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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第六世 (8) ...

  •   邵子茗这些动作并没有瞒过邵四爷去。虽然留富当时没在宁城,可留运早就把宁城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大家!什么小公子一去就被个穷乡下书生给盯上了,一天就被骗去了老爷给他的所有银两!留财因为没有能阻止小公子和那个骗子出门,老爷赶到了宁城,当场就让人把他暴打了一顿……

      留富不敢得罪小公子,可更不敢触犯四老爷!知道了小公子让他干什么,转身就把事情向四老爷汇报了。

      邵四爷很生气!可这次他却不敢贸然阻挡了。

      儿子从小被溺爱,有些小脾气,急起来也摔过东西,踢过人,但总的来说是个懂事的,过去很少出门,在家读书玩耍,邵四爷认为儿子是个好孩子!这次回来之后,儿子就变了。

      他知道儿子心里不痛快,可儿子并没有大发脾气或者折腾什么的——其实那样就好了,而是郁郁寡欢!这就麻烦了……

      刚回来那两天,儿子日夜对着那朵破芍药花流泪,吃不下饭去,自己去骂几句,他就躺床上不动弹,看着像是个死人!四夫人吓坏了,坐在床边哭,求儿子别让娘着急,快起来吃些东西……

      虽然夫人当着儿子的面没跟他吵,可是回房就责备他——投鼠忌器!这么简单的道理都忘了?就是那个人是骗子,如果儿子喜欢,也不能这么粗暴地把儿子扯回来!难道不能等几天,让儿子看清那个人的面目,自愿回来吗?现在看看!怎么办?!儿子伤心了!不好好吃饭,做下病来可不得了!……

      邵四爷觉得这是妇人之见!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知道那个人在骗儿子钱,难道还容他继续?!

      后来那花谢了,儿子竟然把花瓣放在了粥里,含着眼泪一口一口地吃了!

      这下邵四爷真担心了!儿子这是有心病了?!他也开始后悔那天太急躁!可他能不急躁吗?他接到信,说儿子落在了个一无所有的骗子手里,一见到那个人,就跟去同吃同住了。那个人穷到连茶水都蹭学里的,平时大家都不与他来往,邵子茗不明他的底细,被他缠上了……

      他岂能让儿子落在那样的人手里!万一那个穷酸见财起意,把儿子拐走,银两是小事,儿子受到伤害可怎么办?!他当然要急着赶快将儿子带回来!可哪知道儿子对那个可恶的家伙这么上心!那混蛋说了什么话把儿子勾得失了魂?!

      这些书签回答了邵四爷心中的疑问。他边读边恨得咬牙——这些满肚子花花肠子的烂文人!就知道写些风花雪月的东西玩弄人心!从这些诗句就可以知道,那个人虽然穷,但一定饱读诗书,谈吐过人!儿子被他迷惑了!可现在自己应该如何处理这事?!

      邵四爷反复斟酌,觉得如果不让书僮去宁城,儿子已经很消沉了,因为吃的少,变得面黄肌瘦,四夫人天天垂泪……儿子等不到书僮的回音,会不会更难受?万一真弄出个病来……可如果让书僮去宁城,儿子跟那个骗子的关系不就断不了了吗?……

      他拿不定主意,这次竟然去问夫人了。

      四夫人宋氏是本城另一富商家的小女儿,当初嫁给邵家的四公子,是来享福的。谁知道邵家四公子研发出了碧云瓷,经商又有一套,将瓷器卖到了京城,得了太子的喜欢,一时间,碧云瓷价格昂贵,邵家在短时期内暴富!邵家四房一枝独秀,在府里代替大房成了掌家一房——自己挣的钱自己要自己分配,否则邵四爷就不往外拿钱了。

      宋氏只生了一个儿子,又不想让夫君娶妾,腰杆子总有些不直。对掌家什么的,她其实兴趣不大,把所有事务全交给了陪嫁和管家。她当初在家娇养长大,就延续家风,对儿子百依百顺。现在听丈夫这么说,立刻说让书僮去宁城——去买些个书签算什么?又不是见面!让儿子高兴高兴不好吗?

