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官家娘子》苑城柳

7、第七章

　　话说邱青云为了攀裙带关系而高升，便设毒计要除掉林冬月。

　　此人向来注意钻营，高义县里有名有姓的人物，都曾刻意结交，因此也认识好几个士绅人家的公子。本县第一富户，利民绸缎庄东家万员外有个儿子万善堂，便和他是很好的酒肉朋友。

　　这日上午，邱青云早早托人约了万善堂去酒楼吃饭，到了中午，爱睡懒觉的万善堂才姗姗来迟。等到了惯常的包间门口，万善堂一边摇着扇子，一边漫不经心地抱怨道：“什么事儿催的我这么紧，那么一大早就派人来找我。若非听到是你让人传的消息，本公子还不赏他几脚呢。”

　　进来后，看见邱青云早站起来往这边迎，一张脸竟黄了，满额头的汗，只催促他快进来关门，那慌张急切的样子，再无平日从容的风范。

　　万善堂大奇，早就被邱青云按在椅子上，门也关上了。

　　邱青云急道：“我的亲亲大少爷，你道我为什么这么大早儿叫你？你可知你马上就大祸临头了！”

　　万善堂唬了一跳，道：“你疯魔了不成？这青天白日的怎么说这个话？”

　　邱青云忙拉把椅子坐在他旁边，一手捉住他胳膊，全无半点玩笑的样子，说：“闲话少说，我只问你一句，你知过几日是什么日子？”

　　“过几日？过几日……不就是那什么新来的将军迁坟的日子么？我爹这两天忙得什么似的，就是为给他家准备送些奠仪。可这又碍着我什么事儿？我又没见过那什么将军。”

　　邱青云冷笑道：“你是没见过夏侯将军，可你贵人多忘事，竟不记得曾见过他老婆，人家当初还差点撞死在你家大门上呢？”

　　万善堂愣了一下，眼睛立刻睁大，人也猛地跳起来，道：“什么？你说是她？她她她是四品将军的老婆？！”

　　邱青云抬眼看他，说：“正是。板上钉钉，一分不假。”

　　万善堂腿一软，跌坐在椅子上。纵是他这样无知的纨绔，也明白自家与将军府的势力差距。万善堂脸白如纸，喃喃道：“不，不可能。人家要真心报复我，那我早完了！那将军不是已经回来好几日么？既没有动静，想必是那女人怕羞……想当初不是还有好几个想占她便宜的么？那些人无事，怎么会偏绕上我呢？青云，你说是不是，是不是啊？”

　　邱青云冷笑道：“我的大公子，你真是每日家中坐，世事两不知！你以为那些人都没事？怎可能？据我所知，这几日已经失踪了好几个，也不知道……若非如此，我岂会巴巴赶紧过来找你？那女人什么脾气你当初又不是没见过，最刚烈的，她真能咽下这口气？哪怕一时忘了你，你也别忘了，她丈夫是将军，儿子长大以后也必有前程，籍贯在这里，迟早也会回来。只要哪天想起来，杀了你不跟碾死只蚂蚁一样？你就放心头顶上天天悬着把刀，不知哪日就丢了性命？”

　　一番话，唬得万善堂眼睛都直了，只喃喃道：“不，杀人犯法，当初我都没敢杀她，她怎能过来杀我？国，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就是是将军，也不能的……”

　　“怎么不能？你以为弄死一个人有多难？那将军和你我这种百姓不一样，是血海里闯出来的杀神，早杀了不知多少千人万人的性命，差你一个么？”

　　万善堂差点跪下了，只双手紧抓着邱青云，含泪道：“兄弟救我！”

　　邱青云忙挽起他，说：“我可不就是来救你的么？”

　　“好兄弟，难为你这么想着我，你快说你有什么办法？”

　　“办法么，倒有一个。昨天得知这个消息，我为你愁得一夜没睡着觉呀。直想到早晨方想明白，还是得釜底抽薪！”

　　“怎么釜底抽薪？”

　　“这事儿的关键，不在将军，在将军夫人！”邱青云凑过来低声说：“咱们并不知道她是怎么给将军说的，但肯定是将军心疼她，所以为她出气。我知道一个烂酒鬼，最是不怕死的，你最有钱，拿几千两银子收买他，让他在将军跟前嚷起来，说曾和那咸鱼娘子相好，你说哪个男人能受得了绿帽呢？将军必厌恶她。她不行了，你不就安全了么？”

