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官家娘子》苑城柳

11、第十一章

　　鹏云官场果然腐败不堪。这里九成以上的官员都沾亲带故，互相包庇，贪墨成性。做文官的不好好管民，做武官的不好好带兵，成日花天酒地，后院姨太太成群不说，甚至还兴起攀比姨太太的美貌和数量。遭旱遭涝的时候，朝廷下发的救灾银也被层层剥削不知多少，许多老百姓日子过不了了，只能落草为寇。

　　军队也是纪律散漫，对外怂，内斗狠。所谓剿匪，不过装样子罢了。若侥幸有功，打破头去抢。若果然败退，就互相推卸责任。

　　荣王向来瞧不起鹏云官场，没想到这次竟成了自己的封地，真是又气又怒。于是发了狠心要整理肃清，带了自己的得力干将们来，鹏云官场人人自危，一场看不见的内斗在暗中风起云涌。

　　夏侯冰一来鹏云，就被赋予整顿鹏云军队的重任。他先不动声色，纵容那些原本就嚣张的鹏云将领，等抓到小辫子之后，捧荣王特赐金牌，一夜之间杀掉二十余颗人头，血淋淋挂在校场旗杆上，震慑住整个军队。接着趁群兵无首的情况，迅速将自己的亲信安插为各队将官。

　　次日，召集全军于演武场上，重申军队纪律，日后严格训练会操。优秀者，重奖；不尊军令者，重罚。夏侯冰本人不畏风霜雨雪，日日准时到场监督训练，毫无松懈。且手段铁血，言出必行，迅速在军中建立威信。眼看鹏云军队一日日的变化，鹏云官场慌了。

　　原来，他们见惯了和他们打太极拳的长官们，再没见过荣王与夏侯冰这么雷厉风行铁血手段的人。荣王日日紧逼文官，翻查旧账，改立新规，已经叫他们冷汗淋漓左右支绌了，现如今夏侯冰一旦彻底掌握鹏云军队，等剿灭土匪立下大功，照这个形势下去，更是没有他们立足的余地了。

　　不行，为自保，必须分化荣王和夏侯冰！他们虽不敢直接对荣王殿下下手，却想先除掉荣王的臂膀。因此定下计策：外，暗中援助土匪钱粮，趁夏侯冰初掌军队，立足未稳的时候全力袭击，务必使新建的鹏云军队失败；内，听说夏侯冰有个结发十余年的妻子，性格刚硬泼辣，便欲行挑拨，乱他内帷。

　　于是这日初冬，鹏云知府的妻子吴夫人就带着些许礼物，并几个美貌丫鬟，一齐去夏侯将军的府邸拜访。

　　林冬月将人请进来奉茶招待。

　　吴夫人便提出要看看夏侯将军的小公子，林冬月让丫头把俩孩子叫过来，吴夫人就给了见面礼，将天佑和小鱼好生一顿夸，肉麻至极，听得小鱼简直要翻白眼了，林冬月就先叫他俩下去。

　　吴夫人便笑道：“林夫人真是养的好孩子！要我说，对林夫人真真是佩服，丈夫在外十年，孤苦无依的，竟奉养了公婆，拉扯大了孩子，也不知耗费多少心血呢，真不愧是太后下旨表彰的孝顺儿媳，贤惠妻子！”

　　林冬月微笑道：“哪里那里，吴夫人请喝茶。”

　　吴夫人就捧茶喝了一口，微微一笑，说：“姐姐痴长你几岁，有一句掏心窝子的话想和你说，又不知该说不该说。”

　　林冬月就说：“那就不说，省得您为难。”

　　吴夫人被噎得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林冬月一手握着茶杯，嘴角微微笑，纹丝不动。吴夫人硬是自己缓了过来，笑道：“妹妹是外地人，说话心直口快，和我们这里的不太一样。唉，其实我何尝又想多嘴，只是妹妹不出门，都不知外面怎么说你。我若眼看着装不知道，也太无情了，所以只能做这个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忠言逆耳。”

　　她这回可不敢问林冬月了，一口气接着说：“妹妹也知道，各地养孩子，都想着多子多福。咱们鹏云地界更是如此。女人呢，最要不得嫉妒，一个好妻子更应该为自己丈夫着想，年纪到了，就该多多给丈夫纳妾，一则，多了个人服侍，做事更周全，也能讨丈夫的欢心；二来，好开枝散叶，多子多福。也就上对得起祖宗，下对得起夫妻恩情了；三则，全了体面，给外面热做个榜样。咱们是做正室的，最要紧心胸宽大，可不能学那起子妖媚贱人，只知道勾着男人不放，失了大义，叫人笑话。”

　　林冬月点头，说：“我明白了，所以你带这几个美貌丫鬟，是准备塞给我丈夫做小妾的么？”

　　那几个丫鬟都是俏脸一红。

　　吴夫人叹口气，推心置腹地模样道：“妹妹，你实在不要怪我多管闲事，你不知外头怎么说你。那些难听的话儿，再不敢学给你听。连官场上的大人们都听说了，都暗地里笑话……这不，我们家老爷听见，念在同僚之谊，怕你以前出身……不知这些道理，所以特地叫我来弥缝。他们外头是同僚，互相帮助，本是应该。”