      邵四爷总觉得夫人没见识,但此时觉得赶快让儿子有胃口,把身体养好倒是真的。等儿子一成婚,小两口鱼水相谐,自然不会再把骗子那些空口白话放心上了。

      所以邵四爷就默许了书僮去宁城买了一大堆书签回来,然后冷眼看着儿子跟喝了鸡血一样活泼起来:忙着让人去打听城里谁刻章子刻得最好,张口向他娘要了二百多两银子去浪费!章子来了,儿子亲自往书签上一个个盖章!忙到深夜!又心急火燎地把几个书僮都派出去卖书签!……

      这些书僮临出府都到邵四爷这里请示,邵四爷只能无奈地挥手,让他们照着儿子的吩咐去做。虽然憋气,他内心还是有一点点喜悦——儿子有经商的天赋!知道点石成金:一枚印章就将平常的书签变成了藏品,几句话的一片纸能卖出一斤米的价钱。可惜卖得不够多,挣不回刻章子的钱,但假以时日,数量大了,卖到别的城镇里,就能还本了……可怎么刻的是那个混蛋的名字呢?!

      但也不能说儿子不向着自己:昨天儿子跟自己说那个姓娄的家院看着不妥,怕他对自己不好。那个人不是自己手下挑选的,是大房非要塞进来的。前些日子有人说他偷银子,原来已经打算让他走了,只是怕大房没面子,如今既然儿子也说不喜欢,就让他离开吧。

      秦惟根本不知道邵子茗已经自作主张地给他做了市场营销,他正因为挣到了第一笔钱而稍感轻松。

      七夕后,侯老丈结算了一下,他们总共卖出了一万余书签,一千小旗,算来算去,除去买花纸印泥等本钱,他们挣了四十五两银子!侯老丈去问秦惟该怎么分,秦惟觉得自己只出了主意,主要事情都是罗妈和侯老丈做的,就说自己拿个小头,可侯老丈知道如果没有那些词句,他们卖不了这么多纸片!就做主给了秦惟二十两,自己和罗妈一人十二两五。

      这对于侯老丈和罗妈都是一大笔钱,省吃俭用的话,能生活好几年。可对于秦惟,这还不到邵子茗给他的一半现金,更别说远比不上邵子茗买宅子的钱了。好在他不知道邵子茗刻章子花了多少钱,不然他会觉得赔惨了!但他到底开了张,下面八月十五又是个日子,他知道不少“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之类的,还能对付过去,当然赚不上大钱……

      因为距八月十五就一个月了,侯老丈和罗妈休息了两天,就准备再次忙碌。秦惟罗列出了七八句诗词,这次就只做书签了,东西小,投入少。秦惟选了雅致的硬纸,决定价钱卖得贵些:十文一个——他记得的古诗词不多,就这么几锤子买卖,能赚就多赚几个钱。

      这天,秦惟才要出门,侯老丈在屋里喊,说他已经刻完了模子,赶快动手吧。秦惟正迟疑是不是就不上街了,正好有人到了院门前。来人穿着棕色圆领常服,看着就是个平常买卖人,开口说要找江晨生。

      秦惟笑着问:“我就是江晨生,阁下有何贵干?”按理该请人到屋里来,敬上杯茶什么的……可秦惟屋里破桌烂椅,窗户糊着纸,还是在院门口说话吧。

      对方打量了下秦惟。秦惟忙微微地挺了下胸——他挣钱后去买了些内衣裤,被罗妈发现了,就说他浪费钱!一定要让他买了料子,她自己来做。于是秦惟就给了罗妈些银两,罗妈做出了件长衫,秦惟正穿在身上,没有补丁,自觉很小康!

      可来人看到秦惟脸色苍白,身体干瘦,衣服质料粗糙,依然觉得这是个穷酸!但气质倒很文雅,看着该是能写出那些词句的,读书人怎么就吃这一套?那些话能吃饱饭吗?竟然有人买?!来人从袖子里拿出了几张七夕的书签,问道:“我姓鲁,这些是你制的书签?”

