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Episode.12 更长梦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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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妮！！——呜哇！”紫发少女高叫着用一把撞开木制房门，却没注意到这扇门根本没有上锁，甚至都没关严，而仅仅是虚掩着。花了大力气拿肩膀撞门的纱奈一下子没有稳住重心，顺着惯性趔趄着前行了好几步，总算是没有摔个狗啃泥。
她胡乱挥了挥手臂保持平衡，终于深呼吸着抬眼，在一片漆黑的卧室内还是准确地看清了坐在床边的蓝发女人，对方听见门口闹出的动静也从手头的动作中停下来，扭过头难得不太高兴地皱了皱眉：“那么大声做什么呢？”
这句明显带着烦躁和不悦的、几乎称得上是训斥的话令纱奈登时愣在了原地。小姑娘自记事以来还从未见过加妮亚这个样子，她总是一副温和又优雅的样子，哪怕是严肃起来的时候，语调里也总是带着些微悠扬的味道——就算是偶尔以贝隆为首的不安定分子闯出什么祸来，她教训起来也没有这么的……冷酷且充斥着一股戾气。
“……对不起。”纱奈觉得有点委屈，她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但不管怎样仍是先道了歉。女孩的语气有些颤抖，而加妮亚显然察觉到了这一点。蓝发女人的眉尖一动，有些恍惚地看到纱奈可怜兮兮地站在门口，连平时最讨厌的面具都忘了摘下来，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先前的语气有多么不善。
“不……你没必要道歉。”女人起身去床头柜上拿火柴，右手轻划，一簇火光“啪”地在半空中跳起。她弯起左手护住火苗，点上了旁边的蜡烛。再对着它轻吹一口气，火焰瞬间熄灭，还冒着一小缕白烟的火柴被随手丢进了垃圾箱。
原本黑乎乎的小房间霎时被一小簇微弱的烛光照亮。放在烛台旁边的银色水钻发夹也蒙上一层暖橘色。
加妮亚在靠近烛光的床边重新坐下，有些疲惫地抬手捂了捂自己的额头。纱奈抿了抿唇，也小心地靠过去。
“抱歉，应该是我来道歉才对，刚刚有些……不对劲。”女人合着那双碧绿的眸子，高挺的眉骨和鼻梁在火光的映照下隐隐露出些柔和淡然的轮廓。她的声音又回复了先前的样子，然而说到最后却仿若带上了一丁点的茫然无措。
纱奈张了张嘴，刚想回一句“没关系”，却忽然注意到女人右手臂上渗出来的鲜红斑点。
她连忙跑到加妮亚另一侧，脑海里想起了竞技场地上的那一小滩血迹。
“果然是遇到敌人了吗？”女孩快速拉开抽屉，找到一卷绷带和一把剪刀，不由分说地按上加妮亚的肩膀，小心翼翼地把她散落的蓝发拨到另一边，动作熟练地剪开她的半袖和原本缠在手臂上、现在已经开始脱落的绷带。
“谁知道呢，是不是敌人还不好说。”除了最开始那一下条件反射的躲避，加妮亚没有再抗拒什么，乖乖坐在床边任由纱奈帮她处理伤口的同时，不太情愿地回忆起竞技场上糟糕的经历，“不过那种讨厌的人，如果是同伴的话，至少我是不愿意的。”
“到底发生什么了……？”“遇到了一个……似乎是冥斗士，你应该也见过吧，穿着黑漆漆的礼服，表情夸张的男人。”
“啪嗒”一声轻响，正在往加妮亚的伤口上包绷带的女孩手一松，纯白的布条掉落在床沿上，然后滚动着落到地上，形成一条惨白的长线。
纱奈手忙脚乱地站起来，弯腰去捡乱糟糟的布条，但总是没办法把它们再次完美地卷成一卷。她难掩惊讶，磕磕绊绊地问道：“你、你怎么知道？！”
“大概是上次你说你做噩梦了那次吧，那个男人大概和你说了什么。”加妮亚叹了口气，无奈地也站起来帮了把手，与纱奈截然相反，她轻而易举地就将一地狼藉再度收拾整齐，“虽然你后来骗我说没有人来过……别紧张，我没有怪你的意思。那男人应该说了让人不舒服的话，你不愿意提起也是正常的。”
