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官家娘子》苑城柳

10、第十章

　　哒哒的马蹄声，碌碌的车轱辘滚动声，由东到西的宽阔官道上，十多匹骑马的剽悍青年护着几辆青色的马车，正严严密密地赶来。

　　已经是中午时分。上面太阳高照着，下面的行人陆续歇了脚，三三两两去路边设的茶棚、饭铺买茶吃饭。

　　这群骑马护车的，也在一个较大的饭铺停下，收拾车马以后进了店门。一行人包了几张桌子，让店家速去整些吃食。掌柜的看这些人个个人高马大，剽悍异常，中间护着戴帷帽的也像是官宦女子，便知道这些人很不好惹。忙叫跑堂的催饭菜，自己陪着笑脸过来，给一个看似管家的独臂大汉问好。

　　这独臂大汉自然是杜宗杰。杜宗杰看那老掌柜的点头哈腰，面有难色，就请他直言。

　　老掌柜的就搓着手，不好意思道：“这位大人，您初来我们这个地儿，按理这话是不好说的。不过怕事先不说清，等您结账的时候，又误以为小店是个黑店了。”

　　杜宗杰就笑了，说：“怎么，你们这菜价很贵？是因为做的特别好吃么？”

　　老掌柜赔笑道：“倒也不是这个原因。小店虽然做菜在这十里地算数的着的，这菜价贵也不是因为这个。其实您从这到城里都打听一下，我们这虽然不便宜，比起人家店里，也不算贵了。实在我们这个地界都如此啊。”

　　杜宗杰说：“哟，这是为什么？没听说你们鹏云遭旱遭涝的，你们这地儿产的粮食又不是金子，怎地还都贵起来了？你给我说说你们这饭菜价，也让我涨涨见识。”

　　那老掌柜的就陪着笑脸给他说了。果然，饭菜酒肉俱比外面贵上三四成。杜宗杰就说：“老掌柜，你这价我们倒不是吃不起，只是也没叫人蒙头吃亏的道理。你把这缘由给我们说说，说的有理，不理论你。说的无理，就别怪咱不客气了。”

　　老掌柜的就忙说：“大人休怒。小老儿给您实说，这鹏云物价贵，全是因为盗匪。”

　　“盗匪？”

　　“对！俺们鹏云地界闹匪灾不是几年了呀。那些土匪们个个占地为王，把周围的山山水水地界都占了。城里为了剿匪，兵就多。兵多了，粮饷就多。这粮饷不够了呢，官府就找百姓要。什么这个税那个税的就多了，反正等您们再往西走，就知道啦。过桥要交钱，进城门要交钱，这个要交钱，那个要交钱。不走官道还没法儿，总不能走山道水道的叫土匪给杀了吧。于是老百姓苦哇，这出来进去的花这么多钱，总得再挣回来吧。一来二去的，可不就物价都涨上去了嘛。我们倒是想降呢，降了没活路呀。这事儿本地人都知道，也就是外地人不知道，所以小老儿先给您说说，省得您觉得我们赚昧心钱呢。”

　　“也就这两日，听说朝廷也知道俺们这儿难管，好像把鹏云这地界划给了哪位王爷，说要带兵过来整治。还说派来个杀人如麻特别厉害的将军。唉，只盼望这位王爷跟这位将军，真能把咱们这儿的匪患给清了，把什么过路钱都给整没了，那咱们这些小老百姓才算是烧了高香啦。”

　　杜宗杰听了后若有所思。拍拍老掌柜的肩，说：“照你这么说，倒是不怪你。老掌柜的，放心吧，我们不是不讲理的人，你上来饭菜就是，饭钱一文不会少你的。”

　　老掌柜如释重负地去了。饭菜也一一上来了。夏侯冰招呼杜宗杰过来吃饭。那老掌柜的声音虽小，岂能瞒过夏侯冰的耳朵。

　　杜宗杰便坐在桌前，笑道：“大人，看来您这个差事不好干呀。”

　　夏侯冰微微一笑：“杀鸡焉用牛刀。要不是块难啃的骨头，他也不会叫我来。”

　　林冬月听了，说：“怎么，这趟很艰难么？有什么危险么？”

　　夏侯冰淡淡一笑，说：“放心吃你的吧。要连你们娘几个都护不住，我直接抹脖子算了，还带什么兵打什么仗呢。”

　　杜宗杰忙说：“夫人小少爷放心。对别人来说虽是难事，对咱们将军可是小菜一碟。原先在边疆，比这大的都不知过了多少去呢，又岂会怕了这个。”

