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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第四世 (3) ...

  •   杜青神游天外地走入东宫,到了太子寝宫外,看见檐下堆积的柴垛,才彻底醒过神来,只觉心口冰火相交,寒冷和火热并在。他双拳紧握,想抑制住身体的颤抖。他这是怎么了?!半个时辰之前,他还没有这种感觉,怎么一见了太子,他就不想下手了?!

      他接受了在东宫放火的任务,本来从没有想过要违背父亲的命令。父亲对母亲和妹妹不薄,父亲想让表弟为帝,杜贵妃成皇太后,妹妹会为皇太妃,不会被亏待……毋庸讳言,皇帝和太子都必须除掉。现在事情已经做到了在太子寝宫外堆柴了,真停了手,日后太子上位,他怎么可能饶了杜家?!杜家会遭灭门之祸!父母,姊妹,和众多的叔伯婶娘、姑表兄弟姊妹,侄子侄女……

      可是太子礼佛,一向得人称赞,也许,也许他不会下手杀人……

      正思想间,有兵士来报:“宫外有几个文官闯宫,说要与太子共存亡。是不是杀了他们?”

      杜青缓缓地摇头,也许父亲会顾忌朝事的稳定,不杀文官?如果有许多文官保着太子,父亲会不会改主意……虽然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幼稚,但是杜青现在头脑混乱,智商不在线,哪怕有一根稻草也想抓着。他语气迟疑地说:“让他们进宫来吧……”

      来人惊愕地看杜青:烧东宫这事不该背着人干吗?当着一帮文官可怎么放火?小杜将军是傻了吧?不对呀,杜将军说他最喜小杜将军,有杀伐之果敢,也许,小杜将军是设了个圈套,让那些人来了,好一网打尽?……

      他正疑惑间,杜青见来人不动,突然手搭在了剑上,厉声道:“没听见我说的?!快去!”

      将官应了一声,转身离开,可是路上叫过来一个兵士,让他去叫杜鸣山,把这事传达一下。

      秦惟努力了半天,怎么也无法静心——外面人来人往,脚步声、吆喝声、木柴扔在地上的声音……声声入耳,他思绪追逐着这些声音,原身太子在他心中抑郁难忍,还升起了强烈的求生欲……秦惟哪里有半点灵性的感觉?

      秦惟叹气,睁开了眼睛。见小森尚在闭目中,就不打扰他,眼睛满屋看……

      “你在看什么?”

      秦惟忙回头,见小森看着他,秦惟有些不好意思,赔着笑:“小森,我真没法静下来,你还是想个法子杀了我吧。要不,我找个柱子撞死?”

      小森闭眼:“人身的力量何其强大,事关生死都无法让其放开钳制。”

      秦惟说:“就是因为面临生死,人身才更想活。我的原身现在急得想出去求放过,保证不追究他们。”

      小森不睁眼地问:“你不想出去对他们说说?”

      秦惟摇头:“我看杜鸣山的那个意思是想大开杀戒,保不准想当个摄政王,我说什么都没有用,被杀前还丢了脸,多不好意思。”当初他在胡地,面对五马分尸都无法求饶,现在也放不下架子。

      小森又问:“那个孩子明显是动摇了,你不去说服一下他?”

      秦惟点头:“我也看出来了。可是杜鸣山是他的父亲,你知道这里多讲孝道,我让他做什么?忤逆父亲?他若是说想放我走,杜鸣山肯定不会听他的,他一定得带着我往外杀,父子反目不说,他还要平白造下杀孽,日后谁来还?我懒得麻烦别人……”

      小森轻轻地叹了口气,秦惟安慰他说:“其实我不想这么活着,才半天我就烦了,走哪里都有人看着,简直跟笼子里的动物一样。这个太子早晚会被杀,今天不死,日后藩王入京,不也得死?还是今天吧,至少有你在我身边。”

      他话音未落,外面一阵哭喊声:“太子殿下!”“殿下啊!”……

      秦惟不自主地站了起来,走出卧室,到了外堂,隔着大门见三四个身着文官官服的人往在院子里跪了,为首的是个白头发的老者,太子知道这是礼部尚书傅滔,秦惟忙往外走,被门口的兵士们举起胳膊拦住了。

      傅尚书在地上喊:“你们敢谋害太子,天理不容啊!太子殿下!我与你一起死!”

