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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负心读书人05 ...

  •   唐笺在徐家养了一段时日,又帮着整顿了徐家大小产业,特别是徐老爷病重那段时日,徐家产业交接出了问题,又加上徐子鸣搞出来的那摊子事,份额都被同行抢了不少。

      这被那些叔伯转了十八道弯知道后,那叫一个气啊,也就是徐子鸣还在牢里,否则,能直接把他除名了再点天灯去。徐子鸣现在是墙倒众人推,绝不嫌锅太多,先前唐笺牵扯进的那档子事也被翻供了。

      他在这段时日的手腕人品大家看在眼里,与那徐子鸣当真是高下立判。

      可见是否姓徐,是否是自家人,与这人为人如何,实在是互不相干的两个问题。

      饶是如此,唐笺这段时间的手笔却还是惹了不少人的眼,“这外人都踩到徐家人头顶上了!”之类的言论在这个冬天里层出不穷,只顾恬一意孤行,唐笺又的确行事教人挑不出毛病来,这样的声音才渐渐落下去。

      但尽管如此,唐笺却也在腊月时跟顾恬提出了告辞。理由是他此去进京赶考,方知天下之大,想要出外游历四方,增广见闻。

      顾恬本没有阻拦的理由,但在要应下的电光火石间却想到一事:“那你打算先往哪里走?”

      唐笺道:“先去宁波府,去岁进京时行得急,倒还未有细细游览,实在遗憾。”

      “宁波不行。”

      顾恬脱口而出,电光火石的内容在听到这熟悉的地名时瞬间涌入大脑。

      他终于想起来自己忽略了什么。过去的唐笺本就与徐迟不熟,徐迟的记忆中之所以会对他印象深刻,却是因为在徐老爷死后他仍旧感念恩德,十年如一日。

      但,唐笺从始至终,却都未如他原本打算的那般考取功名、为一方父母,为名请命。这其中的缘故,却是因为他在祭拜徐老爷后去周游四方,却意外在宁波遇上匪类,滚下山崖,直接将半张脸损毁。

      朝廷有令,这容颜有损,仪表不整者,一概不允录用。

      面对唐笺惊讶的眼神,顾恬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突兀了。

      唐笺具体是什么时节遇上的匪类顾恬不知,宁波府眼下那些劫匪是否还在兴风作浪顾恬也不知,徐迟的记忆中自然不可能记载这些事情。

      而顾恬更不清楚,这种决定人一生之事,是否会牵扯这世界的因果。冥冥中天道自有纲常,即使他不去宁波府,是否又会在别处遇害。

      但唐笺一路帮他,替他解决了不少麻烦事这是已经发生的实在。在徐迟这身体不便的时候,多亏了有他,否则收拢徐家不会有如此方便。他对唐笺的因果已经欠下,自然不可能见死不救,眼睁睁看着他又一次耽误终身。

      但是……理由呢?

      就算用如今天寒地冻的借口推迟,也不过是缓刑而已。到了明年开春,或者再往后,顾恬又不可能永远留着他。

      顾恬陷入沉思。

      反倒是唐笺久等不见他开口,忽然一笑:“你不想我走,莫非是当真舍不得我了?听人说你这病怕生赖熟,我原还不信,难不成,是真有其事?”

      顾恬:“……”

      但没有办法的时候,无赖就是最好的办法。

      顾恬索性垂着眼,默认了。

      是了,就是这么回事,您看着办吧。

      唐笺默默凝视他半晌,缓缓笑开了。

      “那既如此,笺便等阿迟病好再走。”

      “……”

      “只若是病迟迟不好,笺怕是便要在阿迟这里赖上一世闲人了。”

      真是奇也怪也,那徐子鸣喊这一声“阿迟”的时候,却似乎没这般意味深长。

      教人听的耳热。

      *

      年关一过,衙门便重新开始办案。

      徐家是本地大族,乡老们声威赫赫,县官不敢怠慢,直罚了这“众叛亲离”的徐子鸣好大一笔钱财,又下判关了他几个月。

      如此乡老也有些不满意,嘟囔着“这小子一穷二白地去徐家,这些钱指不定从哪儿来的呢,关他几个月实在是便宜了”。

      顾恬早便已退居二线,将主战场交给更富有激情的老人家,自己花了一个冬天的时间闭门不出地瞎捣鼓,不过他从前便也没有好多少,也没人觉得奇怪。

      唐笺过来时续顾恬正蜷在书房的塌上看书。

      这塌是徐老爷生前打造,老木匠虽是不懂那些人体工学种种,这累年经验下的收笔却也,书房点了香炉,地下烧了地龙,那叫一个适宜。只是顾恬人瘦得很,躺在这大大的软榻上,有那么点不搭调。

      叫唐笺说,看着跟只小兔子似的,把自己整个人蜷成一团。

      顾恬这段时间却没有瞎琢磨。

      他梳理过一遍眼下的情况,拜徐老爷病重和徐子鸣所赐,徐家的产业因为各种原因被别家鲸吞蚕食掉不少,而他这个现在唯一的主事人这么个情况,也不可能指望他再如徐老爷生前那样八面玲珑,一点一滴地重新把产业发展起来。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他好歹去过那么多世界,见识就不同。

