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皇书》维□□

14、第十四回

　　没了林侍书在身边，慕容玥从晨起的那一刻就心气不顺。
　　“这漱口水太凉了！”
　　“青盐沾得太多了！”
　　“你们弄疼我了，连头发都不会梳吗？”
　　“都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宫女们战战兢兢，一个个地退到屋外。
　　公主从来没有这么难伺候过，从昨晚到现在，她一直在发脾气，还砸了好些东西。大家陪着小心熬了一晚上，没想到早上起来，还是要处处受刁难。
　　“侍书姑娘不在，咱们的日子要完了。”
　　在宫中说“完”“死”都是大忌，可是这会儿，她们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跟着，又有人小声地嘀咕了一句：“这没想到，林侍书的本事这么大，连太子都……”
　　凝香正巧路过听见这话，微微蹙眉道：“主子还在生气呢，你们还有闲心嚼舌头？”
　　大家面面相觑，，忙各做各事去了。
　　凝香腿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只能咬牙硬撑。
　　昨儿的事，她都听说了。侍书姑娘真的攀上了太子爷，山水有相逢，等到日后再见，她定不会亏待自己。
　　凝露见她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忙道：“你可算来了，主子还在闹脾气呢。你赶紧进去，帮她把头发梳好，等会儿还要去万寿宫请安呢。”
　　凝香平时跟在林侍书的身边最长，做起事来，也有几分她的样子。
　　此时，慕容玥披散着头发，坐在梳妆镜前，拿着桃木梳子，一下一下地梳着自己的头发，她凶巴巴地瞪着镜中的自己，没梳几下，就把桃木梳子扔到地上。
　　凝香低了低头，忙上前伺候她梳头。
　　她到底还是学到了些林侍书的本事，连哄带劝，总算是把她给伺候好了。
　　“林侍书喜欢太子哥哥的事，你们是不是都知道？”
　　慕容玥冷不丁地问她一句，凝香怔了怔，只回了一句：“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你真的不知道？”慕容玥有些多疑。
　　经此一事之后，她突然身边的人，谁都不可信。
　　凝香又低了低头：“侍书姑娘素来话不多，也嫌少提起自己的事。主子也是知道的，她最关心的，就是主子您了。”
　　慕容玥听了这话，眼眶微微泛红，却是摇头否认：“不，皇祖母说得对，她就是个不择手段的贱婢！”
　　凝香看着她那一脸幽怨的表情，心想，侍书姑娘跟着太子爷走，真是明智之举。
　　十年尽心尽力地照顾又如何，还不是说翻脸就翻脸。
　　…
　　早朝之上，大臣们群起而辩，争来争去，说的无外乎是太子昨日的所作所为，是否失德。
　　眼下，朝中的势力，大致分为三股，一股是以孙太傅为首的儒臣文官，他们重礼法，是坚定不移地保皇派，也是太子背后最大的支持。一股是以肃亲王和皇太后为首的皇族宗亲，从慕容朔被册立为太子之时，他们便极力针对，以手中不容小觑的兵权，挟制皇权。剩下的一拨人，皆为中立派，既不在明面上支持太子，也不与肃亲王交往过密，只是保持中立的态度，对事不对人，在其位，谋其事。
　　不过，这些中立派里面，也有不少人持着观望的态度。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他们就等着太子和肃亲王能分出个输赢来，然后该落井下石的落井下石，该锦上添花的锦上添花。
　　“皇上，臣以为，太子昨日对皇太后娘娘大不敬，乃是对长辈不尊，对礼法不敬，皇上定要严惩太子，以儆效尤。”
　　端坐皇位之上的慕容泽，半眯着眼睛，听着那些没完没了的弹劾之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面对群臣的“刁难”，慕容朔早有准备，他不紧不慢地整整衣袖，继而上前一步道：“父皇，儿臣有话要说。”
　　慕容泽睁开眼睛，看他一眼，淡淡道：“说。”
　　“昨天，儿臣在万寿宫中，确实和皇祖母说了几句不太妥当的话。不过，儿臣没想到，叔父会如此兴师动众！在万寿宫，儿臣已经听了不少冷言冷语，今天在朝堂之上，又要受用众臣的唇枪舌剑，想来实在可笑！”
　　慕容朔语气不善，慕容云见他态度嚣张，咄咄逼人道：“小事？朝廷有礼制，后宫有规矩，太子身为储君，要时时刻刻铭记自己的身份！”
　　慕容朔忽地爽朗一笑：“好，既然叔父要细究此事，那咱们就当着群臣的面前。好好细说一番如何？”
　　慕容云闻言眉头微皱，不知他是何用意？昨日之事，若是细细论起的话，难堪的人是他。