      秦惟说道:“见过鲁官人。”他不请人家进屋,就别指摘对方语气轻慢,接过书签一看,的确是自己和侯老丈罗妈人做的,才要张口应下,无意一翻,看到了一张书签后的“宁城江晨生制”的印章,一下瞪大了眼睛。

      他倒是不惊讶有人知道这些是他制的,毕竟是罗妈出去卖,就是有人不认识罗妈是这个院子的,保不住罗妈会告诉别人这些书签是江公子写的,呀哒呀哒……他惊讶的,是这枚印章的品质:先不说印泥颜色鲜艳,边缘清晰,只说这印章字体幽雅仿古,笔势健美,转折处一气呵成,就知这绝对不是随便刻出来的!是谁帮他刻了印章,又印在了书签上?这世间,该只有他……

      秦惟心中一暖,嘴角笑意浓郁……

      鲁官人指着印章说:“公子可否再做些书签,上面要八月十五应景的诗词,后面的这个章子可不能少,不然没人买。”

      秦惟的笑容没了——我就是知道这章子是谁做的,也不能去找他要……他用商量的口气:“要不,没这章,十文……”

      鲁官人摇头:“不行,有这印章,三十文也能卖得。没这章子,就是平常的书签了,哪怕词句好,五文顶天了。”

      这原本就是开始的价钱,秦惟皱了下眉,刚要应下来,有人在路边喊:“江公子!”秦惟抬头,见是曾经见过的留运。留运一脸不高兴地跑了过来,伸手递给秦惟一个扎口小袋子,很不耐烦地说:“我家小公子给你的!”

      秦惟忙打开,里面有一个长方的印章盒,一盒印泥,还有些散碎银两。秦惟眼睛潮湿,笑着对留运说:“多谢你家公子!”

      留运冷着脸说:“我家公子说要五千书签,二十文一张。”

      秦惟说:“十文就可以了。”

      留运哼了一声:“二十!你这人是不是不懂话?我家公子说的,我能不听吗?!”

      秦惟只好说:“好吧,你两天后来取。”

      留运转身就走,礼也没行一个。

      鲁官人白了他一眼,说道:“这是谁家的小厮,真没规矩!”他脸上堆起笑容,“江公子,方才说好了十文……”那边竟然给二十文!我可不想给这么多!

      秦惟假装想了想,点头说:“鲁官人比他来的早,好吧,还是十文吧,你要多少?”

      鲁官人笑得欢畅:“那就一千吧!也两天后来取?”翻倍一卖,就能挣上十两银子!

      秦惟点头,心里急着回屋,说道:“那您也两天后来。”

      鲁官人举手作揖,摇着身子走了。

      秦惟转身回院子,见侯老丈和罗妈都在屋檐下直愣愣地看着他,秦惟笑着一举袋子:“我们开始干活吧,四千书签。”

      侯老丈看罗妈:“你快去剪!要不,找几个小姑娘吧……”

      罗妈叉腰大叫:“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过河拆桥!我不是说我能做吗?!为何要找人?!你是不是就想看看小姑娘们?”

      侯老丈转身进屋:“好心当作驴肝肺……”

      秦惟忙劝:“好啦好啦,罗妈,你去裁剪,我们有的忙的。”把罗妈劝回她的屋中,秦惟赶快到自己屋里,找出笔墨,拿了些罗妈已经剪出的空白书签,一笔一划地写下了那些后世烂熟的句子:“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苏轼),“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张九龄),“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王建)……

      一口气写了七八张,他肚子里的墨水全倒没了,怎么也想不起和中秋有关的诗词了。秦惟深悔自己在中学没好好背书,他多想写十二张书签,凑个一打!他又写了一张:“夜深忽梦少年事”,虽然这有点不对题,但这句诗忽然冒了出来,他觉得不写白不写。写完又坐着想了想,再拿了张书签,小心地写下:“最难忘,清晨才过,街市未开,锦绣楼上,两壶清酒,一尾鲜鱼。”落款是“吾爱鱼生”——爱你余生。

      江晨生从未研习过诗词歌赋,秦惟几辈子也不曾创作什么,写出来全是大白话,可他觉得邵子茗该喜欢。但接着他就批评自己:这种传递信息对邵子茗好吗?他在那边给自己刻章,帮着自己卖书签,两个人算不算藕断丝连?!年底他就要成亲了,就是他那边没往那里想,自己却心里清清楚楚!上一世他为自己孤独几十年,这人一旦动了情,就绝对不是友谊能搪塞过去了!秦惟想起自己才见邵子茗时就升起过不与他交往的决心,可那时因为肚饿没坚持住,现在吃饱饭了,但怎么还无法狠下心呢?!

