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别跑》李禾苗

15、15

　　柳青青在家过得充实又快乐，陈丹来找了她几次，两人排排坐，互相分享暑假作业成果。
　　刘玉兰和柳如松高兴不已，准备了不少吃的给她们。
　　沈清风已经开学了，做为准高三生，能放半个暑假已经是老师格外开恩。

　　柳青青变化挺大，朝夕相处的刘玉兰还没发现，倒是陈丹最先叫出来：“青青，你白了很多哦。身材……”她正和柳青青一起趴在青青的床上，上上下下扫了青青一圈，万分感叹，“你终于不那么柴了，以后和你走在一起，就不用担心会成你的陪衬了。”
　　这句话倒不是说柳青青之前有多漂亮，而是特指她的瘦。
　　柳青青没来大姨妈之前，非常瘦，身材像十岁的小姑娘一样。不论班里的谁和她走一起，都会被衬为胖子。
　　“嗯……”柳青青双手托着下巴，想了想，“大概是我来大姨妈的原因？”
　　自从大姨妈来过之后，柳青青明显感觉到身体的变化。胸前小包包开始凸起，腿、屁股逐渐有肉，变得圆润了一些，喜得刘玉兰一天到晚尽想着如何给女儿加餐。
　　“你来啦？终于来啦？”陈丹很兴奋，“这下好了，我们班的女生终于全都有大姨妈了！”
　　“说的什么话呀！”柳青青笑着打了她一下。
　　“哎哟！”陈丹装模作样地大叫，然后一脸好奇地问，“哎，说真的，你的头发黑了不少，是吃什么药了吗？”
　　“药？”柳青青抓了一缕自己的头发，拿到眼前看了看，“哪有什么药啊，是我妈妈炒的黑芝麻，每天早上吃一勺。你也可以试试啊，让你妈妈给你炒。”
　　“黑芝麻啊？我倒不需要它再黑，我的就够黑了。只是觉得发量有点少，每次洗头掉一地的头发。再这样下去，等高考毕业，我该秃头了吧？”陈丹无限忧愁。
　　“掉发？这个我不清楚，不知道要怎么治。不过，保持心情轻松愉快，肯定有作用。”
　　“可怕的高中，如何能心情轻松愉快啊？”陈丹猛翻白眼。
　　“那你先忍忍，等高考结束了，再轻松愉快吧？嘿嘿！”
　　“去你的！”
　　两人打闹成一团。

　　周末，奶奶带着柳曼曼和毛毛来青青家里玩。这三个人是由小叔在上班前送过来的，等晚上吃过晚饭，再由柳如松将她们送回去。
　　刘玉兰在家休息，柳如松依然加班。
　　快要濒临破产的毛巾厂有什么班可加？员工们心浮气躁，许多人都忙着找别的出路。在这种时候，也只有柳如松这个怀念老厂的人趁着周末还在厂里忙着。
　　原本事情不多，可是架不住大家都没心思上班，所以柳如松还是给自己找到了很多活干，加班加得心甘情愿。

　　快三岁的毛毛一进来，像个小炸弹一样，所过之处，遍地狼藉。奶奶乍着双手，一边护着他不要摔跤，一边紧紧跟着，嘴里还夸他：“毛毛手真有劲，能把垫子扔这么远！”
　　毛毛呵呵笑着，一把将茶几下面的瓜子盘拖出来，小手一挥，瓜子洒得到处都是。
　　奶奶既不骂他，也不制止他，笑眯眯地看着，眼里充满自豪，仿佛她的孙子正在做多么了不起的事情一样。
　　柳青青从奶奶刚进门，喊了一声奶奶，就不再说话了。
　　奶奶忙着照顾亲亲小孙孙，眼皮都没抬一下，“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了。
　　柳青青目瞪口呆地看着调皮得无法无天的毛毛，半天说不出话来。
　　柳曼曼抛开以往和堂姐斗气的小心思，拉住柳青青，小声说：“姐，我们去你房间吧？这里没法呆了！”她挥挥手，仿佛毛毛是带毒气体一样。
　　“哦，哦。”柳青青愣愣地被柳曼曼拉进了房。
　　刘玉兰正在厨房忙着给大家准备茶水点心。

　　“姐，怎么这么多书呀？”柳曼曼进了房，毫不客气地翻柳青青的书桌，把桌子的书都拔拉了一遍，轻蔑地说，“看这么多书，成绩还不是中等？何必自找苦吃呢！”
　　柳青青静静地看着她，暗自磨牙。
　　这个小堂妹，无论多少年再见，都是一样的令人生气！

