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千岁》星海遥

3、厉啸（三）

　　此言一出，周遭瞬间又安静下来，群臣再一次齐刷刷的看向他，眼中或是愤怒，或是不解，站在靠后位置的一名年轻些的下大夫甚至微微翻了个白眼，而左长老明显没有将他们这一众凡人的意见看在眼里：
　　“若是妖兵临阵倒戈，又当如何？骚扰边疆百姓，又当如何？怠战懈战，谎报军备，目无王法，行无军纪，出现这些问题，又由谁来负责？”
　　李双珏笑道：“这些，不仅是妖族，是所有军队都有可能面临的问题。将帅治军，各有手段，我等远在朝堂之人，只需控制好主帅一人，便可以一敌百，一劳永逸。若因为对妖族不信任而放着这些战力不用，未免有因小失大，因噎废食之嫌。若长老实在不放心外族散妖，老臣可举荐一人，能担将帅之能，又无后顾之忧。”
　　“何人？”
　　“此子性情疏朗，为人淳厚，又兼天生神力，使得一柄银凰长、枪，年方十六修为便已至天君三阶，于此同年，又因在东凛国雪浪川之滨猎杀万年海妖‘极地银魁’而名声大噪……”
　　“不行！”
　　左长老的脸色骤然变地乌青。
　　“长老……”
　　“我说不行！唯有他，唯有他绝无可能！”
　　左长老怒吼一声。那张脸冷得像在雪浪川之冰里冻了千万年的花岗石。
　　“孽障！那妖女所生的孽障！本首恨不能将其千刀万剐，千刀万剐！”
　　左长老突然疯魔了一般，直接将那紫玉太师椅掷出殿外，玉石崩裂，磕在地砖上砸地稀碎，碎玉“丁铃当啷”溅地到处都是。
　　一众朝臣慌忙下跪，连呼“长老息怒”，那角落里的下大夫面色青黑，仍是被同僚拽着硬跪了下去。连李双珏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双手抱拳以示歉意。
　　“抱歉，是老臣失言……”
　　“到现在你还自称为臣么？”
　　“……”
　　一闪身，左长老已站在李双珏面前，周身因怒意而缠绕着青紫色的雷电，宛若喷张的血脉，橙金色的眸子里满是压抑的恨火，恨不得将人瞪出个窟窿。
　　“三十年了！”他道。
　　“自你辞官归隐，已经过了三十年！你走的时候，霖儿只有十岁，现在你回来，他已经死了十六年！你却劝来向我保举仇人之子，想让我同意让他当我们金曜的将军？”
　　李双珏默不作声。
　　“是你教会霖儿下棋，他唤你‘太傅’。难道在你心中，我儿的命竟如此不值么？李双珏！你还有什么资格自称是我大曜的臣子！”
　　他一动不动地站着，似是准备好以凡人之躯承受一位精灵天尊的怒火。初淮眼见爷爷情绪濒临失控，立刻跟了下去，轻轻扯住左长老的衣袖，左长老还想说些什么，终是长叹一声，松开了紧握的拳，连连罢手道：
　　“交出飞鹏令，以后这玉禁宫，你也别不必再来了！”
　　言毕，振袖而走。下人又新搬来的一把华贵的椅子放了上去。但是这个会，他已经不想再开下去了。
　　“无事，就散了吧……”他背着身，光从大门外打进来，左长老的影子贴在金曜殿正中泛黄的壁画上面：金色的神明身披闪电，高居天宇，其下盘旋着背覆金羽的鹰，再往下是山川与河流，枫树爽飒飒地开着，与松柏将这个国家分成两半，青红交错间，金顶总是孤独地扎眼。
　　殿中一片哗然，众朝臣中资历久些的老人全都叹息不止，当初左长老还是督军时，只有这位李老前辈能劝住他，如今这般情形，恐怕还需从长计议……
　　眼见群臣稀稀拉拉地散去，那名角落里的下大夫突然甩开同僚的牵制，大步流星走上前来，看着颓然的邱敬文和左长老倨傲的背影，朗声道：
　　“邱大人，我梅进寒窗十载，为的是给金曜百姓请命，而非为一姓家奴，现今有人为一己私仇而惘顾天下百姓，这官，不做也罢！”说罢，竟取下顶戴乌纱掷于地面。
　　空气一瞬间的凝滞，所有往外走的人纷纷回头，木桩似的杵在原地，脸色青白交加，惊诧无比地看着那名年轻后生，竟吓得不知该走还是该留……
　　“大胆！”
　　轰霆一声响，登时一道人影被掀出殿外，凡人脆弱的躯体砸着一级级玄武石台阶滚了下去，结结实实地摔在坚硬的石砖上。梅进艰难地爬起来，啐掉一口血水，指着金曜殿怒骂道：
　　“通州大旱你不问，乐州瘟疫你不管，硕阳饥荒人人易子而食，你都不在乎！都是人命，怎就比不得你儿子金贵？老驴皮！你这般不愿太子回朝，不就是想扶你那废物孙子上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