      秦惟出不去门,只能大声说:“你们都回去吧!他们只是囚禁我,并非要杀我。你们不要闹!”

      几个文官看着殿外堆积的柴火,心想太子是不是吓昏了头,竟然不认为这些人要杀了他?傅尚书大哭:“殿下仁慈心肠,你们竟然想杀了他,你们有没有良心哪!”

      兵士们频频看站在一边的杜青,就等着他开口一声令下,他们好把这几个文官抓起来,一块儿扔到寝宫里去——你们既然想死,就一起死呗!

      杜青皱着眉,看着这几个文官,心中暗骂这帮文人真没用!来几个年轻的,闯入宫中,拉着太子往外跑不行吗?我不让兵士们追就是了。可又想起听说太子平时就知道讲些佛法,吸引的肯定就是这帮软踏踏的家伙!没一个敢动手的!……

      忽然,他心中一动——他难道不能带着太子逃出去吗?!

      这个念头一出来,就像火一样烧透了他的心,他的眼睛就亮了起来!对,让太子挟持自己,逃出皇宫!城中正乱着,找几匹马,送太子出城!

      若是在往日平常的生活中,他与太子相遇,也许会升起喜爱之心,但不会如此强烈。可现如今太子就要被烧死了,杜青的那分喜爱被强压在了短短的片刻中,结果不可遏止地爆炸了,他的心完全打开,倾向太子。

      他表面怒气冲冲地往寝宫门口走去,兵士们不敢拦着他,杜青大步踏入了寝宫,差点撞入秦惟的怀中,秦惟后退了一步,杜青站在秦惟面前,背对着门口。

      杜青再次看清了太子平静的神色,似是含着笑意的眼眸。

      杜青的心剧烈地跳动,口舌发干,他颤抖着声音说:“殿下……殿下……”他微侧了下身体,将腰间的刀柄送到秦惟的手臂处,他怕秦惟不明白,低声说:“殿下,快劫持我!”

      秦惟缓缓地舒了口气——他前世的小石头,这一世长大了。他微笑着摇了下头。

      杜青急得的眼里有泪,怕秦惟不信他,他急促地说:“殿下!我是真心的!”

      秦惟低声说:“我知道,可我不想这么干。”

      杜青焦灼地问:“为什么?!”

      秦惟回答:“我怕麻烦。”

      杜青差点背过气去,他一把拉住了秦惟的手臂:“太子殿下!跟我走!”

      秦惟笑容没了,摇头:“你别冲动!你的母亲可还在?你有没有其他的亲人?你为他们想过吗?”

      杜青心里一紧:他的母亲是个妾室,虽然一直得杜鸣山的宠爱,但是如果自己违背了杜鸣山,杜鸣山会不会对母亲不好?杜青慌了——他也许不该这么做?他的眼神摇动。

      秦惟嘴角翘起,将手放在杜青的手臂上:“放开我吧,你能进来对我说这几句话,我已经很高兴了。”你的灵魂里有我。秦惟语气真挚。

      杜青却觉得秦惟的手有千斤重,压得他手臂要往下滑,他不由得紧紧握住了太子的胳膊。他习武,手力极大,秦惟不自主地皱了下眉头。杜青一惊,回过神,忙放开说,结巴着说:“殿下……臣……有罪……”

      秦惟又笑了:“别跟着别人说那些套话。快出去吧。”

      杜青看着秦惟的笑容,只觉得为这个人去死都可以,再次恳请道:“殿下!走吧!”

      秦惟再次摇头,忽然想起什么,又对杜青温柔无比地笑着说:“我求你两件事行吗?”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杜青差点被这笑容晃瞎了眼,立刻点头:“殿下请讲!”

