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别跑》李禾苗

9、9

　　柳青青对着沈清风就会胃口不好，匆匆吃了小半碗饭，推开饭碗，说声“我去写作业了”，几步就回了房。
　　刘玉兰张大嘴，看着女儿的背影，好半天才说：“吃这么点，难怪那么瘦。”
　　柳如松紧皱的眉头能夹死苍蝇：“是不是她肚子里有蛔虫，所以才没胃口？”
　　沈清风听到蛔虫两字，顿时也没了胃口。缓了缓，他才不好意思地说：“会不会是这些菜不合她口味？”柳阿姨特地做了满桌菜给他，如果只考虑到他的口味，而不管青青，那他就太不好意思了。
　　“没有的事，她平常也爱吃这些菜的。”刘玉兰夹了一块鱼放进沈清风碗里，哄他，“你多吃点，不然阿姨这么多菜怎么办？别管青青，她现在越来越犟了！”
　　唉，刘玉兰在心里叹口气。青青跟沈清风好像前世有仇一样，见了面，青青就要摆脸色给他看。女儿这么大了，打又不能打，骂倒是骂了几回，可是效果微弱。
　　“快吃，多吃点。阿姨最喜欢你来我家吃饭了！”刘玉兰笑着对沈清风说。
　　“谢谢阿姨。够了，够了。”沈清风腼腆地笑着。

　　吃完饭，柳如松帮着老婆收拾碗筷，沈清风站在一边，乍着手也想帮忙。
　　柳如松道：“清风，你别碰。你去看看妹妹吧，看看有没有——”话说到这里，他才想起今天请动清风的借口，赶紧补救，“她昨天还说有一道题做了一个小时还没做出来呢！”
　　“哦，那我去看看。”沈清风说完，转身就走。
　　他推开门进去时，青青正趴在书桌上，脸朝着窗外。脑袋不远处放着一台超小的风扇，正呼呼地将风吹到她脸上，脑袋后面的头发被风吹得像块小黑布。
　　沈清风瞄了一眼青青的房间。
　　上次他也来过一次，不过那时没注意这些。这次仔细一看，才发现女孩子的房间和男孩子的差别好大。
　　床上铺着粉色的床上用品，外面罩着粉色的蚊帐。窗帘是浅紫色配金丝花纹，此时，窗帘拉开了一半，外面有风正送进来。床边是一台小小的梳妆台，圆形大镜子，台面上放着几瓶宝宝霜。
　　床尾处就是书桌，书桌上除了凌乱的书本，还有一盆小小的仙人掌。书桌旁是白色的书架，密密麻麻地挤满了各类书藉。
　　这里看上去暖暖的，不像他的房间，除了黑就是灰，要不就是深蓝。
　　他有点不自在，好像突然闯进别人的领地一样。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古人会说女子的闺房外人不能随便进入了。

