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官家娘子》苑城柳

6、第六章

　　不提县太爷家的一段事体，单说这两天夏侯冰日日出去，先祭拜了自家父母坟墓，又带着杜宗杰并两三个属下，几乎把个高义县给逛遍了，终于找到一处山清水秀，寓意极好的墓地。位于鹰儿山中的一处凹陷处，环山抱水，草木旺盛，找风水先生看了，也连连赞叹，又算好了到时候的安葬方位，再就近挑选一个合适的日子好迁坟。

　　既然找好迁坟的墓地，几人就再看附近山下的好田地，先选中了一百亩水田，又联系原主人商议购买之事。那地主一听，是威名远扬的夏侯将军买地，巴结还来不及，遂以极合适的价钱转手，交接了地契，两方欢喜。

　　夏侯冰又派人搜寻好棺木，置办迁坟所需事等。抽空儿，又带妻儿来鹰儿山这边认认地方。林冬月坐马车，夏侯冰等人骑马，连两个孩子也买了小马儿骑着，秋风飒爽的，晌午头就到地方了。

　　林冬月下了车，夏侯冰跳下马，与她并肩同行，指点方位。只见面前田地平整，密密的一片金黄，空气中满是粮食的清香气味。远处，高高的一座山，形状仿佛地上卧着一只巨鹰，虽秋日也树木繁茂，蜿蜒而灵秀。

　　林冬月点头，笑道：“这山也好，这田地也好。”又道：“咱们也是有产业的人了！”

　　夏侯冰笑道：“瞧你说的好小家子气儿！”

　　林冬月就瞪他一眼，去跺他脚。夏侯冰早防着，一步躲过去，又挑眉笑道：“我非怕疼，是怕硌着你的脚呢。你要谢谢我。”

　　两人正说笑，忽然从北边路上来了一辆马车，周边护着四五个人。等走到跟前，有个随从很面善，原来是县太爷进府拜见时带过来的，说今日府上的小姐来附近庙里上香，既碰着将军与夫人，不敢失礼，忙过来参见一下。

　　夏侯冰就背手先走开了，好让那景小姐参见林冬月。

　　过得一时片刻，等那景小姐参见完毕，方回来。问林冬月，说方才不过随口寒暄几句客套话，并无其他，也就不放在心上。一行人再看了一回子风景，去山上看看好陵墓位置，就回去了。

　　话表两头。那边马车上，景小姐摘下帷帽，放在一边，一手捂着胸口，只觉得怦怦直跳。旁边坐着的小丫头红儿笑说：“也真是巧了，前几天家里就光传说这夏侯将军的事情，整个县里这么大，怎么今儿就叫咱们碰上了呢？”

　　景小姐低声说：“我口渴，你拿水囊过来。”

　　原来乡间路上颠簸，茶杯容易洒水，这儿出门的人都常备水囊。红儿就忙把一个小巧的水囊递过来，景小姐忙喝了两口水，才觉得好些。

　　红儿见景小姐只是不说话，一直坐在那儿出神，便又没话找话道：“哎哟，今日我也真是长见识了，戏文里都说什么潘安宋玉的，总不知是什么模样，今儿只瞅见那夏侯将军远远一站，就觉得这才配那形容呢，真俊俏地跟个仙人似的。要说那林夫人也有威势，往那儿站着脸上淡淡的，就有股子说不出来的味儿，叫人觉得不愧是将军娘子呢。”

　　景小姐不觉触动了心，单手抚着脸问：“红儿你说实话，你觉得我和林夫人站在一起，哪个更漂亮些？”

　　红儿说：“这还用问？她虽威势，哪有小姐美貌呢？十个也比不上呀。”

　　景小姐便是一叹，自伤自怜，不再说话。

　　回府，伺候小姐饭罢。忽然听见外面有人找，红儿就和其他丫鬟说了，急忙忙赶到花园子角落来。原来那人是今日护车的一个随从，上回随景大人去将军家拜访过的。本是邱夫人娘家侄儿，因家贫业薄，过来跟姑父干些差事，领些俸禄。叫做邱青云，素日和红儿有些私情。

　　红儿便问邱青云有什么事。

　　邱青云便搓着手笑道：“今儿你和表妹在车上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怎么，见了夏侯将军俊俏就动了心么？”

　　红儿脸色一红，眼睛发怒，用手指死戳了一下邱青云的额头，啐道：“你个挨千刀的说得什么话？你当我是你么？吃了猪油蒙了心，喝这没根由的飞醋！你也不想想，人家什么身份，我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我不过附和小姐的心，说两句话，你这狠心的傻子就当了真了！说出去，笑掉人家的大牙！”