      秦惟示意了下屋门外的几个文官:“把他们赶出宫去,最好派人送他们回家,别把这事告诉你的父亲。”

      杜青喉头发哽,他让那些人来是想指望他们让父亲下手有顾忌,现在太子让那些文官走,这是不给他自己留一点生机。

      见杜青不答应,秦惟收了笑容:“你不想帮忙?”

      杜青下意识地说:“我帮……帮殿下……”可是说完就后悔了,他不想送走那些人!

      秦惟又带了笑意:“第二件就是,你能不能用刀杀了我?”

      杜青一下没反应过来,片刻后才慌忙说:“殿下!臣没有……臣不想伤害殿下!”

      秦惟叹气:“这不是伤害我,这算是帮我一个忙,难道你要看着我被活活烧死?”

      杜青连连摇头,“殿下,我错了,我不该帮着父亲,殿下清白无辜……”

      秦惟摆手说:“好啦好啦,我并不怪你。你放心,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计较你的,绝对不会恨你。”他已经知道这孩子不想杀自己,而且那时对小石头说了多少次这种话,自然张嘴就来。

      听见他这么说,杜青的心都疼碎了,眼泪汪汪地说:“殿下!走吧!殿下!跟我走……”

      “杜青!你给我出来!”寝室外有人喝道,却原来是杜鸣山回来了。

      父亲这么快就来了?!杜青像是突然被从梦中叫醒,眼睛猛地睁大,带了丝惊恐和茫然。秦惟用力将杜青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拉下来,洒脱地说:“你父亲在叫你,快出去吧,别让他等着。”说完也不再看杜青,转身走入了里屋。

      看着太子笔直的白衣背影,杜青的手放在了刀柄上,他心中升腾起一股疯狂——就这么杀出去,杀死所有的人!即使救不出太子,自己死了也就安心了……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屋中的僧人开口:“施主不可冒失。人命关天,不要妄造杀业,连累无辜他人。”

      这话像是锤子般砸在杜青的头上,他再次想起了母亲和妹妹。妹妹杜昭仪的美丽完全承自母亲,可就是人们都说妹妹比母亲当年更美,他还是私心保留着从小的认定——母亲是世上最美的女子。母亲性情温柔,对他的爱护抚养,他没有还报一分!而从小,母亲就对他说要保护妹妹,如今妹妹不满十七,难道他此时要为了一个才见面的人抛弃所有亲情?!

      杜青缓缓转身,向门口走去,每一步都沉重得无法抬脚。

      杜鸣山站在院子里,气愤地看着自己的小儿子慢吞吞地走出了殿门。他心中暗道难怪人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这个儿子平时看着很利索能干,自己还想好好培养他,可第一件大事这孩子就办砸了。

      见杜青下了台阶,杜鸣山一挥手:“快点火!”兵士们应声,将本已准备好的火把投入柴堆。

      杜青大喊:“不!”使劲挥动手臂:“不可!快灭火!”

      杜鸣山怒喝道:“你闭嘴!来人!把他给我拉出去,打二十军棍!”

      杜青几步到杜鸣山面前,一下双膝跪倒:“父亲!太子多年学佛,心地良善,他无意皇位,可出家为僧!父亲,杀了他,会惹起众怒啊!”

      三四个文官在一边喊:“不能杀太子啊!”“……太子若无辜受戮,天怒人怨!”

      杜鸣山指着那几个人:“笑话!这叫众怒?!蠢货!来人把他拉走!”

      有将士过来拉杜青,杜青挥手一挡,“别碰我!”又看向杜鸣山:“父亲!我用性命担保太子不会……”

      杜鸣山见这个过去聪明过人的儿子突然犯了糊涂,气得抡圆了手臂狠狠地打了杜青一个耳光:“孽障!你的命能担保什么?!我平时太宠着你了,你竟然敢坏我的事!”他这一下如此力大,把身有武艺的杜青扇得倒在了地上。

      杜鸣山是动了真怒:方才皇宫那边已经把皇帝烧死了,皇子们也都杀了个七七八八,一切顺利,马上就可以让自己的外孙登基了,怎么太子这边竟然被小儿子拖延了?!他再次喊:“拉出去!给我狠狠打军棍,让他清醒些!”

