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那些人》唐君二

18、 也要小心床底的妖怪

　　林乙觉得心里凉凉的，跌跌撞撞一头扎进那个巷子的时候，却见姜离扶着自行车站在昏黄的路灯下望着自己。
　　“好慢。”看不见姜离的表情，只听见他说，“怎么了？这次真吓到了？”
　　林乙抹了一把额头滑下的汗水，默默地走上前去。两人肩并肩走着，巷子一片寂静，只有树木、房屋的阴影，头顶上老朽笨拙的电线惊险地悬着，自行车一路走来“轱辘”“轱辘”地响。
　　一只老黄狗迎面过来，姜离放慢速度退到后面，然后走到林乙另一边，与老黄狗擦身而过。林乙埋下头假装没看见，姜离说：“不咬人。”林乙“唉”了一声把头别开，顺便偷偷瞄了一眼已经走过的大狗，看见它迈着懒洋洋的步子悠闲地消失在巷尾的阴影里。
　　“这里了。”姜离把车靠在一边，伸手推开铁门，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林乙跟进去，走上几阶台阶，经过一棵老槐树，进到一个黑洞洞的所在，林乙大力地跺了两下脚，结果只听到姜离说：“灯坏了。”的声音，四周还是黑漆漆，但林乙知道姜离把手伸到自己面前了，“滚！少来。”林乙没好气地拍掉姜离的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照亮脚下，扶着墙壁一级一级地开始爬楼梯。
　　“外婆。”
　　“玩这么晚才回来啊，”外婆坐在窗户边回过头来，外婆有张笑呵呵的脸，“都没饿着吗？”
　　“呃？”
　　林乙这才开始饿起来，超饿，但不好意思说，只好咬牙装沉默，林乙咬着牙苦思，要说些什么好呢，这种时候超没魄力的林乙羞愧得头都抬不起来。
　　“这是外婆。”姜离把一只手塔在林乙肩膀上，向他示意，林乙赶紧松开牙关喘口气，“外婆好。”林乙满脸堆笑，还弓身行了个礼，逗得笑呵呵的外婆笑得更欢了，“是林乙吧？这孩子，呵呵，这么晚了，给你们煮点面条将就一下吧。”说着窗户边的外婆摘下眼镜起身。
　　“好吗？”身边的姜离一脸认真地在问。
　　“哈？什么？哦，好啊好啊，我喜欢吃面条。”“哎哟，饿死我了。”林乙又小声地加了一句。
　　姜离没答话，直接洗菜去了，林乙背后灵一般地跟进厨房，站在姜离身后扯着脖子看姜离一片一片地认真洗着蔬菜。
　　“阿离啊，放着呆会外婆来洗，会弄脏衣服的。”
　　“哦。”姜离听话地回答，继续洗菜。林乙极为崇拜地望着姜离的后脑勺，感叹姓姜的竟然是会洗菜的，崇拜之后内心立马又被卑劣的小人之心占据了，继而做好准备时刻可以对姜离摆出一副嗤之以鼻的表情。
　　“阿离，外婆煮上水再来洗也来得及的，你不要洗了，小心水把衣服打湿了。”
　　“哦。”还是很乖巧的回答，手上一刻也没停。
　　“让我来洗吧。”林乙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林乙尽量按捺住跃跃欲试的心情，装出一副老成又稳重的强调说：“我来洗。”
　　“哦。”姜离真是合作得不得了，连一秒钟的考虑或诧异都没有，利索地退到一边。
　　林乙得意地扬起嘴角，准备撩袖子大显一下身手，让姜离无地自容，虽然的确没洗过，但这么简单的事是难不倒自己的，林乙看着水池，心中暗笑：不论你是棉被还是菜叶，我都会把你们清理得干干净净的……
　　林乙没来得及下手，外婆举着铲子冲过来了：“阿离！你去洗。”
　　“哦。”
　　林乙奚落姜离的小小愿望又一次破灭了。林乙继续跟在姜离身后转悠，暗地里愤愤不平：那么恶劣还装乖巧，小心我揭穿你。
　　林乙大大咧咧地躺在姜离床上讲电话，告诉母亲自己晚上住在姜离这边，一边听着母亲抱怨这么晚才打电话报告，一边不住地揉眼睛。
　　“把眼睛摘了吧。”等林乙挂了电话姜离说。
　　“没带药水。”
　　“去买吧，现在药店应该还没关门。”姜离站起来，“走啊，不远。”
　　“唉……不想动啊。”林乙老气横秋地说，身子更往床里面陷了一些。
　　“你是猪吗？”
　　“你有见过我这么帅的猪？”林乙化身成四脚章鱼死死粘在床上，“姜离你给我买回来。”
　　姜离懒得跟他纠缠，直接开门出去了，林乙爬起来对着门口叫：“不要只买药水，还有盒子，要买眼镜盒。”
　　“知道了，天蓬元帅。”
　　“你个畜生！”刚满足地倒下的林乙又气得跳了起来。
　　脱了眼镜，总算可以舒舒服服睡一觉了，林乙大大伸了个懒腰，把自己往床上一摆，正要幸福地闭眼，就听到姜离说：“林乙，你睡里面吧。”林乙的心猛地一沉：忘了那家伙也要睡在床上，这又是那家伙的床，自己连反对的立场都没有。美好的心情顿时消散了，口气不善地故意唱反调：“为什么我非要睡里面不可？”