      秦惟看着桌子上的书签犹豫了半天,最后觉得,人得懂礼貌吧?对方为自己付出了,自己怎么都得说声谢谢吧?何况,上次自己让他小心温三春,邵子茗不会忘了吧?得再提醒他一下。

      秦惟找了张纸,正经八百地写:“子茗贤弟如面,愚兄多谢贤弟帮忙,非常感激。我做了几枚书签,以搏贤弟一笑。贤弟切莫忘了愚兄那时对贤弟的私语。祝贤弟中秋快乐,姻缘美满,福寿绵长。愚兄秦惟草上。”

      我祝你姻缘美满了!但愿你明白我没别的心思!秦惟自我安慰着将信纸与书签封在一个信封里,上面写了“邵贤弟启”,可没有封口——邵四爷肯定会看这信的。

      邵四爷的确看了,而且气得半死!

      留运回到锦华邵家,去见六公子之前,先来见四老爷,向四老爷说了情形:怎么给了江晨生小包,和小公子要说的话。去取时,江晨生给了两个包,一个大些的,是一包做好的书签,一个信封,里面是江公子给小公子的信和一套书签。

      邵四爷自然马上打开,一读信,就叱道:“假惺惺!”扔在了桌子上,然后看书签,每张边上都包了细细一圈银箔,书签上不是印上的字句,而是手写的,该是那个江晨生亲笔所书!邵四爷一张张读过,这些话!真是不堪入目!什么夜深忽梦少年事,驴唇不对马嘴!他一把撕了!除了署了正经姓名的,还有一个“吾爱鱼生”!这肯定是江晨生自己!写的自然是与自己儿子吃饭的事!还说儿子是他的吾爱余生!可恶!这不是在勾引自己儿子吗?!真该让人把他打死!邵四爷又忿然将这张书签撕成了两半!

      门外匆忙的脚步声,邵子茗笑着一头闯进来:“留运!你回来了?!怎么不去我那里?!”他院子里有人说看见留运去四老爷院子了,邵子茗急忙跑来。他一眼看到父亲匆忙将手中的纸片扔到身边地上,尖叫着扑过来:“爹!你撕了什么?!”

      邵四爷拦着他:“没……没撕什么!你们怎么不拦着小公子?!”仆人们面面相觑——过去小公子不是随时可以来找老爷的吗?

      邵子茗已经看到了桌子上几张书签,都包了银边!是不是因为那天我与秦惟兄在一起时,衣服上的包边有银色……这肯定是秦惟兄单给我做的!又见地上纸的碎片,大哭起来:“你怎么能撕我的东西?!啊!”一头就往地上撞去——要去捡纸片。

      邵四爷拉着他:“你们都只看着?!快来拉公子回去?!”人们过来帮忙,邵子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脚乱挥:“给我!都给我!谁让你们碰的?!”欣喜和愤怒交织,回归到了往日的脾气模式!

      邵四爷生气:“你爹碰都不行?!”

      邵子茗哭着叫:“可这是他给我的!娘!娘!爹欺负我!……”

      邵四爷骂:“看看!你都多大了!怎么跟小孩子似的?!马上就要成亲的人了!”这就是他们娇惯的结果!儿子过去就这么耍赖撒娇……哭得这么大声……折腾一下也好,只要他别憋在心里……

      邵子茗哭得满脸是泪,终于从地上抓到了几片纸,抽泣着对上,用袖子使劲擦眼睛去看,又哭又笑,小心地放入怀里,扒着桌子站起来,拿了桌面上的几张书签和信纸,又抓了旁边的包裹,对留运大喊:“你别回我院子了!回来我就让人打你出去!”