      两个兵士过来架起杜青,杜青一边的耳朵完全失聪了,可是他还是听到了父亲的话,他抬头看父亲,还想说什么,突然发现殿前柴堆已经冒起了烟,兵士们还在继续投掷火把,有人喊:“……殿后面已经全点着了!”

      杜青挣扎着想甩开拉扯着他的手,杜鸣山对军将们说:“弓箭准备,他们若是想从火里冲出来,就射死他们,再投入火中!”

      礼部傅尚书大骂:“你这贼子!太子不曾亏待你半分!为一己私利,你就敢下此毒手!你不怕下地狱吗?!”

      杜鸣山笑了:“哪里有什么地狱?当初萧柏胜血洗皇宫,不曾下地狱,却享了十几年的皇帝福!美人美食,一点都没少!年纪比我大,却纳了我的小女儿!他凭什么?就凭了当初的狠毒!我今天干的还算是替天行道了,让他遭个报应!太子若是怨,就怨他父亲当年造下了孽,他既然是他父亲的儿子,自然是父债子偿!有什么不公平的?!”

      傅尚书饱读诗书,此时却没法讲理,只能继续骂:“贼子!你也在造孽!你不会有好下场的!你以为杀了圣上太子,你外孙就能坐稳江山了?呀呸!圣上这么多年都想让萧棕胜回京,可是不敢去碰西南藩王。你才领了京城的禁军多久?四方边境三十万军,藩王手里的二十万人,你能指使几个?!鼠目寸光的贪婪小人!现在放过太子,你还有活路……”

      杜鸣山不耐烦听这文官唠叨,摆手道:“绑了他们!扔到火里去!”兵士们上来就捆绑文官们,院子里一片哭骂声。

      杜青已经被几个人拖到了院门处,他终于腾出了一只手,从腰间哗地抽出了剑,剑光一闪,原来拉着他的兵士们都惊叫着闪开。杜青从地上爬了起来,提着剑走向杜鸣山。十几个将士见了,都呼啦一下,挡在了杜鸣山。

      杜鸣山没有慌,反而笑了:“我竟然养了这么一个犯上的孽障!你们让开,我倒是要看看他敢做什么!若是敢动我一根毫毛,你们马上就将他的母亲碎尸万段!把他的妹妹扔入军营!”

      杜青提着剑从将士们面前木然走过,没有看杜鸣山,一步步地走入了烟雾飘荡的殿门。

      杜鸣山看着杜青的后背说:“他若是敢带着太子出来,就一同射杀!”

      秦惟一进里屋,忙到床上在小森身边坐了。小森闭着眼睛,秦惟刚要问话,小森忽然出声,对着屋门说“施主不可冒失……”秦惟知道小森看出了杜青要带自己冲出去,听着杜青的脚步声离开了,秦惟才松了口气——他的确不想跟着杜青逃,杜青看着不及弱冠,在军中能有多少影响?肯定只能凭着他一己之力,杀出条血路来……一想到这种惨烈,秦惟就犯懒了!

      接着,他就听到外面杜鸣山喊点火,片刻后,秦惟就闻到了烟味儿。他慌了神,忙对还在闭目打坐的僧人说:“小森!他们放火了!你赶快!杀了我或者打晕我!别让我被熏死!”

      小森不动,秦惟推他:“小森!小森!你别不理我啊!我怕疼啊!你那一世不是给了我一刀吗?你这次带刀了吗?”

      小森摇头:“没有!”

      秦惟急了:“你怎么能这么没有预见性?怎么也不准备一下?!你该不是相信我半日……不,都没半日!半个时辰就能练得灵魂出窍吧?”

      小森叹气,半睁开眼睛说:“我本来希望你能入定,哪怕只是一秒,我都能拉住你,可谁知你根本不打坐,一秒都不行。”

      秦惟又有了希望:“一秒就行?!”