　　吴夫人一边说，一边觑着林冬月的神色。只见林冬月脸上看不出喜怒来。举起茶杯慢慢抿了一口茶，忽然挑眉问道：“吴夫人，冒昧问一句，请问您家老爷今年贵庚？”

　　“啊？我们老爷今年五十八岁了，怎么？”

　　林冬月又盯着她追问：“请问您家老爷有多少个妾侍呢？”

　　吴夫人说：“二十七个。”越发摸不着头脑。

　　林冬月就搁下茶杯，交叉着手儿，一脸同情地看着吴夫人，说：“我明白了，唉，您和您丈夫感情一定很不好吧。”

　　吴夫人只觉得耳边一个焦雷，登时站起来，又羞又怒。只百千句话要说，偏气得一句话说不出。又听见不知谁扑哧一笑，脸色更变了，指着她道：“你，你！”手指，声音，抖地跟筛子似的。

　　林冬月就站起来，垂着手儿，满面同情道：“您不用说，我明白。世人谁不知道，人老珠黄，色衰爱弛；又道，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没法儿的事！前些日子，听说你们家不知排行第几的小妾过寿辰，那隆重的气派，还给各个官员府上都发了请帖，足足请了八十多席酒。我就问送贴的，说这小妾过生日都这么气派，那你家夫人过生日还不得更隆重气派？送贴的就笑了，说那哪能呢，夫人您哪能比得过那小妾呢？过整寿生日有四十席酒就不错了。”

　　又皱眉：“一个正室，如今竟连小妾都不如了，何况还有二十七个小妾，真真站脚的地儿也没了。要认真可怎么活呢！我要是你，只得自己想开，少不得哄骗自己说，不是老爷被那些狐媚子给勾搭去了，是自己大度，主动替老爷着想么。”

　　又笑道：“要这么说，其实您也不算吃亏。丈夫不爱你么，你就冷眼看着他一房一房纳小妾，您丈夫都五十八啦，年纪大，公事多，再有这么多小老婆争宠，还不得耗尽精血，身体垮败，减短寿命么？等不动声色耗死了他，到时您就可以让儿子继承家业，自己安心做老封君了不是？那多么好！要我丈夫对我不好呢，我也就学您这法子了，偏我和丈夫是他爱我，我爱他，那就没辙了，我舍不得害他，倒是多谢您费心啦。”

　　吴夫人听了这些话，只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出窍，几次三番要打断她，偏林冬月声音又脆又快，跟倒了核桃车子似的，硬叫她插不进去！

　　且听那言辞，貌似关心实则恶毒揣测，偏一时不知该怎么辩解，一口气堵在胸口，下不来，竟直接把个吴夫人给气晕了！跟她来的丫鬟忙扶住她，连哭带叫，不知该怎生好了！

　　林冬月坐那儿喝了口茶，叹气道：“我就知道，有时候实话也不能实说，未免太过伤人。”

　　又笑道：“你们还愣着干嘛？难不成是专门的小妾预备役，等故意拖死了吴夫人，你们好上位？怪道吴夫人今儿带你们过来呢，是不是知府大人看上了你们，她吃醋，所以祸水东移，把你们弄我这来。你们一定心里恨她，所以想要害死她吧？”

　　那丫头们听她颠倒黑白，简直要哭了。忙跪下叩头，七嘴八舌地辩解。

　　林冬月这才懒懒道：“若不是，就赶紧抬了人回去呀。还不快滚，等人八抬大轿抬你们去吗？”

　　于是那群人乱哄哄抬出去不提。

　　林冬月命人收拾了桌面，自己拿了钓竿，去后院小池塘边钓鱼。

　　当日晚上，夏侯冰收了工先去荣王爷那里商讨军情。等商议完要紧事，就见荣王满面古怪地看着他，光笑。

　　夏侯冰奇道：“怎么了？”

　　荣王就问：“你可知今下午鹏云这起官员，对你们这些将领都使了美人计了？多少官太太领着群花枝招展的美人，各个府上拜访，想替你们纳姨太太呢！”

　　夏侯冰一想，就明白了。这美人计就是要离间他们跟王爷呢。说小了，只是送些美人来讨好，但谁敢保证这些美人不是奸细呢？且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只要收了这些美人，就算他们对王爷忠心耿耿，万一出了事儿，王爷就不怀疑是枕头风？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生根发芽，后患无穷，无形中破坏他们和王爷的关系。这些美人竟是绝不能收的。

　　夏侯冰就笑道：“这些人再干不出正经事！不必劳动王爷，手底下那群小子由我去说，自然美人从哪来送哪里去，这些带毒刺的鲜花，咱们可消受不起。”

　　“你是个明白人，不过你怎么不问问你的后院？你就不怕后院起火？”荣王故意问。

　　夏侯冰便笑道：“不必问。我知道我老婆厉害，这些人去别家犹可，敢上我们家，不叫我老婆挠得一脸花儿轰出来才怪！还了得！连我都不敢欺她呢！”

　　荣王便畅怀大笑，说：“可不是！别家都是当老婆的叫欺负地哭天抹泪，唯独你家老婆是把那说客给挤兑晕了！真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两口子的脾气性格可是对上号了！叫本王也不禁心生钦佩。”

　　夏侯冰道：“这话不敢当。叫她听见，可不是越长她志气，灭我威风么？”

　　正说笑着，便听见门外人来报，说世子过来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