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上花》云之桥

6、第五章 从此世间无

　　秋已深，风吹落了不少黄叶枯枝，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北家宗庙依山而建，此时着了火，噼噼啪啪的火星四溅，溅出院外，便点燃了地上的落叶枯枝，火势扩大，烧及周围。隐匿其中的不明之人开始灭火，却拦不住秋风任火苗乱窜，火势越烧越大。不消多时，山上陷入火海，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天。
　　走到山脚的慧清正将木桶放入河中取水，就着水面看到红光，吓了一跳，整个人跌落水中。在水中挣扎着爬起，慧清像突然被人夺去灵魂的木偶，睁大了双眼张大嘴巴，呆望着山上的火势，竟无半点动作。
　　“嘚嘚嘚嘚嘚……”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传来，渐渐靠近小河。
　　“哗！”慧清回过神来，跌跌撞撞爬上岸，将木桶全数扔下河，蜷身躲进河边一灌草丛中，凝神屏息，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说来，慧清这么早出来打水，也不是无缘无故。北家宗庙后厨院里有口井，井里的水原来清甜可口，常年不断，可不知为何，在北家六少爷和“母亲”来庙里安放长生牌位的前一天突然断了水。负责后院杂务的慧清将此事告诉了自己的师父智静，智静便命慧清下半夜去挑水补给井水，等送走了骆云念“母子”之后再向庙祝禀明。不曾想，这事险险救了慧清一命。待那马蹄声远去，慧清暗松一口气，脑子乱糟糟不知如何是好，稍一思考，就连爬带滚地离开此处，趁黎明天黑，消失在夜色中，不知去向。
　　秋夜霜露重，不知过了多久，天空开始泛起鱼白，山上的火势依然。朦胧夜色中，清水山西南方一处树林里，一男子坐于马上，凝视北家宗庙，看不清容貌，男子身后分立两人同是骑马，身前跪了一群蒙面黑衣人，略略一数，约有十来好几。领头黑衣人单膝跪地抱拳回道：“少三人。”
　　“嗯？”
　　“五夫人骆云念，六公子北木其，后厨小尼慧清。”
　　“何时出现的五夫人？”
　　“四日前北梅青突然迎娶此人入室，并将庶子北木其与其抚养，西苑四夫人骆锦芸无故失踪，下落不明。据探子报，此人妖媚异常，不似常人。”
　　“嗯……”为首男子低头沉思，随后又听到黑衣人头领道：“主上，属下还有一事禀明。”
　　“说。”
　　“属下到达北家宗庙时，庙内安静，有人先属下等动了手，具体不知何人，但属下等发现，当时隐匿其中的不止两方。”
　　“传令，十日内全数撤出青城，违令者，杀无赦。”
　　“属下遵命。”言罢，黑衣人头领带着众属下“哗”的一下在男子面前消失，无半点痕迹。
　　“主上，那此行？”
　　“目的已达到，此去就当消遣，你且传消息回去，备战。”
　　“是。”
　　“不知过了今时，他日是否还有如此闲情。今个中秋，我等得好好乐乐，驾！”说罢，男子便带着随人驾马离开。
　　清水山下有一田村，田村中很多都是丞相府佃农，早起的村人见山上着了火，便敲响铁锅，唤醒村民，纷纷上山帮忙救火，只是火势太大，连片将附近好几个山头都烧着，无从救起。村民不得近，村子也有受灾危险，都跑回了家收拾行囊，携家带口往青城涌去。
　　大火整整烧了五天五夜才得以熄灭，此后，清水山及周遭几座山历时两年才得以恢复葱郁。
　　这边北家宗庙着火，青城内，北丞相就寝的北苑也不慎走水，府上乱成一团，急急忙忙灭火也仅是抢救出来一些存放在北苑的计籍档案和珍藏孤本，而丞相本人不幸遇难，仅存一具焦尸。第二日，中秋，朝廷休沐，重臣遇难事出紧急，难得休假的一天又匆匆组朝，皇帝无子，暂由中宫代理朝政。朝堂之上，江枚之参北齐暄无旨私自入京意图谋反，离职在逃，北府丧事未始，又添新罪，中秋之时，内臣拟旨未经甄选，中宫持国玺加盖，竟跳过层层审查，仅一日就拿出一道圣旨，命国师监国，降罪丞相府，将北氏宗亲收监天牢待秋后大理寺审理。
　　常言“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况北齐暄大喇喇回京后又悄悄失踪，实属反常，审理一时不断，怎奈“树倒猢狲散”，加之国师一派“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四处罗列罪名，况年中天丧骤起，东青柏帝已崩，先帝无子，国师一派拥护镇南王承接中宫继任新帝，仅过一年，北氏终落了个满门抄斩，除了在逃的北齐暄未能抓获，全族两千三百二十八人无一幸免，自此“东青北家”成为一个传说，“北”姓从东青史书上消失。
　　陆弥大陆旧历天和六百七十三年二月，东青朝堂终以国师一派的胜利结束了廷上争斗，迎来了相较稳定的“东春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