      留运不敢看邵子茗,低着头。邵子茗抱着东西走了,邵四爷长叹:“这个不懂事的!”儿子这么闹过了,肯定会好好吃饭睡觉吧?

      果然,人来说六公子晚饭吃得很多,不读信,只是将那些书签反复看,尤其被四老爷撕开的,小公子细心地粘好了,吃饭时都并排放在手边,看着傻笑……

      八月十五这晚上,秦惟这次有准备了,买了个小香炉和一把香。他特意穿着整齐,以示郑重。明月高悬之时,他把板凳摆到了当院里,烧香拜了拜,然后将香插在香炉里,站在院子里袖了手,看着那香烟缭绕消散——邵子茗肯定也在家做这些事吧?秦惟觉得如果两个人在做一样的事,冥冥里就有些牵连。那些中秋的诗词,都描述着牵挂和想念,他现在庆幸自己写了那些书签,但愿邵子茗能读到,知道自己一直在想着他。

      另一方面,秦惟消极的心思又出来了:这又有什么用呢?两个人也不能在一起!何年何月才能见一面?也许自己该去锦华城,偷偷看他一眼?可怎么给他递信?书签上弄个什么图案或者暗语?……

      八月十五这一批书签卖得比七月七更好,除了鲁官人,还有别的人从其他城市来批发书签,八月十五后,侯老丈过去总是阴沉的脸也展开了——他们一共卖掉了两万书签,对大量订货的人给了折扣,可因为邵子茗那边价高,最后还是均价十文。虽然秦惟买了较贵的纸,可除去成本,他们净赚了一百八十两!

      侯老丈要给秦惟八十两,可秦惟知道自己没多少诗词了,两位老人要养老,就对侯老丈说这次活太多,他没干多少,坚持只拿四十两,让侯老丈和罗妈两个人各分七十两,这样,加上他们上次挣的,侯老丈和罗妈日后就不用为钱发愁了。侯老丈也理解秦惟的心思,想到这次拿了,下次就少拿些,而且,他不会向江公子要租金了。

      罗妈心情好,就不再计较侯老丈曾说要雇外人来,她甚至还愿意继续住在这个破旧小院的东房,当她的婆子,那些银子藏起来不用,就图个心里踏实。

      侯老丈也没想改变生活,他倒是跟秦惟说了,准备找些工匠来修补一下房屋,换换门窗什么的。

      下边的大日子是九月九重阳,秦惟还能想起句“霜叶红于二月花”,可有关冬至和新年,秦惟真记不得什么了!他打算去向学子们买些词句,印上他们的名字,也可替他们传扬文名,他们该不反对。秦惟给自己定位在出版商!等再挣几笔,就可以出些小册子吧?自己多少知道些后代的故事电影,就是文笔不行,还可以找人帮着写……反正他的第一桶金挣到了,日后路会越走越宽。在没有互联网的年代,印刷品可是风行天下的。

      秦惟心安了,就找了一天去了马掌柜的牙行。一是去拿房契,二是去看看邵子茗给自己买的院子。那时刚买了房子他就病倒了,后来一直心气不足。如今挣了些钱,有了对未来的策划,才能去面对那个宅子。

      马掌柜看着比以前有了些活力,肤色也不是那么黄了。他见到秦惟,责怪地说:“你怎么现在才来取?我那时说几天就来吧?可这都多长时间了?两三个月了!这要是别人,不知要起什么心思呢!”

      秦惟却知道这牙行生意讲究信誉,一旦毁了,后面的买卖就没了。秦惟自己巴巴地盼着有个稳定的工作,自然不信马掌柜会为了个院子把十几年二十几年的工作丢了,忙笑着行礼:“多谢马掌柜,麻烦小乙兄弟再带我去一次,我上次没记住路。”

      马掌柜将地契递给秦惟,秦惟看了看,放入怀中。马掌柜说道:“多谢你上次说我肝不好,我找了个郎中,一直吃药,现在觉得好多了,不想以前那么累。”

      秦惟点头说:“那就好。”

      马掌柜出去叫了小乙,秦惟现在挣了钱,怀里总揣着几两银子,痛快地交了车费,又上了驴车。小乙大喊:“走嘞!去看院子啦!万通牙行做成了的买卖!”