　　“这，这事儿行吗？人家能信吗？”

　　“三人成虎，由不得他不信。况且这事怎么分辩呢？再说当年骚扰咸鱼娘子的人也不少。我们放出风声，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那女子不勾引人，男的就围过去么？男人都是好面子的，一个女人，分离十年，本来就不剩多少情分，又花边缠身，没了清名，哪个做丈夫的还愿意多看一眼呢？等到了这时候，她反而要替你死瞒着这件事，否则岂不是更印证自己不清白，你说是不是呢？”

　　万善堂听得直搓手，无头苍蝇般说：“你出的倒是好主意，只是我要这么做，事儿翻不出来不要紧，翻出来可了不得，我，我这心里实在没底。”

　　邱青云见他拿不定主意，便起身作势要走，嘴里说：“可见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儿。兄弟，我该说的都已经尽了，其实我又没得罪将军夫人，这关我什么事儿呢？不过是舍不得咱们往日的情义。也合该你那庶弟走运，原本你父亲就爱他读书好，成日家骂你纨绔，你父亲又绝不敢为你得罪将军的，这万贯家财以后怕是都落到他手里喽！”

　　这话一下子刺进万善堂的心里，脸色立刻变了，一拍桌子，咬牙道：“凭他也配？！好么，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没个平白等死的道理，这事儿我干了！”

　　“好兄弟，这才有胆气！”邱青云大喜，于是两人忙把头凑到一起，唧唧咕咕商议起来。

　　一阵秋雨一阵凉。迁坟前两天，夏侯府里迎来送往，俱是本地士绅文人拜访，很有些忙乱。忙乱中竟有一些人想要闹事儿，俱还没起头，就叫杜宗杰等捂嘴捆住了，因此外人并不得知。小鱼天佑等人跟着杜宗杰看到了，竟有些是以前寻过冬月麻烦的无赖，忙跑来告诉冬月。冬月想一想，便知道是有人要对付她，于是等杜宗杰禀报，或夏侯冰质问时好辩解。谁知严阵以待一天，对方却跟无事人似的，连带那些无赖也不知关到哪里了。府里平静地过头，却怕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于是，林冬月决定主动出击。

　　这日，见了回家吃午饭的夏侯冰，林冬月扯他到一边问：“这几日你们搞什么东西？我见有些陌生人进进出出的，还有被捆了的。杜兄弟沈兄弟也鬼鬼祟祟的，问他们又都不说，看着又不像是办祭祀的事儿。你实话实说，你瞒着我什么？还是有话该问我的却没问？”

　　夏侯冰笑道：“哟，这是林大知府审犯人来了！”

　　林冬月板着脸道：“林大知府最是公正，向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怕只怕林大知府也很可怜，连一句话还没辩解呢，就先叫人偏听偏信陷害定罪。”

　　夏侯冰道：“有我在，谁能陷害得了你？怎么就这么疑心？还是你夫君我看起来这般没用，是个糊涂虫，随便都能叫人骗了？小女人，把心安回肚子里去罢，给你备了个好礼物呢。”

　　林冬月：“什么礼物？别是一把刀子吧。那些人有些是我认识的，以前上咱家寻过晦气。这些无赖向来嘴上不干不净，气得人要死，又有一句话叫做人言可畏，你初次见了他们又不过来问我，我心里能不七上八下的么？”

　　夏侯冰说：“问什么？难道我不信自己老婆。反倒相信外人的挑唆？不给你说是怕你白生气，那些小人自然有我料理。至于礼物么，揍他们一顿替你出出气如何？”

　　林冬月见他态度诚恳，这才把心放下，扑哧一笑，抱着胳膊道：“好，你若把他们揍死了，我给挖坑！”

　　夏侯冰也笑了，嘲笑她凶猛。两人互相取笑一阵，林冬月又提出这事儿她要参与。“不是我多事，我也知道你是为我好，想自己把事情料理了，不叫我操心。只你是在外面当官做大事儿的，总不能一直分心照顾家里。我一来好奇这事儿的前因后果，你又是怎么调查的；而来等我学明白了，以后遇到家务事就能自己处理，你也轻松些，我也长点心眼，不好么？而且不唯独我，连两个孩子也叫他们看看，都是男孩，日后早晚要出去闯荡的，多些见识以后就能少吃亏，你说是不是？”

