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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负心读书人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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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恬:“那缘何从前不提?”
唐笺说:“自是在下有意要搏君欢心,只让你欢喜还不够,还非得厚颜将这功劳纳下才算完。这只说不做不可,只做不说也不可,但做了之后说的时辰不对,自然光景又是不同。你觉得,我现下这时机挑的如何?”
顾恬被他逗笑,又细细品了一回,正色道:“糕点味美,心意十足,但还需得扣你一分,外头人声喧哗,实在让人不自在。”
唐笺“啊”了一声:“头回做这种事,失策失策,抱歉,下次一定注意。”
说话间,那原本长蛇一般见不到尾的队伍也过去了,人群见没热闹看,转眼便已散得七七八八,马夫“吁”地一声,车辆继续开始往前行驶。
见徐迟原本下意识僵硬的脊背放松下来,唐笺又一副闲话家常的模样,谈起他刚刚去买糕点时听到的八卦。
这十里红妆原不是别人,而是江南路府台何大人的千金出嫁,来迎亲的也不是小人物,乃是镇南侯的嫡长子唐栖云。
等顾恬回去,就听到秋灵跟他分享传了不知道几手的八卦,无非是什么高门大院的家长里短,为了佐证这话里的可信度,秋灵还说,“要不然既是嫡长,如何镇南侯还不上书请封为世子呢?”
这镇南侯的辖地距离江南路不远,如今两姓婚好,引得街头巷尾都在交谈。
这也只是一个小插曲,无论顾恬还是唐笺都没将它记在心上。却没成想不过半月,他就见到了秋灵这八卦里的当事人唐栖云。
*
唐栖云亲自下帖,礼仪周全,在一个春寒料峭的时候登门拜访。
他是镇南侯嫡长子,大概率也就会成为未来的镇南侯,更别说此时江南路府台是他的岳父,顾恬自然得亲自接见。
恭贺过他新婚。
唐栖云今日登门,自称是他老丈人江南府台何大人做寿,此来请徐迟届时拨冗参加。
顾恬当先便说这教他诚惶诚恐,又说自己父亲新丧,如今正是重孝在身,万不敢去扫兴。
唐栖云却立马紧跟着说:“这倒是我的不是,栖云回去自会与岳父大人分说。只是岳翁好意却不好全然不顾,啊,我倒记起,我那妻弟前几日提过正要办那上巳节踏青会,我怀着一颗仰慕之心而来,徐兄这回可莫要推辞了。”
这可就奇了。
若当真仰慕,如何不知道徐迟这乖僻的个性。
从道理上来讲,徐家也算是瑶城大户,何大人做此决定也无可厚非,可实际无论是过去徐老爷在世时,或是徐迟对未来的记忆中,这事儿却从未出现过。
顾恬不由仔细打量一番,这唐栖云生得一副标准英俊的模样,肤色略有些深,身上一股子镇南侯世代镇守南疆的兵戎气质,从进门起的一言一行,都透出此人极强的掌控欲。
此时他虽是礼仪周全,给顾恬的感觉却像是被套在一身书生的躯壳里,不协调也不搭对。
但虽说有孝期免交际的规矩,可顾恬推辞过一回,自然也不好再推辞这盛情之下的第二回。
甚至唐栖云一见他面露难色,还主动替他周全,说若是他有何不方便,也请务必要派一位得力贴心之人过去。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古人诚不欺我。
顾恬说:“小侯爷的厚爱实在教迟诚惶诚恐,迟实不知有何能得小侯爷青眼之处,劳您大驾光临,若有何吩咐,但说无妨。”
唐栖云笑:“我此行本为陪同妻子回乡省亲,在城外河堤却见得数座参天巨物。栖云见识短浅,实不知如此巨大的水车所用为何,还请迟弟解惑。”
怎么就迟弟了,教他如何担待的起。
这会儿顾恬倒是的隐隐明白自己当时那一声“笺哥”喊出来时唐笺那异样的眼神了,这种自来熟,实在是太不怀好意了些。
也不知当日的唐笺是如何忍下去的。顾恬心里一闪而过,转过这个想法。
但既然实根落在水车这他的本行上,顾恬也就松了口气,理了理心神,开始慢条斯理地介绍这工程的原理、想法和作用。
唐栖云听到一半,不由鼓掌打断道:“好啊,此等奇思妙想,不下于前朝所云天工开物之流,想来等迟弟你全部建成之日,徐家便可一飞冲天,这江南一带的丝织之物,大半要入尔鷇中吧。”
顾恬只管客气:“小侯爷过誉了,还在试验阶段,具体成品如何,如今还是八字没一撇的事,迟心中也十分忐忑。”
“若是当真忐忑,迟弟又如何会豪掷千金,兑了徐家五分之四的活钱去架设呢?”唐栖云说,丝毫不掩饰他已经将徐家情况查的底掉的事实,“迟弟是有大本事、大想法的人,就莫再拘谨,我都已叫了你许久的迟弟,难道你还吝啬着不肯唤我一声唐大哥么?”
