人生在世,千金易得,知己难求;我与哥哥心意相投,早是彼此为最珍视之人。这一切还要多谢父皇七年前手下留情。”
      宫人收好碗筷,端来一壶当季花茶,小千岁粲然一笑,起身去提,却被初卫霆抢先握住。
      “你坐下。”
      “父皇……”
      “坐下。”
      “是。”
      滚烫的茶水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香味,初卫霆斟了两杯茶,递给初予望一杯道:“你长到这么大,我这个做父亲的没尽过一点责任,让你受了不少委屈。今日便以茶代酒,算是为父一点歉意。”
      这杯茶,恐怕不止是歉意吧?
      初予望笑笑,双手接过茶盏,杯沿滚烫,将雪白指尖烫地通红。
      “父皇言重了,儿臣在金曜时有母后,去了大凛有哥哥,哪里受过什么委屈呢?”
      这拐弯抹角的,可不是你的作风啊父亲。
      初予望暗自咬牙,他早已不是七年前渴望父爱的小男孩了,如果初卫霆还觉得给他这一点“歉意”就足够补偿过去的一切,就可以将白凤歌从他身边夺走,那绝对是痴心妄想。
      我绝不会放手,我会与你耗到底的,父皇。
      “大凛这七年,凤歌给你惹了不少麻烦吧?”
      “哥哥很好,何况有姑姑在,能有什么麻烦呢?无非就是每日被先生查验功课,偶尔会有被问住的时候。不过灵师们倒是都很欣赏他,都赞哥哥是万中无一的天才,假以时日,必成大器。我大曜有这样的青年才俊,实乃社稷之福。”茶杯烫手,初予望牢牢地握在手里侃侃而谈,端地神色如常。
      “哈,那便好。其实,孤一开始,并不想让凤歌去,谁知他竟自己跑了过去,如今看来,也算因祸得福。”初卫霆饮了一口茶,接着道:“可惜七年过去,他还是这般小儿心性,只怕今后遭人算计,都浑然不觉……”
      “有儿臣在,定然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初予望抿了一口茶,浑然不觉得痛似的:“说到算计,父皇觉得,儿臣对银龙蛟君一事处理地如何?”
      “对内树德,对外立威;太子深谙为君之道,好像不用孤多言了吧?”
      “儿臣与父皇是亲生父子,蛟君是哥哥的舅舅,也是父皇和师父是同门手足,怎么算,他都不该是儿臣的外人。且蛟君为人刚直,不像心思机巧之辈,昨天的事情,看似是借刀杀人,实则另有文章。以他的智慧,能想出这么七拐八绕的主意,背后定有高人指点,”
      初予望放下茶盏,通红的手心一把握住初卫霆的手腕,沉声道:“父皇,我想不明白,这么多年来他拿着飞鹏令都不曾下手,为何我一回来,他就如此急不可耐?”
      “你的意思是……”
      “借刀杀人只是个幌子!他们的真正目的,是这个!”
      初予望自怀中掏出那一枚飞鹏令,递到初卫霆手上时,还散发着荧荧电光。
      “这是上官无极交给绑匪,让他们骗过萧山守卫的。萧山没有‘天之护’,加上我刚回国不久,他便谎称是我的小厮,鹰扬卫看见飞鹏令就放了他进去,这才有我被绑一事。之后,因为上官无极过河拆桥,引左长老来白水寨剿匪,匪首龙行云迫于无奈,才将事实经过与我和盘托出,那么如此看来。上官无极背后的高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故意引出这块令牌,其目的,就是离间咱们父子二人!”
      “太子多虑了,当日我将飞鹏令授予上官无极,是为方便他调查琉璃银凰天尊之死,我常年在西疆征战,身边得以信赖之人唯有上官无极。他已向我保证过,但求公道,不会伤及无辜,可你母亲一死,什么线索都断了……我想他是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我已警告过他,让他不可再为难你,你也抄了他的老窝,我看这事,就此揭过吧!”
      原来如此。
      初予望顿了顿,将手从初卫霆腕上抽回,神色凝重地道:“他是怎么想的,总得问过才知道。但如果真如我所说,父皇可不能着了人家的道。如今大曜正值多事之秋,先前二爷爷反对我回来,怕的就是咱们金曜内生嫌隙、祸起萧墙。再说了……”
      初予望俯过身来,金眸一眼望进那双橙红鹰目中的犹疑不定:“父皇与蛟君多年未曾联系,如何知道,他又结识了哪些人?镜海树大招风,有心人想要瓦解金曜,必然不会漏下他的龙神教,那他不过也是遭人利用的一颗棋子。说不定……连当初白将军的死,也……”
      “够了!此事……我自有定夺……”
      事关阿英、他的心就无法平静,不管心中提前做了再多的准备,都在一刻间产生了裂痕。面前这个孩子太像他的母亲,心思又机巧,让他有种在面对赵清欢的错觉。从前二人每每不欢而散,不是因为对方说的不再理,而是他自己根本听不进去。他怕自己但凡听进去一点点,都会动摇,就如此刻一般。
      “那儿臣就不再多话了,不过请父皇记得,我永远都不会伤害哥哥,咱们父子也永远都不会是敌人。”
      初卫霆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想从这少年精致的面容下看出点什么来,却只在那一双金黄凤眸中看到了熹微晨光与少年意气,其他的,尽是望向白凤歌时,嘴角不自觉扬起的明媚笑意。
      “小望!弟弟,快过来!你看啊!玫瑰、玫瑰它刚才说话了,它有灵智了!”
      “是吗?七年不见,她的修为竟有如此长进了!”
      白凤歌欢天喜地地举着玫瑰的粉壳儿,原来巴掌大的灵龟居然短短七年就长到了木盆大小,原先的水缸早就装不下了,有宫女说在后花园的水池子里养着,白凤歌费了老大的力气才将它找出来。那小龟早不认得他了,又咬又叫的,谁知一瞧见初予望,便急的直蹬腿儿,白凤歌一放下它,就急不可耐地爬到初予望脚边去蹭,嘴里发出婴儿似的含糊不清的叫声,好像是在叫“娘”……
      “笨玫瑰,公母都不分!那是你小叔叔,叫什么娘啊!”白凤歌笑着弹了弹那灵龟的壳儿。
      “我才不要给一只乌龟当叔叔……”初予望噘着嘴,将脚挪开,谁知那小乌龟竟又贴了上去。白凤歌一把将她从初予望鞋边拎起来,笑嘻嘻道:
      “难得她跟你有缘嘛……将来她若有机会化形,肯定也跟你亲近些!”
      “那就等她化形再说啊……”
      “先认下嘛……来,玫瑰给小叔叔叫一个,叫‘小叔叔’、叔叔……”
      两个少年越闹越远,初卫霆看着再次玩在一处的两只,好像与平常人家的一对兄弟无甚分别,那初予望在凤歌面前,俨然是一个斯文乖巧的好弟弟。与刚才那令人捉摸不透的少年判若两人。
      这孩子……

  •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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