      徐家的主产便有布庄和成衣店,江南多水,他窝在屋里一个冬天,就是在实验整理出利用水流做驱动,以大型水车带动纺织机械的可行性。现如今初始的实验做的差不多了,就差去实地考察,架设出水车实验。

      这就不能劳动别人,他这个主设计人得亲自去现场才行。

      实地的水车前期是唐笺在督管,依照顾恬的要求相中了几个合适的位置,这会儿得趁着水面还没完全解冻去看看,若是没问题,便直接要将那附近的田地买下来,往后的工厂等一系列配套都得在那儿落户。

      这事儿交给别人顾恬都不放心,不是怀疑管家他们的忠诚,只是他试过,管家或者那几个早早被派出去当掌柜的族兄思维挺僵,听着他想借江河之力就觉得不靠谱,“水怎么能举起这么重的东西呢?”更别提要听懂他的意思,找到符合要求的地方了。

      唐笺就不同,不但很快明白过来,还举一反三:“若是将水车做的更大,假设在更宽更汹的河流上呢?比如,黄河水患常年冲毁堤坝,沿岸动辄千里菏泽,房屋损毁。若是用你这样的法子,岂非一举两得。”

      顾恬心道别说黄河,后世长江上的三峡大坝兼有发电、防洪、航运、灌溉之利,一度成为全世界最大的水力发电站和清洁能源生产基地,再无千里菏泽之患。

      当然,现在想要达成这一目标还是不太可能的。唐笺也知道这种事不可能一簇而就,但是却依旧忍不住道:

      “你这设计想法是极有意思,若是做成,更是件利国利民的好事。除了用到缫丝纺织之外,只肖将你说的机床改动设计,想来也能套用到别处吧!”

      顾恬与他认识几月,还是头回见他这么激动,不由微微讶异地看他。

      唐笺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他虽然理解了顾恬的思路,但心里却仍旧存了一分疑。理论是理论,要将理论应用到实际上,又何止差了十万里?

      他的怀疑没说出口,等他在顾恬书房里见到切实成真的模型,便再难掩激动,甚至比顾恬这个出钱的人更期待看到成品。

      土地购买得很是顺利,唐笺既然承下这事,办起来便不折不扣,顾恬花了两天工夫兜遍,反而要纠结徐家的钱不够充裕,该舍弃哪些。

      第二日回城的时候正赶上有家人迎亲,十里红妆堵了大半条街,唐笺情知顾恬不爱这种场合,索性便让车夫停下来先等会儿,又顺势说要下车去街口买海棠糕。

      他们这两日同进同出的,倒是熟悉了不少,说的话比在家中呆了两个月加起来还要多。熟悉之才知道唐笺这人极有意思。他办事极妥当周全,行事却并不很沉闷,说起吃喝玩乐来头头是道,更且不拘银钱大小、他人评价如何,该骂该夸皆自本心。

      特别他说起吃食,那叫一个经验丰富。

      两年前他被徐老爷捡来时除了自己姓唐名笺还记着,除此之外一问俱无。就这么点时日,他倒像是把瑶城的大街小巷都吃了个遍。

      但是这会儿还要见缝插针地去寻吃的,难免教顾恬挺奇异地看他。

      唐笺:“这王老爷子的摊面小,可这糕点做了二十来年了,手艺火候具到了家,若不吃一回,实在愧对了身为瑶城人。”

      徐迟这个土生土长的瑶城人就是没吃过的,不但没吃过,记忆都半点皆无。

      顾恬在心里十分谴责这一点,口腹之欲可是他现在少数的一点爱好了。

      唐笺下一刻便说:“听秋灵姑娘说你近来胃口不好,我想着兴许是家里那些口味吃腻了,本就想让你尝这个试试,这会儿不就巧了。”

      哎呀,竟还是给他的。顾恬笑弯了腰眼。

      这会儿的江南已不十分的冷,但拉开车帘,却也还是能感受到里外截然不同的温差。这情况下吃到热腾腾新鲜出炉的糕点,自然教人妥帖。不愧是得到唐笺这老餮大力推荐的,做的味道适宜,微甜的香气润进喉咙,整个人都觉得温暖快活。

      唐笺自己也吃着一个,边吃边感慨说徐迟这心病真是可惜,可少体会不少极妙的滋味云云。

      反倒是顾恬自己说:“我衣食无忧,喊一声便有人为我奔走,比起那些三餐不继、衣食无着的人来说,却是幸福太多了。”再说了,“不是还有笺哥替我寻觅这些好东西么。”

      唐笺只微微的笑。

      顾恬瞧他这笑里仿佛又藏了一层,略作一想,不确定道:“莫非这段时日上那些我不认得的小吃食,也是你……?”

      唐笺慢慢咬了一口,眉眼里暮霭沉沉,却透出一股子促狭:“笺如今寄人篱下,自当要讨好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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