　　柳如松和柳如柏这两兄弟，柳如松是大哥，嘴巴不会说话，只会闷头干活，不如弟弟会讨好人。柳如柏不需要买衣服礼物给奶奶，只稍稍说一两句好听的话，就能哄得奶奶团团转，心甘情愿为他做老黄牛。倒是柳如松，逢年过节不用说了，每个月都去弟弟家看望妈妈一次，大包小包地去，空手回来，还得不到一句好听的话。
　　前几年毛毛还没出生的时候，家里只有柳青青和柳曼曼两姐妹。
　　柳青青像个假小子，成天疯魔似的只会往外跑，晒得像块黑炭，奶奶是半个眼睛也看不上。倒是柳曼曼，肤色白，眼睛大大的，站在那里斯文又秀气，又继承了她爸爸的嘴巴，哄得奶奶天天喊她小乖乖。
　　幸亏柳如松和柳青青都是心大的人，不计较这些，刘玉兰倒是生过几回闷气，可是见父女俩都不在乎，她也看开了。管你喜不喜欢呢，我把我该做到的做到就行了。
　　毛毛出生后，柳曼曼的地位一落千丈。
　　柳曼曼贼精，知道事情已经做成，很难改变了，便趁着妈妈七个月大肚子的时候，那时家里还只有她一个，大哭大闹了一场，这才哄到了一个最新款手机。

　　“姐，你们快开学了吧？”柳曼曼在屋子里四处打量，随口问道。
　　以前她从没有羡慕过这个堂姐，长得丑不说，不会打扮，还整天疯颠颠的。今天一见，才发现堂姐竟然也变斯文了，她白了很多，一头黄毛剪短，发质黝黑发亮，眼神沉稳，不再嘻嘻哈哈，身段也有了起伏，婷婷玉玉地站在那，竟然让她看晃了神。
　　漂亮的房间，漂亮的床及好看的蚊帐，让柳曼曼顿时羡慕不已。
　　弟弟没出生前，她的房间比青青的还要漂亮。弟弟出生后，剩下的那间房给了奶奶住。弟弟的玩具太多，家里到处都堆满了，甚至连她的房间也不能避免。弟弟活泼好动，经常进她的房间乱玩。起初，她吼过弟弟几次，都被大人们无情地镇压了，说她不爱护弟弟。她不敢再挑衅这个家里的宝贝蛋，只能任由他去。
　　现在柳曼曼的房间乱得可媲美儿童游乐场。
　　“是啊。你不是也快开学了吗？下学期就初三了吧？”柳青青回道。
　　柳曼曼比她小两岁，刚结束初二的课程。
　　“嗯，好烦，一点也不想上学。”柳曼曼连鞋也不脱，就那么倒在青青的床上。
　　“不上学，天天呆在家？”
　　“不要！家里是毛毛的天地，哪有我站的地方？”柳曼曼抱怨道。
　　“那是你弟！将来叔叔婶婶不在了，就他和你最亲了。快起来，鞋都没脱，小心把床单弄脏了。”柳青青也没把她当外人，毫不留情地拉她。
　　“脱了就是了，你真小气，还是我姐呢！”柳曼曼嘴里嘀嘀咕咕，一边把鞋脱了，重新倒回床上，“姐，要不我搬来和你一起住吧？那个家，我真是不想回了。”
　　“想得美！我不想和你一起住的心情，就如同你不想和毛毛住的心情。只多不少！”柳青青喷回去，终于报了刚才的一箭之仇，心里畅快极了。
　　“你还是不是我姐！”柳曼曼坐起来，冲她大吼。
　　“你说呢？”柳青青斜眼看她，“对着对你有用或有好处的人，你的嘴巴跟抹了蜜似的。相反，对着那些没用或不如你的，你的嘴就跟抹了毒似的。我看上去很像受气包吗？以前你骂我骂的少？”
　　“姐！”柳曼曼心虚地大叫。
　　她以前是经常背着大人讽刺柳青青，但柳青青心大，一般不和她计较，更不会找大人告状，这让柳曼曼更加有恃无恐。现在被柳青青当面挑破，柳曼曼难得有点羞愧。
　　“我走了，你这么看不上我，我还是走算了。”柳曼曼下了床，作势要走。
　　她等着柳青青来哄她，留她。不然等下闹开了，被骂的还是柳青青，谁叫她比她大呢！
　　柳青青双手抱胸，用眼白对着曼曼。
　　曼曼那点小心思，在她眼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像水质极清的小溪似的，一望就望到了底。要是平时，她真不想这样惯着她。可是……到底是堂妹，算了吧，何必跟一个不怎么懂事的孩子计较？
　　“行了吧？别装了啊，我多了解你啊。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妹妹的份上，我真不会理你。”
　　“我就走！”柳曼曼又羞又气，开始穿鞋，动作却像放慢动作片似的，半天都穿不上一只鞋。
　　“再装可就过了啊！”柳青青悠闲地看着她，“你手疼啊？鞋这么难穿？”
　　“姐！”柳曼曼脸色微红，也不穿鞋了，光脚站在地上，怒瞪着这么一个不肯给她面子的人。
　　“好了，好了，叫得我耳朵疼。等下带你去吃冰淇淋！”柳青青装模作样地掏掏耳朵。
　　“我不要！”柳曼曼终于等到了堂姐哄她，心满意足地又倒回床上。
　　“不要算了，那我带毛毛去吃。”
　　“不许带他去！我和你去，别说话不算话！”柳曼曼气势大增。