　　于是夏侯冰叫来杜宗杰和两个孩子，将审讯结果说给林冬月等人听。

　　杜宗杰忙着赶来，听了前因后果，便笑道：“些许小事，不想还是惊动了夫人。那些无赖没硬骨头的，挨了几下子就哭爹喊娘都招了，说是因以前的事情怕将军和夫人怪罪，有的是过来请罪，还有几个蠢蛋竟还妄想过来勒索。他们以为夫人不便说当日娘俩被欺侮的事儿，将军和我们不晓得实情呢，却不知咱们是干什么的出身，这种事儿早就顺手调查清楚了。之所以没早杀了他们，是因这些人有贼心没贼胆，且当年都被夫人骂的王八似的缩脖子，连走路都特意绕道走，可怜巴巴的，我们揍他一顿也就罢了。只有几个胆大的，也早就被咱们收拾完了。这次这些个怂蛋忽然一古脑冒出来，怕是有人故意挑唆生事。”

　　小鱼突然插嘴问：“杜叔叔，你早揍了他们这样大好事，为什么不叫我们知道呢？”

　　天佑黑白分明的眼睛中也有同样的疑问。

　　杜宗杰就笑了：“这种小事都惊动少爷和夫人，还要我们这些人做什么？将军是派我和沈细来保护主子们，并不是叫咱们过来白吃饭的。”

　　小鱼不禁吐吐舌头说：“那你们也瞒得好紧。原本天佑跟我还想找你们告状，是婶娘不让。说那些人已经被她骂惨了，已经报复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又说我们刚富贵，就去找人麻烦，未免叫旁人觉得耀武扬威仗势欺人。不想你们已经偷偷把人揍过了。那么是婶娘说的对，还是你们做的对呢？”

　　这问题倒把杜宗杰一时问愣了。于是夏侯冰背着手说：“小鱼，那你觉得呢？天佑也说说。”

　　小鱼天佑互相望了一眼，天佑说：“娘说的对，书上也这么教的。可是我觉得杜叔叔也没做错，要是我，也很想打那些人一顿。”

　　小鱼说：“我也这么想，所以疑惑。既两边做法都是对的，怎么做法差那么远呢？”

　　一时几人都望着夏侯冰，看他怎么解释。夏侯冰便笑道：“这可怎么说呢？小子，你要记着，这世道上的事情，并不是非黑即白，非对即错。各人有各人的立场。比如你娘，小鱼的婶娘，她大人不记小人过，宽容待人爱惜名声自然没错。可站在老杜那里看，就是主辱臣死，若他冷眼旁观，今日也就没脸站在这儿了。站在我这里，就是有人欺负我老婆，不收拾他我还算是个男人么？站在你俩的角度，就是有人欺负你们娘，你们若不想着替她报仇，还配做人儿子么？当然，这次暂且不算，因你俩年纪还小，且不是没有护人之心，是你娘还有你婶娘不让的。”

　　林冬月见两个小孩连连点头，怕他们听歪了，又补充道：“话虽如此，做事也不可过分。比如那些无赖虽然可恶，但罪不至死，于是你们杜叔叔就只是揍他们一顿。这样解了气，又不滥伤无辜。”

　　夏侯冰咳嗽一声道：“做事呢还要讲求方法，顾全局面。比如这事儿虽是他们做错了，大肆宣扬难免牵连你娘的名声，也显得咱们仗势欺人。所以老杜就暗地里教训他们。你俩以后别读书读傻了，只知道什么光明正大，傻不愣登往前冲，白堕了我的英名。还有，每到了一个新地方，先四处调查熟悉情况，免得被人蒙。遇事情万不能偏听偏信，需知耳听为虚，自己调查清楚了再说，别白给人利用了当枪使。”

　　一番教训，听得俩小孩连连点头，两双眼睛都是崇拜。

　　夏侯冰也有些得意，故意去看林冬月。偏林冬月正盯着俩孩子，连个眼角都没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