      小森点头:“半秒,刹那,都行。只要你清空思绪,不让肉身困住灵体,我就能拉你出来。”

      秦惟忙点头:“好好!我试试,你准备好啊!”说完,忙闭上了眼睛。

      他不知道小森却没有闭眼,反而看着门口处。

      秦惟调整呼吸,尽力忽略鼻孔中的那一缕烟味儿,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他的心止不住地乱跳,恐惧像是针一样扎得他遍体生疼,虚汗从他的腋下渗出……

      渐渐地,烟浓了,秦惟忍不住咳嗽起来,睁开眼睛,对扭头看向他的僧人说:“小森!我无法入定,杀了我吧!”

      小森沉默地看着他,秦惟咳嗽着,双手拉了小森的衣服:“小森!求你了!杀了我……”

      一个人影从烟雾里冲了进来,秦惟边咳边抬头,却是杜青。秦惟无法说话,脑子也开始不清楚了。杜青一把就将秦惟从床上拉到了床下。

      秦惟觉得胸口开始疼,咳着弯腰,可是杜青的手臂却将他从后背抱住,紧紧地贴在了自己的胸前。

      秦惟与杜青身高相似,杜青不仅胸膛与秦惟的紧贴着,他的脸正好在秦惟的脸庞边。秦惟满心都是行将被熏死烧死的恐惧,对这种极为亲密的姿势无感,只连声咳嗽。

      杜青也想咳嗽,可是他常年习武,能尽量减缓呼吸,没有吸入多少烟雾。他在太子的耳边说:“殿下!那个和尚一个劲儿说因果报应,您要记得,是我杀了你!下一世,你一定要找到我!向我复仇!让我偿还血债!别忘了啊!”

      秦惟好容易明白了杜青的意思,忙点头说:“好!我会记得……你快动手啊!”

      可是杜青迟疑了,自语道:“我不想让你见血。”咣当一声响,杜青扔了手中的剑,变成了双手紧抱着太子。

      这一瞬间,杜青觉得无比满足!太子高贵儒雅,面对死亡还能这样从容镇定,他拥抱着这个完美的仙人,哪怕只有片刻,他这一生也没白过。

      烟雾愈加浓了,外面杜鸣山高喊:“小畜生!你给我滚出来!”

      秦惟被呛得猛烈咳嗽,想催杜青都说不出话来了。隐约觉得杜青的一只手到了自己的后脖颈处,咔吧一声轻响,不是那么疼,眼前一下就黑了,耳边听到杜青一声抽泣。

      秦惟突然不咳嗽了,浑身舒展,恐惧消失。他从身体中升了起来,低头看到杜青还搂抱着太子的身体,右手托着太子的后脑下端。秦惟知道后脑发际处有一哑门穴,碰巧了轻击都能要人命,看来杜青重压了自己的死穴。

      太子的头垂下,枕在了杜青的肩膀上,不再咳嗽,安静得好像是睡着了。杜青闭上了眼睛,用脸轻轻蹭着太子脸,流着泪,忍着喉咙的痒意艰难地说:“殿下!殿下!我尽量不弄疼你了,若是你还是疼了,真对不起!别忘了来找我!我等着你,让你杀了我,我喜欢……”

      秦惟悚然地看着杜青,觉得小石头的印记侵入了这个年轻人的情感,这孩子再次魔障了。

      僧人从床上站起,扶住了太子的尸身,微微咳嗽着对杜青说:“施主还是出去吧……不要寻短见……去看护亲人……何况,太子心善,灵体尊贵……你若自戕,必堕下乘,并不能与他相见。”

      杜青眨了下眼,木呆呆看着僧人将太子扶着坐在地上,背靠着床边,然后盘腿坐在了太子身边。杜青在太子身边双膝跪了,咳嗽着说:“殿……下!”他伸手去摸太子的脸,太子的脸上似是有一丝笑意。

      火焰烧得窗户劈啪响,屋中已经炙热难忍,僧人哑着声音开口:“他并不恨你。你记住,莫生怨恨,少做杀孽,日后才不会受太多的苦。”

