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别跑》李禾苗

7、7

　　沈清风跟在柳青青身后回了家，胸前湿的那一小块，被风一吹，高温一蒸，没一会儿就只剩下一块小小的印渍了。幸好他今天穿着深色上衣，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
　　他心里很不舒服，妹妹实在是太没礼貌了，又暗恨自己不会说话，惹火了妹妹。
　　在家，他是个好儿子，是别的家长嘴里的好榜样。不用爸妈操心，自己会安排时间读书，主动写作业。写完学校布置的功课，他还会去书店多买些不同类型的练习题来练习。
　　在学校，他是老师眼中的好苗子，同学眼中的学霸。
　　他很少和女生接触，坐他前面的那位女同学，除了时不时地问他题之外，偶尔也会打趣开他的玩笑，他一般都是红着脸装没听懂。
　　在如何和女生愉快地相处这方面，他实在是没什么经验。
　　青青生气了，直到他回到她家，被客厅空调的冷风一吹，才恍然明白过来，他那句话是在骂青青是笨蛋吧？
　　哎呀，他绝对没有那个意思。就是聊起来了，随口那么一说，谁知道青青会当真呢？
　　也不知道现在去道歉，青青会不会理他？

　　柳青青回到家，在洗手间洗了手，一头扎进自己的房间。
　　沈清风刚犯了错，拘谨地在沙发上坐下来。
　　大人们已经喝够了，聊够了，张爱青正帮着刘玉兰收拾杯碗。
　　刘玉兰一边忙着，一边和张爱青聊天：“你看我家青青，一点也不像个女孩子，从来不会主动帮我做这些事。”
　　张爱青笑着回她：“青青还小嘛！再说了，现在读书重要。我家清风也从来不会帮我干家务的。”
　　“清风怎么能一样？他是男孩子，何况他的成绩多好啊。要是我家青青也有他那个成绩，我能把青青供起来。”
　　“哎哟，青青成绩也还可以的呀。”张爱青笑得脸成了一朵花儿，“我们快要走了。都说远亲不如近邻，虽然我托了他姑姑多来看看他，可惜他姑姑住得远哪，坐车都得一个钟。以后清风要是有什么事，还得你帮我看着点。平时要是他没事，就让他过来辅导青青，千万别客气。”
　　“清风那么懂事，你们不用操心。放心吧，我会帮你看着的。”刘玉兰保证道。
　　“嗯，那就谢谢你们了。也不用天天管他，他要是有什么拿不准的事，找到你们了，你们帮我看一下。我给他买了手机，有什么事他也会给我们打电话。就是离得太远，像生病什么的，唉！”
　　“放心吧，我记在心里了。以后每天都让他过来我家吃饭吧？”
　　“那倒不用。他打算开学就住校呢！”
　　“住校？哦，高三，是挺多学生住校。上得早，放得晚，来回路上跑挺耽误时间。他们周末该有假吧？周末就让他过来我家吃饭。”
　　“那谢谢你了。等我过年回来时，给你带礼物！”
　　“行呀！也给我看看外面的好东西。”
　　两人相视一笑。

　　沈清风在沙发上如坐针毡，柳阿姨又在夸他贬青青了。
　　每次都是这样，不论他去了哪家做客，大人们总是会夸他成绩好，人懂事，再借机狠狠地批评教育自己的小孩。这些望子成龙成凤的大人们，不知帮他拉了多少仇恨。
　　所以，他一点也不喜欢去别人家做客。
　　沈清风坐不住，恨不得现在就走。他多呆一会儿，柳阿姨就会多骂青青几句，这可真是无妄之灾，不论是柳青青还是他。

　　柳青青坐在书桌前，沉下心，默写英语单词。
　　没一会儿，她听见外面传来大人们告别的寒喧声。
　　刘玉兰推开她的房间：“青青，叔叔阿姨要走了，你怎么不出来打个招呼？清风也要走了。快，出来，跟他说让他下次来玩。”
　　“我没空。”柳青青把脸扭向窗外，护住练习本，一副非常忙碌的样子。
　　“你这孩子——”刘玉兰还准备再劝她几句，沈大龙一家人已经出了门，她只好丢下女儿，快步走到门口，对他们说，“今天麻烦爱青了，还帮我做饭洗碗。清风，明天过来玩。以后每个周末都来阿姨家吃饭！”
　　“哪里麻烦？你太客气了。”张爱青笑道。
　　“我送你们。”柳如松道。
　　沈大龙挥挥手，脸红得像熟虾：“不用。几步路的事，还送什么送呀！”
　　“那好，你们慢走。清风，有空了就来阿姨家玩。”
　　“好。”沈清风应了，看了一眼门内，柳青青始终没出来。

　　柳青青花了一天的时间，终于找回了当学生的感觉。
　　一天到晚，笔下不停，右手也疼痛起来。自从工作后，很少这样常时间的拿笔写字，虽然这具小身体的中指早已经磨出了茧。但她太久没有这样用笔，力度把握得不好，用力太重，写了一天后，手差点变成鸡爪。
　　柳青青把高一上下学期的课本摊开，从第一页重头学起。
　　虽然学得磕磕拌拌，好歹有了点感觉，自我感觉良好，就是化学有些地方实在是弄不明白。
　　她倒是想现在有同学打电话给她，正好向别人请教。可惜，一个也没有。
　　平时和她玩得好的厂区小孩，那两个全是比她低一两个年级的，学习上帮不了什么。

