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千岁》星海遥

31、相思枫叶丹（三）

　　“那个……飞鹏令，你问问父皇，兴许这里边儿有什么咱想不到的事呢？”
　　“恩。”初予望点了点头，眉间隐有忧色，“天之护”由望月塔塔尖的雷神之心发射出的灵形成覆盖整个玉禁宫的防护壁，也是进入玉禁宫的最后一道屏障。自大祭司失踪之后，它的功能大打折扣，但即便如此，外人想要进入玉禁宫仍然要使用飞鹏令，才能获得“天之护”的进入许可。否则就算鹰扬卫不拦着，他们也进不去。
　　而一名宗亲，只能同时将准入权限授予一个外人，白英能在玉禁宫中生下白凤歌，那她肯定是初卫霆这块飞鹏令的上一位拥有者。拥有者去世之后，令牌自动回归颁发者的手上，那么也就是白英死后，初卫霆才将令牌颁发给上官无极的。
　　这个节点，正是上官无极最痛恨金曜精灵的时候，依照他的能耐，又有了直接进入玉禁宫的权限，为什么那么多年都没有下手？又为什么自己一回来，他就突然下手？是什么刺激了他？要是真恨自己，直接等他回来，趁着夜深人静跑进玉禁宫里下个毒不就一了百了了吗？为什么又要这么麻烦？更加耐人寻味的是：母后应当是知道这回事的，不然为何他所有饮食用品皆要安排专人试毒？而父皇……
　　他又是……出于一种什么考量呢……
　　白凤歌看他低眉不语，心中愈发忐忑；思量再三，晃了晃人臂膀安慰道：
　　“咱爹都去揍他了，心里肯定是向着你的，别多想。”
　　初予望笑了一下，点头道：“他毕竟是跟父皇一同长大的同门师弟，也没真把我怎样，父皇他肯为我出头，足够了。”
　　“可……”
　　可你也是他的孩子啊……如果换做是我，爹肯定不会这样就算了。
　　“咱们进去吧。”
　　初予望不再犹豫，将书房的门推开，阳光照进有些昏暗的房间，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光尘，两个人的影子打在光洁的木地板上。这是初予望第一次踏入父亲的房间，连空气中的檀木味道都透着震慑人心的威严。
　　初卫霆的房间简洁中透着一股粗豪气，里面少见多余的摆设，干净整齐地令人发指，书柜上摆的是兵书策论，桌案上放的是军务奏章，旁边摆着沙盘，墙上挂着金曜国境和西疆部分的地图。刀枪剑戟一类的倒是没有，没上过战场的刀剑做工即使再精美也是中看不中用的废铁；古玩字画更是不可能，唯一的一副墨宝还是他师父姚素盏写给他的一首《从军行》，笔势连贯有力，笔锋干净利落、唯有字形上稍存的一点娟秀，看得出是出自一名女子之手，初卫霆将它挂在墙上，表达对先师的尊敬。
　　转过屏风，视野一下子明亮许多，整个房间只有阳台上的窗帘是拉开的，清晨的阳光毫不吝啬地洒在男人耀目的金发和小麦色的皮肤上，初卫霆卸去重甲，只穿着一件宽松的睡衣，布料极简的线条勾勒出身材硬朗的轮廓。他盘腿坐在阳台上，身边放着一盆刘寄奴，洁白的小花是整个屋子里除人之外唯一的活物，散发着幽微香气。
　　自西疆回来，一路上满身风尘，又跟上官无极打了一架，自然要好好清洗一番。
　　看见两个孩子进来，初卫霆驭灵运气，烘干发梢水珠，拿起搭在宽阔肩背上的毛巾随意擦了一擦，又披了一件外衣，鹰眸一挑，只用眼神就将初予望烧了个对穿。
　　来了。
　　初予望将手一拱，抚平如鼓的心跳，中规中矩地行了个礼：
　　“儿臣参见父皇。”
　　“爹，我们回家了！”
　　白凤歌同他一道见礼，一双翠眸盈着笑意。
　　“免了。”初卫霆的目光在两个儿子身上来回逡巡，两人神态心性都随了他们各自的娘亲，他不得不发自内心地感慨血缘的强大，让两个早已故去的女子以这种方式在他面前又活了过来，只一眼便觉恍如隔世。
　　“臭小子，还知道回来啊？在那边给你姑惹事了没？”
　　“惹了，一会儿您揍我？”白凤歌笑嘻嘻地说。
　　“哼，你以为能免得了吗？”初卫霆眉一竖，双臂交叉横在胸前，“领你弟上外边等着去！”说着转身进了内室。
　　这就……走了？
　　初予望不知所措地让白凤歌揽着肩膀拐着出了阳台，书房后面是一座小院，院子里一株银杏树，落叶在地面上铺成一张金灿灿的地毯，树下一张四方木桌，桌上摆着切好的黄瓜丝和小咸菜，一碟醋、一碟辣油，蒜臼子里放着捣好的蒜泥，宫人端上来三碗清汤面，面汤上飘着切好的葱花，看起来清淡可口。
　　想不到是这么家常的东西……
　　初卫霆换好一身青色常服入了座，两个孩子很自然地挨着坐下。初予望有些局促，因为是吃面，所以桌上没有酒，也没有茶，想套近乎却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不能敬他一碗醋吧？
　　看来只好随机应变了。
　　“这次咱们回来地急，接风宴束星殿已经备上了，你俩今早就先在我这儿凑合一顿。一会儿予望跟我走一趟紫微阁；凤歌，你自己去镜海，看看你舅舅去。”
　　“凭什么！”白凤歌一口面险些喷出来，“爹，他是坏人！他要害弟弟！要不是昨天我……”
　　“哥哥，去一趟吧。”
　　瞥见初卫霆面色不佳，初予望小心说道：“白雾森林一带水匪猖獗，银龙上尊驻守镜海数年，也算护了一方百姓安宁。再说西疆已经这样乱了，东边应以安抚为主，否则两方受敌，受苦的还是百姓。”
　　“那他要是再对你下手怎么办？”白凤歌愤懑道。
　　“那就要看哥哥的面子够不够大了。”初予望莞尔，“兴许哥哥与他说一说，蛟君就想开了也说不定？”他放下筷子，凤眸不经意扫过自己的父亲，在触及那双橙红鹰目的一瞬巧妙躲开。
　　“哥哥……”
　　白凤歌还气的像烧开的水壶，噘着嘴，将筷子一摔，指节捏地噼啪响：“我要也是个大天尊就好了，怎会让你受这样的委屈！”
　　说着面也不吃了，起身说要去看他的“玫瑰”，银杏树下便只剩下一对陌生的父子。
　　认真算起来，这是皇上与太子的第三次见面。
　　第一次，自然是在华曜庭；第二次，则是在他七岁生日的第二天，夭夭红叶、萋萋芳草，送别的龙车中载着一个，藏着一个。初卫霆原是去逮人的，却在看到泪人儿似的初予望时，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父皇，母后走了……我也要走了……”
　　“……恩。”初卫霆说不出口，干巴巴地恩了一声。
　　“父皇，你是来送我的吗？”
　　“我……是。”
　　“那你会想我吗？”小孩几乎是带着泣音地问道。
　　“……一路小心。”
　　他在龙车四壁上加固了一层防御，目送八蹄龙马绝尘而去，隆隆马蹄声中，夹杂着几声如泣箫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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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凤哥哥与霆爹如出一辙的倔脾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