加妮亚把单手拿起剪刀剪掉了一小截绷带，再单手绕过受伤的地方，最后配合着牙齿打了个结。
纱奈垂手站着，想起那天晚上在窗边现身的可疑男子，和他那让人不舒服的言论——从语气到内容，统统都让人不舒服。
这就是说，加妮亚先前那吓人的语气，也是因为那个男人对加妮亚说了讨厌的话吗？
小姑娘藏在面具后面的眼睛谨慎地瞥了一眼女人现在的脸色，却发现她表情平静，没有笑也没有皱眉，波澜不惊一派镇定，却莫名地让纱奈觉得有些心慌——那一刹那，她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好似坐在那里的蓝发女人根本不是自己熟知的加妮亚，而是另一个，占据了她的身体、模仿着她的声音和行为的截然不同的灵魂。
她打了个寒颤，在一阵不间断的呼唤中猛然回神。抬眼的时候，入目的仍是一双带着担忧的绿眸。
“加妮？”“有哪里不舒服吗？抱歉，我没想到阿斯普洛斯……他直接把空间封闭了。”“不……那个……我没事的。”纱奈收紧手指，仅仅抓住上衣的下摆，觉得自己的声音仿佛不属于自己了一样难以把话完整地说出口。
她想说自己完全没有受伤，笛捷尔和德弗特洛斯，尤其是德弗特洛斯把自己保护得好好的，从头到脚最多不过一点擦伤，甚至血都没有流出过一滴。然而相对的，她却似乎并没有帮上什么忙——双子座暗星倔强固执地要同那对狂战士兄弟俩单独了结，她和笛捷尔显得毫无插手的余地，毕竟纱奈知道德弗特洛斯的执念因何而起。
纱奈知道自己应该毫无保留地把事情告诉加妮亚，因为那很重要，关系到圣域双子座事件的走向和两个人接下来的行动计划。但她始终害怕加妮亚会因此而怪她，或是单纯地担心她也好。那样总会让人感觉自己太过无能，总是在给别人添麻烦，让人家操心——她不想这样，她想证明自己可以不依赖别人的。
“你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抽屉合上的声音和女人的问话一道在耳边响起，女孩抓了抓自己的紫色短发，突然发现它们已经长得盖过了耳朵。
“不管那个男人对你说了什么——虽说我多少也能猜得到。”女人转身，在纱奈的面前蹲下，抬起没有受伤的那只胳膊按住了她的头顶，“无论他说了什么，都请您不要轻易改变自己的内心。”
加妮亚送走了纱奈，看着她进了自己的卧室，爬到床上盖好被子，像往常那样和她说“晚安”，才为她关上门走了回去。
烛台里的那一小截蜡烛已经快要燃尽了。她索性吹灭了它，用屈起的手指理了理带着卷的蓝发，然后仰面躺倒在床上。
冠冕堂皇地说什么“不要轻易改变自己的内心”，明明她自己还在迷茫里徘徊。
拉上窗帘，把微弱的月光也阻挡在外。她推测现在已经过了后半夜，至多再过两个小时就会天亮，哪怕是纱奈那样的精力充沛恐怕也撑不住明天的训练。加妮亚在心里打着主意，决定明天去久违地拜访一下笛捷尔，为这次事件中的照顾表达感谢，再顺手给小姑娘请个假。
至于她自己，那位难缠的阿斯普洛斯大人正在执行任务的途中，短时间内应该是不用见到他了——皆大欢喜皆大欢喜。然而说起来，阿斯普洛斯之前完全没有和加妮亚提过这次的任务，以至于她根本没有想到，德尔斐的事传回来之后不到一天，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更没想到，双子座大人出手阔绰到敢在全圣域的眼皮底下搞事。他笃定了德弗特洛斯会给自己背黑锅？还是有那个信心能让所有可能的知情者都在那一晚上葬身竞技场？
她不相信教皇毫无察觉，不如说正相反，这种几乎摆在明面上的疑点，说不定根本就是已经被全部摸透了。
圣域要出事了啊……女人打了个哈欠，从被子里钻出一只手抹掉眼角渗出来的几滴眼泪。她差不多也该仔细考虑一番接下来的打算了：虽说今天那个黑衣服的可疑男子说了一堆古怪的话，但不得不说十分令人在意——那个男人认得她母亲，而且也认得加妮亚，她就此怀疑贝格妮亚和格兰蒂斯是否也正身处这个时代，而且是那两位她所熟知的、来自于二十世纪的初代双子座。