　　柳青青趴在书桌上，贪婪地呼吸着从外面进来的新鲜空气。
　　她没有开空调，不是因为费电，只是觉得开着窗户，空气更新鲜而已。
　　察觉到身后有人，柳青青扭头一看，见是沈清风，她赶紧坐正，用手抓了抓头上的短发，把它顺直，然后板着脸看着站在门口的沈清风。
　　沈清风被她的脸色弄得一噎，好想现在转身就走，可是刚吃了别人的饭，怎么好意思下饭桌就翻脸？
　　“那个，柳叔叔说你有一道题做了一个小时还没做出来，让我来看看。”沈清风摸着鼻子，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呸，谁稀罕！柳青青在心里唾弃他。
　　“不用了。”她懒得多看他一眼，扭回头，继续盯着窗外。
　　“给我看看吧。”沈清风犹豫了几秒，朝里走，“万一你做错了呢？”
　　柳青青呼地站起身，气冲冲地说：“你小看人啊？为什么我就不能自己做出来？”
　　沈清风停住脚，被她的怒气吓了一跳。
　　这家伙像个暴炭一样！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现在已经人见人厌了吗？可是柳叔他们还是很喜欢他呀。
　　算了，她还小，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沈清风安慰着自己，坚定地走近，伸手翻着青青的课本，问：“哪道题？给我看看。”
　　柳青青气极了，一屁股坐下来：“你自己找！”
　　“……”书桌上摆了五六本书，沈清风又不是神仙，鬼知道她是哪道题不会。
　　沈清风捏捏拳头，深呼吸一下，觉得自己简直是个智障。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在这里陪一个未开化的人呢？
　　他转身朝外面走，边走边说：“我去跟柳叔叔说，是你不要我讲题的。我回去了。”
　　“卑鄙！”柳青青急了，脱口骂了一句。
　　高三的人了，竟然还兴跟父母告状的？他到底断没断奶？
　　柳如松的脾气，柳青青太清楚了。在父母的底线范围内，随她胡闹。若是过了线，那她将会迎来狂风暴雨。在柳如松看来，青青正在读书，学习高于一切。
　　柳青青的音量不低，沈清风当然听到了，他猛得一回头，眼睛直盯着青青。
　　他气得脸色都变红了。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有人在他面前这样骂他，就算他一直安慰自己青青还小，但惯孩子也不是这种惯法。他真把青青拎过来揍一顿。
　　“哎呀！你想打人！”柳青青顺手拿起桌面上的一支笔，威风凛凛地指着沈清风。
　　前一世，沈清风就是一个少言寡语的人。换句话说，就是阴沉沉。你永远猜不到他在想什么，因为他很少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你得猜，不停地猜，猜对了，万事大吉；猜错了，就得赶紧补救。
　　她早就受够了。
　　再说了，这回可不一样。他又不是她老公，她为什么要苦苦经营和他之间的感情？爸妈还在外面呢，他要是真敢打她，她喊一嗓子，正好让父母清楚地见识下沈清风的下作之处。
　　“呵呵……”沈清风意外地笑了。
　　他被柳青青气笑了。
　　他知道自己喜欢安静，很少说话，不管是喜的还是悲的，在他看来，都是一样的。和柳青青相处的这几次，他感觉自己像在坐云霄飞车，一会儿怒愤至极，一会儿又荒唐地觉得很好笑。
　　他自己都能感到自己变活泼了。
　　“你不要乱想，我怎么可能会打女人？”沈清风笑完，走到青青跟前，一脸柔和，“把你不会的题找出来，我教你。”
　　柳青青狐疑地盯着他。
　　他刚才明明很生气。若是以前，他肯定掉头就走，十头牛也拉不回来。没想到，这次他倒是破例了。不简单啊，才刚满17的小伙子，竟然比她还能稳得住。
　　所以说，想做罪犯、渣男，也是需要天赋的。天生有一颗柔软的心的人，是干不了坏事的。
　　沈清风被柳青青的眼神一激，嘴快过脑，不假思索地说：“虽然你还算不上是个女人，但我真的不打女人。”
　　柳青青没听明白，条件反射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胸部，一马平川。她要是站出来，华北平原就得往后站。
　　柳青青终于懂了，她怒了。
　　她恶狠狠地对沈清风说：“你下不下流？我还没来大姨妈呢！等来了大姨妈，我就会发育了！你爸知道你这么多龌龊心思吗？你是不是天天在学校盯着女同学的胸&部？像你这样的，怎么还没被抓起来呢？”
　　柳青青的连珠炮把沈清风震傻了眼。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也会嘴贱，更没想到的是，柳青青竟然会跟他讨论她还没来到的大姨妈！
　　难道没发育的女孩子都这么豪爽吗？她为什么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呢？她不害羞的吗？
　　他班里的女生，如果遇上姨妈期间，上个厕所，把姨妈巾藏得紧紧的，像做贼一样，生怕被男同学看见了。
　　柳青青真是异于常人啊！
　　“你……你，你这样不好的。”沈清风脸通红，讨论到这个问题，他想不红脸都不行。他想跟她说，以后可不能再这样跟男生讨论大姨妈了。
　　可惜，柳青青误解了他的话，瞪眼反驳道：“什么不好？没发育前，不都是平的吗？你有本事，你发育一个给我看看！”她越来说越顺口，前世两人做了两年多的夫妻，这些话题算是小儿科了，“自己毛都没长齐，还敢嫌弃我胸平！呸，不要脸！”
　　“你……你……”沈清风颤抖了，说话都哆嗦起来。
　　柳青青最后那句话，实在是太冲击他的神经。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哪个女的敢这样跟他说话的。
　　真是太不要脸了！
　　柳青青说完，双手抱胸，得意扬扬地看着他。她的眼睛很大，睫毛很长，斜着眼看人的时候，把鄙视意味发挥得淋漓尽致。
　　沈清风自从进入这扇门，脑子一直处于充血状态。此刻，被她的眼神一激，他脱口而出：“我的……有没有长齐，你敢不敢看，敢不敢验啊？”到底，他还是没有柳青青那么狂野，“毛”这个字，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对着女生说出口的。
　　“我为什么不敢看？看就看！谁怕谁！”柳青青站起身，叉腰怒视他。
　　“你……我……”沈清风低下头，只觉得很丧气。
　　他输了，他斗不过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正在这时，刘玉兰推门进来，见两人都站着，好奇地问：“你们怎么了？在外面都能听见你们在吼。讨论题目而已，用不着吵架吧？青青，清风一直是三好学生，你得听他的。”
　　刘玉兰手上端着两杯牛奶，放到书桌上：“来，一人喝杯牛奶。坐下吧？怎么站着讨论呢？”
　　“哦，谢谢阿姨。”沈清风为了掩饰自己的窘态，抢先拿起牛奶灌了一口。片刻后，他被烫得嘶嘶吸着气。
　　“哈哈，报应啊！”柳青青笑得很开心。
　　妈妈端来的牛奶肯定是热过的，就算是大热天，她也坚持女孩子尽量少吃冰。
　　“怎么说话呢？”刘玉兰轻轻捏了下青青，关切地问清风，“清风，烫吧？慢着点。我热好后，在外面晾了一会儿。天热，凉得慢，你得小心。”
　　“知道了。”沈清风红着脸，捧着牛奶杯。
　　“好，好。那我不耽误你们了。青青，清风学习紧，你要抓紧时间，不要胡闹。”刘玉兰叮嘱完，这才出了房间，替他们轻轻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