　　午饭很丰富，刘玉兰在厨房里忙了两个钟头，不停地进进出出，一会儿奶奶叫：“先洗点水果给毛毛！”一会儿又叫，“拿块毛巾来擦下这里，毛毛把牛奶洒了！”再过一会儿，又埋怨地冲媳妇大喊，“你家怎么都没有小孩子的玩具？青青以前的呢？”
　　柳青青在房里听得头疼。
　　奶奶一点也不老，才50多岁，身强力壮，吼起来气吞山河。
　　柳青青想出去帮忙，被柳曼曼拉住了：“姐，别出去。你要是出去了，奶奶可就抓到壮丁了。她会一直使唤你，看你忙得像陀螺似的，为她和毛毛团团转，她才开心。”
　　“我妈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她还要做午饭呢。”柳青青还想出去，柳曼曼抓得太紧，她一时挣脱不开。
　　“一个人团团转，好过两个人团团转。你听我的，没错！”柳曼曼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天竟然觉得堂姐还是很顺眼的，可能是有了毛毛这个对比吧？
　　“真的？”柳青青有点犹豫，一想到重男轻女的奶奶，想到她早上见她时，连眼皮都没抬的样子，她确实不想出去看奶奶的脸色。
　　“真的，相信我吧！来，你给我讲题。我们也在做正事，奶奶看见了，也不会说我们的。”柳曼曼从她的书包里，掏出数学暑假作业题，虚心请教。
　　“……”柳青青很想把妹妹递过来的书推开。天知道，她都正在重新学习呢，没准还赶不上柳曼曼呢！

　　柳如松知道自己老娘的脾性，不到11点就回来了，把老婆推回厨房，由他一个人去应付老娘。
　　奶奶看着毛毛在一边玩瓜子，埋怨的话像机关枪一样：“就你那个破厂，还加什么班？你的工资发了没？欠了几个月了？早就说了，不如辞职，学学你弟，自己做点小生意，多好！”
　　柳如松坐在一边，一边逗弄毛毛，一边嗯嗯地虚应着老娘。
　　奶奶：“你们也该考虑下再生一个，再生个儿子多好！你看，你弟弟不就有了毛毛吗？你那个破厂，还担心超生会丢工作不成？”
　　柳如松这才抬起头：“妈，我们有青青一个就够了。又不是有皇位等着儿子继承，非得生儿子。”
　　这句话，还是当年青青听见婶婶生了毛毛，曼曼和毛毛不合时，她顺嘴说出来的。当场把柳如松两口子笑了好半天。
　　“你说的什么话！非得有皇位才能生儿子？”奶奶气得想打他，转念想到柳如松都这么大了，还挨打，又不好下手。
　　正好，刘玉兰从厨房里出来，笑着问：“饭快好了，先吃饭吧？”
　　“现在才做好，我们毛毛早就饿了！”奶奶把一肚子火气发在媳妇身上。
　　柳如松不好意思地看向老婆，眼里满是歉意。
　　刘玉兰早就习惯了，毫不在意地说：“那我去叫青青和曼曼出来吃饭。”
　　“好，我去摆碗筷。”柳如松赶紧从老娘身边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