      上次与邵子茗一起坐驴车尚是夏初,万物生长,处处葱绿。现在已经过了中秋,街两旁的树木叶子枯黄,行人都穿了夹衣,再无薄衫纸伞。

      秦惟看着秋日的街道,心情消沉:他总想起那天邵子茗坐在自己身边的样子。这一辈子他如果不和邵子茗在一起,也不想娶什么人,注定孤独,还活不长,谁想到这种未来都不会欣然。

      上次他们坐了半天车,可这次,小乙一出了大街,就停了驴车,把缰绳拴在了街边一个系马桩上,给了旁边一个算卦摊子上的老汉几文钱,让他帮着看驴,然后向秦惟一示意:“公子,这边走,我带你走条近路,半盏茶的功夫就能到。”

      秦惟问:“那你上次怎么不带我们走?”

      小乙理直气壮地说:“驴车进不去那巷子,何况,咱们还要去其他地方,不就得绕远吗?”

      可秦惟怀疑小乙是想借着邵子茗的穿着给万通牙行打广告,今天自己衣着朴素,他就不想多转悠了。

      小乙领着秦惟,走入两人宽的窄巷,一边走一边还告诉秦惟在那里转弯,秦惟一一记下了。

      他们横切过几条街道,周围的住家少了,又走了片刻,到了那条安静的街道。这里因为人家少,比别处更显得萧索。街上的几个门户,还都紧闭着院子门,秦惟不禁问道:“这地方没人住吗?”

      小乙有些不好意思,来回看了看,小声说:“这个,我现在跟你说哈,你可别说是我说的,这里……嗯……过去闹过鬼……大家一般都不往这边来,何况也没店铺,平常谁来呀?住这儿的,多是……不想和人来往的……”

      秦惟咬牙:敢情卖给了我们一座凶宅!外室的故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可住这里的倒该是想避开人,也许卖家真的想在这里养外室……我可不能成外室!

      到了小院子前,秦惟拿出钥匙开了铁锁,小乙随着他走入院子。

      庭院还是那个样子,只是又铺了层新落的叶子,气氛凄凉。秦惟暗叹——如果能与邵子茗大大方方地住在这里,倒是个安静场所,但要是让他自己住,大概不久就会得忧郁症了。

      他进了屋子,因为窗户被席子封着,屋里很暗。上次他与邵子茗来,看的是格局,这次秦惟想看看屋内的细节。他走到屋外窗前,发现那些草席顶端有根木棍,挂在窗户上面。秦惟伸手一举,木棍脱了挂钩,可是草席已经酥烂,一碰就断成了两节。秦惟再走入屋中,光线射入房内,只见灰尘满地满窗,到处都要打扫,秦惟头大。他出了屋门,又到后院瞧瞧,青苔片片,杂草丛生,地砖破碎,比屋子更难弄。

      要干的事情真不少,冬天马上就到了,秦惟又懒得动了了。

      他对小乙说可以走了,往外走时,特意到边上的石板处看了看——这个院子空着,保不定有什么人进来,别掉下去才好。石板上面没有裂痕,很结实的样子。

      为了记住路,秦惟领路,左转右转,不多时就回到了人居密集的地区,从小巷出来又坐上小乙的驴车,驴车慢慢地往回走,快傍晚了,人们行色匆匆,该是急着回家吃饭,小乙也就不大声嚷嚷了。

      眼看离着牙行近了,小乙大声说“驾!驾!”看来想再展喉咙给牙行做广告,好让马掌柜听见,忽然,旁边跑来一片官差,拿着棍棒刀枪,吆喝着:“让开!让开!”

      小乙忙偃旗息鼓,拉着驴车到路边站了。这是秦惟来后头一次见到这么多官差,有三四十人,他正诧异宁城有这么多公人,忽然见其中一个公差眼熟——温三春?!邵家那个姓娄的家院?!他怎么成了差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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