　　于是林冬月不再说什么。她本来就是个刚硬的，心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于是安心吃饭。俩孩子见爹妈（小鱼已经认了夏侯夫妇做干爹干娘，但并未改姓）都神色如常，也害怕不起来，轻轻松松吃起来。

　　饭毕，付钱。休息一会儿，众人再次上路。等一路往西走，果如老掌柜的所说，到处设关卡收钱。沿街百姓多数面容愁苦。夏侯冰一行人也交了钱，暗中数着有多少处收费的。

　　等傍晚进了城，早有人骑马在那等候着。原来是皇上第三子——荣王殿下身边的亲信仆从，和夏侯冰等人俱熟识。双方人马叙了寒温，那些人就带着夏侯冰先去荣王替他们预留的一处宅邸，位于清风街，与荣王府和荣王暂设平叛剿匪局相邻。匆忙先安置好了家眷，便笑催着夏侯冰更衣，说王爷急等着他有要事相商。

　　先不提夏侯冰出门见王爷等事宜。

　　这边府上，林冬月打点各人分配好房间，安置好行李之后，夜已经黑了，就张罗吃饭。饭毕，就听门上人来报，说王爷知道将军家眷来了，派人来送些赏赐，又夏侯冰的一个人回来悄悄说将军也知道，夫人谢恩收下就是。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彩绣辉煌一片流水似的叫人捧了进来。

　　林冬月收下，给来人封了赏钱，暂时把礼物收在自己屋里。等夜深，诸人都睡了，她屋里还亮着灯，等着夏侯冰。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心里无聊，就悄悄搬一把春凳，开了箱子，就着灯光看那彩绣辉煌的锦缎。

　　那图案绣的活灵活现，用色也十分逼真，有绣着折枝梅花的，灿烂牡丹的，竹叶点点的，远山春水的，白云仙鹤的，俱比画儿还鲜活好看，林冬月越看越迷，嘴角微微笑着，用手轻轻摩挲凉如水的缎面。

　　夏侯冰一进屋，就看到这个场景。拳头握着嘴想笑，又怕臊了她。遂悄悄退出门外，微微放重脚步，又故意咳嗽一声。果然，外屋站着伺候的给惊醒了，忙七嘴八舌地问安，叫他制止了。再进屋，果然看见箱子已经盖好，林冬月若无其事把他迎进去，伺候更衣，洗澡，上床睡觉。

　　夏侯冰枕着枕头，悄悄问她：“王爷送来的东西都收着了么？还喜欢么？”

　　林冬月和他并肩躺着，小声和他交谈：“收着了，倒叫我心里犯嘀咕，这礼也太重了。要不是跟你的人提醒，我都不敢收。”

　　夏侯冰笑道：“荣王为人向来大方，不在乎这个的。何况与我亲厚。以前在边疆，我就是跟着他当兵。这次也是他举荐我升职，把我调到这里来。”

　　林冬月说：“鹏云怕不好管呐。”

　　夏侯冰说：“不好管也得管，这片是王爷新得的封地，少说五六年，咱们都得住在这。”

　　林冬月说：“哟，这是什么意思？你跟王爷不是在边疆立了大功么？论功当赏。全国这么多富庶平安的地方不给，就给了鹏云这片匪窝子？怎么说也不合适吧。”

　　夏侯冰道：“连你这个妇人都能想明白的道理，偏朝廷上那些子文官巧舌如簧，编出些鬼也不信的大道理。”

　　林冬月听了这话，心里一突，斟酌道：“怎么，听你这么说，这王爷受皇上忌讳么？”

　　夏侯冰便拿眼睛一看她，顿了一下，笑问：“我说文臣，你怎么说皇上？”

　　林冬月道：“没人背后撑腰，一群文臣敢针对一个功劳赫赫的王爷？若王爷受皇上待见，他又刚立了大功，皇上能不为他做主？好歹是他立了大功的亲儿子哎。这不明摆的道理么？可见王爷是功高震主，皇上忌讳，而且这种矛盾恐怕是朝野皆知了。”

　　“我以前好像没和你说过荣王爷的事儿吧。”

　　“对呀，今儿我才第一次听说，怎么啦？”

　　“没什么，你脑子转的还真快！”夏侯闭上眼睛，说：“睡觉吧。”

　　林冬月见他不欲多说，便不好再言，也闭上眼睛睡觉。脑子却快速转动起来。经过今天的谈话，她已经明白，夏侯的处境并不太妙。夏侯明显是荣王一派，荣王被皇上忌惮，有功不赏却排挤到这里，恐怕不止是单纯的匪患问题。

　　鹏云的官场，必是处处荆棘。她决定，明天就找几个熟悉鹏云的人了解一下情况，有备无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