不过说起将来，到底还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她不知道该不该插手这些，即便决定插手也没办法想到最为合适的方式——这些都不是儿戏，不再是小时候那样能够有恃无恐的时候了，一旦出手就无法回头，任何可能的结果，好的或是坏的，都只能咬牙承受。
如果是母亲的话，会怎么做呢？
加妮亚抱着柔软的被子，把身体蜷成一团。不知道什么时候意识开始沉入睡梦，男人轻浮的声音针刺般弄痛她的头脑，她强忍不适驱散那些言语，专注地睡了过去。
哪怕是在梦中也好，请您来点醒迷路的孩子吧——她想回家，她想回到那个谁也没有离开的地方。
*
德弗特洛斯在一阵敲门声中惶然惊醒。他按了按额头，刚刚睁开的双眼无法准确对焦，头脑也尚未完全清醒。然而很快，从手肘到后背火烧般的痛感就令他快速恢复了意识。手边的桌上还散落着几条沾血的绷带和破布条，身上还没有处理完成的伤口也提醒他，自己昨晚恍惚着从那个与外界隔绝的竞技场回到住处，机械地给伤口包扎，最后却是不知不觉地倚在那里睡过去了。
他睡得很浅，敲门声并不大，但足够瞬间把他从无梦的睡眠中拉出来。但知道这个地方的人并不多，阿斯普洛斯外出执行任务不可能出现，除此之外还有谁愿意接近这里？
德弗特洛斯缓慢地站起来，犹豫着要不要去开门的时候，门外的人似乎已经不打算继续等下去，转而隔着门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是十分熟悉的女性嗓音，他几乎是刹那间就辨认出了声音的主人是谁——紧接着又隔了几秒，门被推开了。
“德弗特洛斯？还没……啊，你起来了啊。”
往门内迈了一步的女人，向前看去的目光正巧同德弗特洛斯对视。她改口和他说了早上好，微笑着收回了那一条伸出来的腿：“抱歉，我听纱奈说了晚上的事，觉得你可能不会到双子|宫去了，于是就擅自过来了。”
她站在门外没有动作，似乎正在征求屋主人的允许。德弗特洛斯将视线下移，瞥过女人有些凌乱的卷发（这很不寻常，毕竟在他的印象里，加妮亚总是会用一把水钻发夹把长发梳得整整齐齐），还有她提着的一个竹篮子，上面用印花的餐布盖得严严实实。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他垂下眼示意加妮亚进来，同时上前一步挡住桌子，右手伸到背后捞走那些染血的布条，已经干涸变黑的血液扎在手掌上，硬梆梆得像是油画颜料的触感。
加妮亚耸耸肩：“大概是直觉吧。”她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在德弗特洛斯的首肯下走进简陋的小屋。她的步子轻缓又优雅，腰杆挺得笔直，走路的时候双眼规规矩矩地没有四处打量。总的来说，就像是姿态高贵的贵族小姐走进破旧的贫民窟一样，视觉效果极富冲击力和矛盾性。
但一切似乎又顺理成章——加妮亚动作自然地把篮子放到桌上（那里当然已经没有了被某人偷偷拿到手里的血色绷带），随后她缓慢地揭开盖在上面的餐布，一股浓郁的面包和奶酪香气几乎霎时充满了整个空间。
从昨天中午开始就没有吃过一点东西的德弗特洛斯，感觉自己要把持不住了。
“昨天一天没有找到你，看起来是没有好好吃饭啊。给你带了早餐，应该饿坏了吧。”
女人显然满意于他的反应，低头从篮子里挑出一瓶果酱，边动手拧开瓶盖边说着她烤了新鲜的吐司切片，配上苹果味的果酱简直是人间极品——一番话下来，成功让德弗特洛斯的饥饿程度更上一层楼。
“不过现在……”她抬起头，拨了拨额前略长的刘海，碧绿的眸子更加清晰地闪出宝石般的光芒。
女人微笑着，字正腔圆地、柔和却不容拒绝地命令道：
“现在，你最好先放下你手上的东西，然后坐下，脱衣服——我可不希望你还没享用完这顿早餐，就先因伤口感染而倒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Episode.12 更长梦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