“……”
自然是不敢的。顾恬乖乖叫了声。
唐栖云道:“只是这徐家终究太小,吃下江南半壁已经勉强,而天下之大,财富何其多也,又何止江南一地呢?若是迟弟信我,不若由我镇南侯府操办此事,只消一年时间,便可让天下凡川流之地,皆为你我之地。”
好大的口气,顾恬心道,原来实根落在这儿呢。
但只怕到时,不只这川流之地归了镇南侯府,连他徐家也就成了镇南侯府手下的卒子吧。
这是太不平等的合作,顾恬自然不会轻易做决定。
但同意有同意的做法,不同意也有不同意的做法。送唐栖云一走,顾恬就琢磨开了。
这一切来的莫名其妙,他自是不会相信那何府台当真要送帖子给他徐家的,徐老爷在世时都没这回事。
若说是他买地造厂的事惊动了,可这也不会当真一点消息都没有,水利驱动之事成效未见,动静也只限于瑶城一地。何府台掌管整个江南路,若真好奇,直接发文把他这一介小民请过去问话不就结了?
更别说,这唐栖云的字里行间,虽打着何府台的名义,却全然没有为何家考虑什么。
倒是秋灵当日的话提醒了他。
既是嫡长子,如今瞧着人自己也不是什么扶不起的阿斗,如何老镇南侯如何都不肯上书请封世子?
至少就这么一照面,顾恬知道唐栖云心里绝对是渴望这个位子的。
——他喊他“小侯爷”时,唐栖云可从未表现出过异议。
那么既然不是自己太差,那更有可能,就是竞争对手太强了。
【八五,查一下唐笺和唐栖云的关系。】
*
上巳节。
顾恬请了唐笺陪同,二人结伴同行,依约去了城郊的绿竹林。等人通报的时候,顾恬便听得其中水流淙淙,笑语晏晏,甚至还夹杂着几声清脆的女声。
下人将顾唐二人领进去,列座果然具是些正值青春的少年,还有不少人携美婢妓子。
徐迟此前从未参加过此种活动,见到这场景就有些腿软。
顾恬回忆一下徐迟记忆里的上巳踏春是什么情形?想来想去,只找出一段子曰:“暮春者,春服既成,……,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还挺恰切。
列席之人也在好奇地打量他们,尤其是这个瑶城城中颇具盛名的“痴愚”徐迟。
不懂小侯爷为何非要将他请来,还亲自登门相邀。
他们一见,不免有些大失所望,这徐迟名声大,此刻瞧着却也不过是一个清瘦秀气的少年,既没有生出三头六臂,也不是什么青面獠牙,更见不得什么精华暗敛的模样,实在叫人失落。
但他们在观察,顾恬也在观察。
虽一闪而过,但他还是捕捉到唐栖云在看到他身边的唐笺时那眼中一闪而过的异色。
与之相比,反倒是唐笺对这一切仿若无知,甚至还在看到这么多人时下意识地当先半步,为顾恬遮挡一些视线。至于那投到自己身上的,他却是好不在意。
当日八五的调查结果很快就出来。当然,这里没有网络能让他调查文献资料,可基本的基因检测、身体数据扫描,对他却不是难事。
匹配结果很快出来,唐笺与唐栖云,果然是兄弟。
但不是亲的,隔了一层,按照亲缘指数,不是堂就是表。既然都姓唐,那多半就是前者。
顾恬私下便去打听过,这现在的镇南侯爵位虽是世袭,但二十几年前却是镇南公府,老镇南公一门三子,父子三人皆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数十年如一日戍守边陲,才让当今感怀,在老镇南公的幼子新婚不久即战死时拔擢唯一仅剩的大儿子为镇南侯。
这个战死的幼子,恐怕就是唐笺的父亲。
顾恬来前便旁敲侧击过,但提起镇南侯府,唐笺只一副俨然陌生的模样,无论是镇南侯还是唐栖云,谈起都保持着谈论传说中的人物一般的情绪。顾恬这个情妖别的不会,判断这人的感情却是十分准确的,绝不会出错。
但唐笺失忆,唐栖云却没有。
不但没有,瞧他的模样,显然还对唐笺十分有兴趣。那眼神里透出的意味,便是唐笺也不好再假作不知。
唐栖云道:“迟弟,你这位朋友倒是生得不凡。”
他都提到了,众目睽睽,顾恬只好道:“这是唐笺,笺哥帮了我许多忙,若非有他,可不知要如何能撑过父亲去世这段时日了。”
唐栖云笑:“竟还是本家,那倒更是有缘了。唐兄弟不该作迟弟的兄弟,该来做我唐家的兄弟才是。”
“不过,”他顿了顿,“现如今既已成了迟弟的左膀右臂,那便也等同是我唐某人的朋友了。”
列席的各位二代三代们不明觉厉,只欣羡这小侯爷对徐迟的“百般礼遇”,你看,连他手下人他都另眼相看,这得是有多喜欢这痴愚的小子啊。
大约这就叫傻人有傻福。
但顾恬不同。
他从唐栖云的第一眼,就知道他已经认出了唐笺。
而他所说的话,不过是又一重警告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电脑今天开不出来,折腾了半天也没找到原因,只好用另一台打,键盘生快捷键也生,整一章都写得很不顺,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转TOT
明天开始得去实习,不一定能赶得上更新,先预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