　　那邱青云挨了骂，竟也不怒，忙挽着她的手赔笑，说：“我不过开个玩笑话，你倒是消消气儿。小声点儿！我正经问你，表妹是不是有些动心了？”

　　红儿被他伏小做低赔了会子不是，方才气消，说：“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你关心这个做什么，又和你不相干。”

　　邱青云笑道：“怎么不相干呢？她是我表妹，要是嫁个好人家，一来遂了她的心愿，二来亲戚们还不能沾光么？”

　　红儿闻言，倒是上下看了他两眼，说：“你这话奇了。就算小姐真看上夏侯大人，人家有正经的老婆，以咱们小姐身份家世，还能去做妾么？岂不掉价，老爷也绝不许的。”

　　邱青云道：“你先别说这个。我问你，表妹素来志气高，所以到了十七岁还没有嫁人，难道你不知道？咱们高义县里头的人物，我还不晓得？其他人配表妹，是很配不上的。她原先不肯嫁，现在既瞧见夏侯将军这个人，眼界更高了，更不肯低就。哪怕真年纪大了，不得不嫁，终找不着个好的，她既心里难受，也很糟蹋了她这么相貌人品。”

　　“再说，老爷不许，毕竟是疼女儿的，不能眼看着姑娘死。姑妈更是疼表妹，又爱慕权势。只要表妹立定了心意，胳膊扭不过大腿，未必就不允了她。小妾又怎么了？也得看谁家的小妾。若是皇帝的小妾，连那些大臣皇子都得拜呢。”

　　“老爷这辈子怕也就是个县令了，小小七品官儿。夏侯将军年纪轻轻可已经是四品大员了，前途无量，再立些军功，封侯拜相也未可知。跟这么个人，也不委屈了，反而风光。老爷也得了个好女婿，表妹也寻个好归宿，就是我，先不过做个乡里跑腿的闲差事，灰头土脸的，若有这么个亲戚，跟着上了战场，还能不好么？要知道，连夏侯将军也是白身起家，我就比不上他一半才华，也比现在出息多了。到时候我也立了军功，当了官儿，娶了你做官太太，有人伺候巴结，难道不比一辈子跟人当奴才强么？你好生想一想。”

　　红儿被他说的，眼也热了，心也乱了，又还有些犹豫，说：“可能怎么着呢？你想的倒美，可别忘了人家还有正经老婆呢，传闻中最刚烈泼辣的，别叫偷鸡不成蚀把米，鸡蛋碰了石头才好呢。”

　　邱青云成竹在胸道：“怕什么？正是她往日过于刚烈，我才有对付她的一个好计策。”

　　“什么计策？你也别过于缺德！”

　　邱青云心里不以为然，却怕又多费口舌，因此连忙说是。

　　又吩咐道：“你要做的，就是坚定表妹的心。表妹毕竟脸皮薄，若不挑开了，全闷在心里，过这村儿没这店，黄花菜都凉了。人家那边可是迁坟完毕，过不多久就要走呢。合适的时候告诉表妹，我是帮她的，能给她出主意。只要她下定决心，姑妈那稍吹吹风就好办。她俩拿下了，老爷那也不难办。就说以表妹的娇养才情，年轻美貌，比那卖咸鱼的娘子强十倍，夏侯将军再没有不爱之若宝的。虽现在只是做妾，日后未必没有压倒那林氏的道理。要是林氏再出点意外，以表妹的才情身世还不能扶正么？抓住机遇，好日子在后头呢！”

　　红儿叫他说的浑浑噩噩，仿佛真能看见未来一帆风顺，飞黄腾达的景象。又听他细细叮嘱了几句，只觉得自己情郎智珠在握，小姐与自己皆是未来可期，一双脚踩棉花似的飘悠悠回了房去。连别人叫她也听不见。等得心神稳定了，忙照邱青云所教的，起话头引导起景冰娥来。

　　那景冰娥原本就存了爱慕之心，哪里经得起人故意引导，倒把三分痴心变成十分，竟罔顾了女儿家的矜持，只一心认定了夏侯将军，恨不得立即一双成好，比翼双飞。

　　再则，景冰娥自恃年轻美貌，又擅长抚琴，红儿与家母说话间自然偏向她，竟把她捧得高了十倍，又把林氏的出身容貌才情贬低了十倍，说的好像一个是云间仙子，一个是凡俗烂泥，让景冰娥越发瞧不起林氏，越觉得替夏侯将军委屈，老天爷叫她遇见夏侯将军，竟是拨乱反正呢。

　　邱青云日日紧盯着这些内帷事儿，指望着靠裙带发家，眼看表妹姑妈都已经攻克了，便先不去管姑父景大人，而紧急联络一些下九流的人，要设计打开夏侯将军家里的缺口。头一冷箭，就对准了林氏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