　　“睡外面的话，晚上妖怪会趁着你睡着的时候，抓住你的脚把你拖走。”姜离非常严肃地提醒林乙。
　　“姜离！你怎么这么幼稚！”
　　最终，在林乙近乎偏执的坚持下，林乙睡在了外面，不只是唱反调，这次主要是要显示自己的勇气。事实林乙也确实勇敢地像死猪一样睡过去了。
　　大概午夜过后，睡在里面的姜离被一只手抓着出来拖了出来，脑袋和半个肩膀都悬在床外，姜离仍然睡着，那只手又捏着姜离的下巴猛摇，直到姜离终于睁开眼睛。
　　姜离睁开眼就看到林乙十分夸张地昂着脑袋跪在床头的地上，一只手捂在他那仰天的脸上，另一只手正掐着自己的下巴。姜离一下张大了眼睛，捉住林乙的手腕问：“林乙？你真的被拖走了吗？”
　　“拖你个头！你个白痴!”林乙忍无可忍了，把脑袋掰回来对着姜离吼。
　　“哇！真的！”姜离猛地撒手退到墙角。
　　“诶？”林乙低眼看了一下……一股殷红的液体从指缝中冒出，顺着手臂流下来，啪嗒啪嗒往地上滴，“哇！”林乙马上把头昂回去，手朝着姜离的方向乱抓，“哇！姜离！姜离！”
　　“不要过来，妖怪。”姜离呵斥着，躲得更远了。
　　林乙趴在浣洗池清洗血迹，姜离不停地往林乙颈窝浇凉水。林乙一边洗，血一边从鼻子往外涌，“怎么办啊姜离？”
　　“我也不知道啊。”
　　“喂喂……”林乙看着镜子里：满是血渍的洗面盆，淌着血的湿漉漉的脸，背后模糊的身影……“你以后都不要笑了，太诡异了。”刚刚笑了吧？姜离，刚刚是笑了的吧？这是什么状况啊……
　　一个小时后，林乙还趴在浣洗池边上。
　　“林乙，你不会死吧？”姜离才有些着急了，“要不我们现在去医院吧？不然我把外婆叫醒？”
　　林乙顿时紧张感全失，“人是流这么点血就会死的动物么？”林乙豪气万千地直起身，“你倒是给我找点什么止血的东西啊！”
　　姜离立马从家用医药箱里扯出一团纱布给林乙，林乙鄙视地看了一眼姜离，自己找了卷卫生纸，塞了些在鼻孔里，再洗干净手和脸之后，仰着脑袋摸进卧室去了。
　　林乙靠着床坐在地上抱着一卷卫生纸，头搁在床上，转着眼珠看姜离，“好累哦，姜离。”
　　“一会就好了。”姜离也坐在地上，双手环着膝盖，头放在膝盖上，有些可怜巴巴的坐姿，但一看那张脸林乙就知道，那家伙纯属只是在好奇而已，完全是在好奇。
　　“喂喂，这样真的能止鼻血么？”不顾林乙的质疑，姜离执着地给林乙的额头换了块新的湿毛巾，林乙只好闭嘴了，太累人了。
　　“啊，对了，有礼物给你。”姜离突然想起，正觉得难熬的林乙也开心起来，希望是好玩的东西。姜离爬过去打开衣柜在箱子里翻找，林乙艰难地斜着眼眼巴巴地望着。
　　“啊，这里。”姜离拿了个包装袋回来递给林乙，林乙朦胧觉得有些眼熟，也没有细想，直接打开袋子，伸手进去抓出一个项圈来，林乙把项圈凑在鼻子底下辨认了很久，然后举到姜离眼前问：“我没有养狗啊，你买这个给我干什么？”
　　“是买给你的啊，上边还刻了你的名字呢，这里，你仔细看看。”姜离又把林乙的手推回去，让他凑在眼睛跟前仔细看。
　　林乙一把扯下额头上的湿毛巾砸在姜离脸上，坐起来指着姜离的鼻子骂：“谁要这种东西！你脑子坏掉了吗！”
　　姜离按着林乙的脸把他按回去，“小心血又流出来了哦。”等林乙冷静了一点姜离又说：“买的时候问你了啊，你也没说不喜欢。”
　　林乙突然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啊……那天自己根本就没看清楚，林乙原本可以这样辩驳，但他一点也不想提起那天的事，本来也希望姜离也永远不要想起的。不过总之还是不提对自己有利，于是林乙望着天花板保持沉默。
　　“来戴一下试试吧。”姜离说着接过林乙手里的项圈就要往林乙脖子上戴。
　　“给我滚！”林乙暴怒。
　　“小心会扎到……小心，别动，鼻血又流出来了……”

　　“啊……好累啊……”瘫在地上的林乙望着已经明朗的窗外，无力地叹息，现在应该已经不会再流血了吧，林乙想，但是林乙还是瘫在原地不动弹，身体的疲惫和内心的挫折感让林乙倒在那里不想起来，想不到自己竟然变成脆弱的人类了：不只会感冒，而且，只是稍稍暴晒了一下，居然就流鼻血，还折腾得自己一晚没睡好觉。
　　林乙忧伤地转过眼，看到姜离也趴在地上动也不动，正睡得口水直流，瞬间，无力化为了怒火，“姜离——”林乙精力十足地从地上蹦起来，一脚踩在姜离背上，“起床了，混蛋！”

作者有话说

　　我想干脆和兔子同归于尽算了，
但是，文又还没写完，
好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