　　柳青青在家捂了近十天，期间听爸妈说，沈叔叔他们已经走了。
　　外面娇阳似火，青青在家享受空调。才十多天的样子，她就白了二个度。
　　刘玉兰高兴不已：“这样才好看嘛。哪个女孩子像你似的，成天往外跑，晒得像块炭！”刘玉兰摸摸她的头，“头发还有点黄，下午我去超市买点黑芝麻，回家炒一炒。以后你每天吃上一小勺，头发立马好看了。”
　　黑芝麻？这个柳青青知道，它既可以养发护发又能美容。
　　“妈，那你现在去吧？早点炒好，早点吃。”内芯变了，她早就不是那个不知打扮为何物的小孩了。
　　“这么急？以前你可没这么爱美。”刘玉兰无奈地笑了一下，“你看外面的太阳，想晒死我？晚上再去吧，晚上凉快。”
　　“好。”柳青青点点头，也意识到自己有点急性了。
　　“我们青青长大了，知道爱美了。要不，晚上和我一起去？逛逛商场，给你买条裙子？”刘玉兰问道。以前青青不爱穿裙子，嫌弃不已，说不方便她跑跑跳跳。
　　“好啊！”柳青青高兴地瞪大眼，看着年轻的妈妈。她早就对衣柜里的短裤T恤腻味了。
　　“好，晚上去，叫上你爸一起。”刘玉兰看着女儿的大眼睛，一闪一闪地，仿佛闪到了她心里，心里顿时一片柔软。

　　晚上，柳如松回到家。
　　柳青青呆在自己房间刻苦学习，柳如松在门外瞧了一眼，蹑手蹑脚地走开了。
　　刘玉兰小声和他说话，说青青最近很乖，每天都乖乖在家学习，几乎没有再跑出去疯玩，应该奖励一下。
　　“给她买玩具？”柳如松心里欣慰。
　　“她都这么大了，还要什么玩具？下午她说想买裙子，等下我们去逛街吧？”
　　“好啊。那在家吃饭吗？”
　　“天热，我都不太想做饭。每次做完饭，全身都是湿的，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刘玉兰有点埋怨。厨房里没有装空调，在夏季最热的那几天做饭，的确很受罪。
　　“那我去做。”柳如松想也不想就把事情揽下来。
　　“我去问青青，看她想不想在外面吃。”
　　“出去吃鱼也行。”柳如松提议道。

　　“青青，今晚出去吃好不好？你想吃什么？你爸说吃鱼。”刘玉兰推开女儿的房门。
　　“什么鱼？”柳青青停下笔，问。
　　“水煮鱼。你以前不是最喜欢的么？”
　　“这个天，吃水煮鱼？不热吗？”
　　“不会，店里有空调，再叫瓶冰饮给你。”刘玉兰有点奇怪，以前青青听到吃水煮鱼，跑得比谁都快。
　　“好啊。”柳青青道。
　　“那你快换衣服，我们在外面等你。”
　　柳青青里面穿着一件裹胸小背心，虽然还没发育，但也有露两点的担忧，不穿不行。外面又套了件小背心，下身是一条超短睡裤。
　　天气实在太热了，一离开空调的地界，热浪滚滚而来，恨不得把人熬成人干。
　　不穿清凉点，怎么度夏？

　　柳如松带着家人来到常去的那家水煮鱼。
　　这家店的水煮鱼做得非常棒，白嫩香滑的鱼肉下面埋着各种菜蔬，被热油一滚，鱼香味全浸进去了。
　　柳如松和刘玉兰喝着店里准备的菊花茶，唯独给青青要了一罐椰汁。
　　等待上菜的时候，刘玉兰闲聊道：“今天该叫清风一起来的。”
　　柳青青冲妈妈瞪眼，赶紧阻拦道：“他马上高三了，肯定在家埋头苦读呢，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刘玉兰觉得青青对人家很没礼貌，轻斥道：“再怎么忙也得吃饭。他爸妈走了，一个人在家肯定是随便吃一点。长期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了？”
　　柳青青朝天翻白眼，你又不是他亲妈，管他呢！
　　柳如松喝了口茶：“出来前，我给他打过电话了，他不肯来。”
　　刘玉兰皱着眉，很不高兴：“他肯定是不好意思。爱青走之前特意嘱咐我了呢。要不你再打个电话问问？叫他来吧。”
　　柳如松拿起手机，打过去，让他来吃饭。

　　沈清风正在写作业，他给自己准备的晚饭是一盒方便面。
　　他知道青青不太喜欢他，别人一家三口的欢乐时光，加他一个外人，感觉怪怪的。所以，他客气而礼貌地拒绝了。
　　柳如松挂了电话，对大家说：“他不肯来。”
　　“唉，算了，我们自己吃吧。”刘玉兰道。
　　柳青青心里窃喜不已，算他识相！

　　一家三口美美地吃了一顿。
　　饭后，一起去逛附近的商场，买点东西，顺便享受下免费的清凉环境。
　　柳青青买了两条连衣裙，一条白色，一条红色。爸妈都赞叹不已，齐声说好。
　　买好衣服，又去超市买了东西，这才出了商场往家走。

　　柳青青跟在爸妈身边，慢慢地在街上走着。
　　夏夜有风，虽然这风吹起来仍带着白天的暑气，但她心里却觉得清凉无比。
　　不需要上班，不需要累死累活地养活自己。仗着年纪小，躲在爸妈的羽翼下，享受着父母的抚育。也没有沈家那一摊子烂事，多幸福。
　　唯一不协调的就是成绩有待提高，总不能她重来一次，还是那个烂成绩吧？那也太羞人了。
　　柳青青想，等她啃完了课本，得主动找些练习题来做。希望这一回能有个让爸妈满意的成绩，这样也算不辜负他们的养育之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