      杜青置若罔闻,还是看着太子。太子坐在地上,洁净沉默,好像只是席地稍事休息。杜青说道:“我不怕苦,我只怕再也遇不到他了……”

      僧人合掌说:“轮回过患,爱恨情仇,心有所系,总是会遇到的。火起了,施主再会吧。”

      浓烟已经弥漫了居室,太子的脸变得模糊。杜青抓起旁边的剑,站了起来,屏住呼吸,转身出了卧室,凭着记忆从烟熏火燎中走向殿门。

      杜青还没有到殿门口,秦惟就见小森的灵体从打坐的僧人身上站了起来,拉了自己一下,双双飘出了寝宫。

      此时,秦惟才体会出杜青方才话中的亲密和渴望,忍不住频频回看杜青。

      杜青提着剑走出了浓烟滚滚的殿门,脸上被烟熏得黑一块红一块,掩住了原来的容颜,他挺胸走下了台阶,深深地吸了口气,微侧脸看向杜鸣山。杜鸣山一惊,觉得这个儿子变了。方才还跪在自己面前乞求的那个青年人,此时眼睛亮得像是夜里的狼,嘴唇抿成了一线,手握在剑刃上,鲜血从手掌滴落。

      杜鸣山心中一跳,喝道:“你想作甚?我可以让人射死你!”

      此时正好兵士们抬着被绑起来的几个文官要往火里扔,杜青哼了一声,才要举剑,才发现自己握着剑刃。他将剑向空中一抛,伸手接剑柄,到了那些文官面前,一人一剑,那些人的叫骂戛然停止,当场都被刺死了。

      秦惟停住,问小森:怎么回事?!他怎么了?!他不是答应我要送这些人出宫吗?!

      冥冥中一道白色的光柱从天而降,傅尚书等人的灵体直接飘了上去。秦惟又看杜青,见他目光决绝,神近癫狂。

      小森回答:他是不想让那些人受苦,就如他对你……

      秦惟马上回应:我明白!可我觉得他不对劲……

  •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为何,我在这边必须进后台才能看见留言,而且几乎无法回复,只能在此一起说声谢谢。
    这一世明天完,从第五世开始,就该给糖了,逐渐增多,最后的甜要在第七世。
    若说太子的梗,不能说是昭明太子(他可以说是位完美的太子,可惜还是被皇帝猜忌,英年早逝。),更多的是来自哀太子萧大器,有兴趣的大大可以看看:https://baike.baidu.com/item/萧大器
    他临死时正在帐中对人讲《老子》,讲完才要下床,来杀他的人突然就到了。他颜色不变,徐曰:“久知此事,嗟其晚耳。”(看看,神色不变,慢慢地说:“很久就知道会这样了,可叹他们这么晚到。”)想杀他的人要用衣带绞死他,他说:“此不能见杀。” (这可弄不死我)乃指系帐竿下绳,(就是指着帐下的绳索),让那些人取来将他勒死了,时年二十八。有地方还记载,他说皇室人不能在百姓面前被杀,让人放下帐帘,在账内杀了他。
    这之前,他有逃走的机会,但是他说父亲还在,怎么能只身逃走。明知会被杀,还是留下来了。
    这种从容大度,的确称得上大器。
    插播一段佛教微博的一段内容:
    无我境界是从爱心中产生的,一个人知道了无我才是最快乐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需要循序渐进。对于一般人来说,修身的直接场所就是家庭,在家庭修爱心,从小我,到大我,最后到无我。孔子说“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及其至也,察乎天地。”佛陀说“菩萨永远与众生为眷属。”其意义就在于此。
    再一段,算是文中的依据:
    “世间愚人,不知因果。见为善而得祸,便谓善不可为。见作恶而得福,便谓恶不可戒。 不知祸福之来,有近有远,迟早不定。近则人俱得见。远则或隔生隔若干生,非具宿命通者,不能悉知。”——《印光法师文钞三编·复杨宗慎居士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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