　　“叔父，你只说我不懂礼法，却不知，昨日皇祖母亲口对我说过些什么？”慕容朔漫步到群臣之中，目光幽幽扫过他们，道：“皇祖母说，我虽身为太子，却不配继承皇位。还说她要亲眼看看，我这个太子之位，还能做多久？”
　　此话一出，群臣哗然。
　　有些话，搁在心里是一回事，宣诸于口，是另外一回事。
　　慕容云闻言脸上变了颜色。
　　“太子，你敢污蔑太后，真是荒谬！”
　　“污蔑？皇祖母昨日所言，不是在场某些人心中所图吗？”慕容朔话锋一转，矛头直指慕容云。“你们一口一个礼法，一口一个礼制，那我现在来问问你们。鄙薄储君，合乎我大周的礼法吗？”
　　慕容云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慕容朔知他不会轻易回答。
　　“太子殿下，容臣说一句话。太后娘娘与殿下乃是骨肉至亲，亲人之间，言语偏颇，不该如此斤斤计较。”
　　“朝堂之上，哪有什么斤斤计较，事关国本，兹事体大啊。”慕容朔怼得他们无话可说。
　　方才他们说的话，他可以一字不漏地还回去。
　　“太子不必危言耸听，歪曲事实，太后娘娘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好，那我再问肃亲王您一句话。敢问，您麾下的龙骧军的编制是多少？”
　　他的犀利发问，惹得众人又是一惊。
　　肃亲王手握兵权，麾下的龙骧军，大略估算也有三万以上。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的手上，至少有三万骁勇善战的精兵，可随时差遣调用。三万人……比京城的御前禁军还要多上一万人！换句话说，只要肃亲王您现在一声令下，龙骧军就可以破竹之势，直入皇宫禁地！”
　　话听到这里，有不少大臣偷偷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慕容云阴沉着一张脸，万万没想到，他会拿人尽皆知的事情，大做文章。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说我意图谋反？”
　　此时，一直默不作声地慕容泽，淡淡道：“三弟，你先不要激动。”
　　慕容云朝着慕容泽长施一揖道：“皇上，臣弟统领龙骧军多年，一直尽忠职守，如今却要被人冠上一个“谋反”的罪名，实在冤枉！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几日不见，太子倒打一耙的本事，倒是见长。
　　慕容泽沉吟不语，只听慕容朔又道：“叔父既然一片忠心，不如今日做个表态，交出龙骧军令和腰牌，还兵权于我的父皇。”
　　“你！”慕容云被他放肆的言语，彻底激怒了。“你太放肆了！”
　　“只要交出兵权，叔父便可向全天下的人表明，您对皇位没有觊觎，只有忠心！赤胆忠心，天地可鉴！”
　　慕容朔昨天逼急了太后，今天逼急了肃亲王。他就是要他们急，要他们恼！
　　慕容云怒目瞪圆，眼底像是燃了一团火，心中生出一股冲动来，直接上前了结太子的性命！
　　“皇上，太子之言，实在荒唐。王爷忠心护国，怎会……”
　　“皇上，臣以为，太子所言极是。王爷一日不释兵权，朝中一日无人心安。”
　　朝中两股势力，针锋相对，百官哗然争辩，互不相让。
　　慕容朔迎上慕容云阴狠愤怒的目光，嘴角微勾，一丝若有若无的得意浮上脸庞。
　　他知道，他今天不会交出兵权，不过，这一身“脏水”实在泼得痛快。
　　…
　　林侍书这辈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清闲过。
　　不过，无所事事的滋味，并不好受。手中有事可做，心里便不会胡思乱想。
　　来太子府三天了，她还从未出过自己的院子。
　　不知是不是慕容朔的安排，她的书房里有很多藏书，仔细翻看，还有不少珍藏之作。
　　林侍书拿起一本，仔细掸掉书上的灰尘，耳边突然听到一阵琵琶声。
　　林侍书侧耳倾听，过了一阵子，才问：“是谁在弹奏琵琶？”
　　候在一旁的侍女，轻声回话：“回姑娘，弹琵琶的人是黛眉姑娘。”
　　“黛眉姑娘……”林侍书垂眸点头，没有再多问下去。
　　光听名字的话，也能猜得到，此女定是个美人。
　　来了太子府这么久，她还没有见过“其他人”。
　　传闻，太子府中有不少绝色女子，可她还一个都没有见过。
　　林侍书虽不怎么精通乐理，但也听得出来，那位黛眉姑娘的琴技了得。
　　真好听。
　　她抱着胳膊默默听着，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正当她听得入神时，琵琶声突然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