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千岁》星海遥

21、（前尘）孔雀破阵歌（二）

　　白凤歌坐在栏杆上，抄起一碟子点心往嘴里倒，吃的那叫一个美。这算得上是白凤歌活到九岁为止，过的最开心的一天了。什么桂花糕啊，蟹粉酥啊，一大堆他叫的来叫不来名字的点心塞得满嘴都是。
　　他自小跟初卫霆长在西疆，跟将士们一道啃硬邦邦的干粮，喝冰凉咸涩的河水，最开心的也就是爹爹打了胜仗，犒赏全军，他能抱着一条大羊腿蹲在帐篷前啃个一整天。打他记事起，初卫霆只回过玉禁宫一次，也捎带着将他带回来，只是那时候太小，他亲爹又不讲究吃食，连带着他也没什么口福，哪里吃过这么精致的点心。
　　年纪最小的远黛看他那模样，忍不住掩着嘴笑起来，白凤歌倒丝毫不觉窘迫，见人家小姐姐生得漂亮，又在看着自己笑，便也傻呵呵地跟着笑，险些呛到。
　　“慢点吃，别噎坏了……”赵清欢自洗灵之后就被当做准皇后教养的，哪里见过这么狼吞虎咽的吃法？吃地满脸都是也就罢了，怎么嚼都不带嚼的？遂取了随身手帕帮他擦脸，顺便指使那惹祸的坏丫头去拿些喝的。
　　“黛丫头净顾着笑了，快去给他拿些喝的来。”
　　扎青黑头绳的小宫女这才敛了笑，有些不甘愿地提来一尊方形琉璃酒壶，半透明的壶身中装满黄澄澄的果汁，远远地便飘来清甜的香气。远黛只取了壶，没带上配套的琉璃盏，黛眉一挑，往白凤歌面前一放，对皇后言道：“娘娘，这壶可沉呢，碗实在拿不了了。”
　　谁知这白凤歌全然不在乎，单臂拎起酒壶一饮而尽，连杯底残留的果渣都没剩下，还打了个不小的嗝。
　　“谢谢姨姨……嗝！也谢谢姐姐！皇后姨姨你待我真好，姨姨不光长得好看，心眼嗝……也好！”
　　吃饱喝足，白凤歌从栏杆上跳下来，对着他刚认的姨姨傻笑。这孩子的长相十分俊朗，正正好好结合了初卫霆和白英的优点，剑眉星目，明眸皓齿，翠绿色的眼睛清明灵澈，比最上品的琅山翠玉还要莹润几分，清透润泽，看不到一点杂质。性格上继承自白英多些，活泼爱笑，明媚似三月春阳，仿佛永远都不知道忧愁为何物。
　　这才是小孩子该有的样子啊……
　　“嘴倒是甜，没白喝我那么多金铃果汁。”白凤歌只当她夸自己嘴甜，傻笑一会儿，转脸又去黏着赵清欢：
　　“皇后姨姨想看什么？倒立还是翻跟斗？我会的可多呢！就算有几个不会的，只要姨姨喜欢的，我也学得来！”
　　说罢一抹嘴儿，转身变作白鸟，一个后空翻落在地上，琉璃尾羽扑棱棱地展开，引得众人阵阵惊叹。
　　“哎呀，这孔雀妖果然还是男的好看，从前可不见白将军有这尾巴！”
　　“可不是吗，我还以为白将军是只鸽子精来着！可惜现在已经很少能见到公孔雀了。”远黛见那小白鸟离得近了，忍不住有些手痒，便也纵了身形，化作一只通体乌黑的灵猫去扑他，笑道：“小凤歌别跑，待姐姐捉你一根羽毛来玩玩！”
　　“不要碰我的尾巴！”白凤歌见那黑猫扑来，登时吓了一跳，当即收了尾羽，化成人形一头扎进赵清欢的怀里抖个不停：“不要拔我的尾巴……很疼很疼的，不要拔……”
　　赵清欢有些不太适应，她刚刚还沉浸在“这孩子胃口真好，怪不得看着比小望壮这么多”的惊叹中，正思考着以后要不要让初予望多出来活动活动。白凤歌就这么直接地扑到她怀里，一时恍神，毫无准备，只得轻轻安抚怀里的小家伙，细语慢声地哄起来：
　　“好了好了……没人拔你尾巴，没人拔……”赵清欢轻拍白凤歌的后背，五指轻轻拨拢男孩柔软的银发，男孩在她的安抚下才渐渐平静下来。
　　“哪个坏孩子拔你尾巴了？你父亲不知道吗？你没告诉他吗？”
　　“我不让他们拔就是了，他……我爹他会把小朋友们都凶跑的，这样就没人跟我玩了。”
　　“没人跟你玩？”赵清欢追问，“比起没人跟你玩，‘很疼很疼’也不要紧吗？”
　　“嗯哼……”
　　却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赵清欢轻叹一声，拿丝帕给白凤歌擦了泪，细声道：“交朋友，哪有让自己受罪的道理？你让他们拔了尾巴，他们就与你玩了么？”。
　　“可我只有这个……”白凤歌抱着自己的尾巴，在赵清欢怀里委屈地缩起来：“我没有金头发、没有尖耳朵，也没有娘亲……我只有尾巴，我让他们拔了，可他们还是不跟我玩，姨姨，这是为什么啊……”
　　赵清欢不知该如何劝解，这可真真是孩子没娘说来话长。不过她看得出来，白凤歌这孩子品性不错，为人很是宽厚，能在众人的鄙弃中始终坚持本心，实在难得。想来自己时日无多，小望的身体这个样子，或许……
　　赵清欢想到这一层，看向白凤歌的眼神中突然多了些什么。
　　“凤歌，姨姨家里有个弟弟，小你两岁，身体一直不太好，也没有小朋友跟他玩的，凤歌想见见他吗？”
　　“真的吗？”白凤歌一听，突然又来了精神，连忙追问道：“他长得好看吗？他有尾巴吗？他会……”
　　红日将沉，夕阳的光将二人的影子渐渐拉长，白凤歌拉着赵清欢的手，蹦蹦跳跳地跟着，嘴里念个不停，偷偷将还没怎么长全的尾羽放下来，随着赵清欢长裙上的孔雀花纹摆动。
　　叹朱去被派去知会雷皇一声，二人身后只跟着一个远黛，小姑娘看在眼里，不由得一声喟叹，也压抑在了内心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