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五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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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很多事情，本来就是难如人意的。
比如杨洛为了清净而住在山上，就不能天天吃香的喝辣的，比如白京溪为了天下为公住到太傅府隔壁的小破屋子连伸个懒腰都得提防着房子会不会塌了。
再比如，年幼的赵霆太子爷被从小养在肉池酒林花鸟虫鱼的月屏宫，日日渴望着能看上皇后不让他看的藏经阁一眼，从起初的清清闲闲，到后来的无所事事。
人总是贪婪的，总得渴望得不到的东西。或者说，人总是可怜的，总得放弃求不到的愿望。
为了这个求不到，赵太子不知费了多少心机，才能让京溪将他送到杨洛这里。
以前杨洛自己一个人住在山上，总觉得有些太清净了，清净到有时候睡不着能听见山间昙花开放的声音，现在多了一个赵霆，她又觉得她的世界太拥挤了，挤得竟然容不下一个历经百般磨难都想排除万难来她这里只为求学而能将自己缩成一团影子的少年。
她觉得自己简直罪恶深重。
赵霆是一个太子，但除了识些字，他几近于一个文盲。
刘皇后的手太大，大得遮住了天。
现在赵霆来到杨洛这里，他来求一丝希望。
他希望老天爷能开开眼。
开开眼，给他这个龙太子一线生机。
杨洛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为那一线生机。
杨洛点点头，向坐在床沿上的赵霆招招手，赵霆起身走过来。
“你摸摸它。”杨洛指指高到膝盖上边一丁点儿的小梅花鹿。
赵霆蹲下身把手从小鹿头顶顺到脊背上:“它好暖和。”赵霆笑着说，眼睛盯着小梅花鹿亮晶晶的眼睛。
“给它起个名字吧。”杨洛努努嘴。
“我？”赵霆抬头吃惊地指指自己。
“嗯。”杨洛点头:“它总得有个名字吧。”
“这还是我第一次给起名字。”赵霆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也没拒绝。
“叫可儿吧，我不会起名字，我看它可爱成这个样子，便唤它可儿吧。”赵霆不好意思地说。
“你唤它一声，这名字可不是你想给它起便起的，也得听听它的意思，它要是答应了，你可得对它负责的。”我指指梅花鹿。
赵霆一脸狐疑，却也照办了。
“可儿？”稍稍有些底气不足，但也听得到了。
小鹿上下蹦了几下。
“它……它真听得懂人话啊？”赵霆似是被吓到了，稍稍离远了一些。
“那当然，它可是自己从山上跟着我回来的。”杨洛睁大眼睛，怕他不信，赶紧转移了话题。
“你看，它好像挺高兴的，那便这么定了，叫可儿吧。”杨洛拍板了，小梅花鹿又蹦了几下。
这小梅花鹿还真挺通人性的。
赵霆似是也挺高兴，接着又唤了几声可儿，小鹿配合得也挺积极。
杨洛以前听人说，梅花鹿是这世上最纯洁的动物。
她希望赵霆也能像可儿一样，纵然在这世间龋龋独行，也能不为尘世所污。
或者说，能让自己为着最开始走出皇宫时傍着的信念，奋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她希望这样。
第二天，杨洛天还没亮便起了个大早，背着她的小背篓从乌麻山上下去，到傍晚才回来，回来的时候，背篓沉甸甸的不知装满了什么东西。
“徒弟，来给我搭把手！”还离着茅屋有一段距离，坐在屋里无所事事的赵霆便听见远处传来师傅的声音。
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自己还来不及辨别方向便有些急促地站起身来循声而去。
“您这是装了些什么回来？”赵霆急匆匆跑了几里地，终于在一颗大槐树下发现已经累得虚脱的小道士。
虽然身体不太硬朗，并且长年痼疾缠绕在身，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赵霆怎么说都比杨洛高出那么一个头来，还是个男子，力气怎么也比她大的多了，一把便将背篓提起来背在自己身上。
赵霆一下便被背篓压弯了腰。
“先、先回去再说……”杨洛上气不接下气，终是说完了一句话。
杨洛回到屋里第一件事，便是从水缸中打了几大瓢水牛饮下去，晾着徒弟在一边心惊胆战地生怕师傅一口气上不来。
“你、你打开看看。”待擦了擦额边的汗渍，杨洛终于抽出空来回答赵霆。
赵霆疑惑地将罩在背篓上的布条移开，竟见到整个背篓里装满了形形色色的书籍，还夹杂着一些稍显古旧的竹简。
“藏经阁。”小道士半身累得倚在桌子边上，勾起半边嘴角耷拉起一个摇摇欲坠的微笑，仿佛在告诉他。
藏经阁，我给你搬来了。
茅屋里没点灯，太阳的最后一缕光线从窗子缝隙里穿过来打在师傅汗津津的脸上。
赵霆头一回觉得师傅长得还挺清秀的。
“谢谢师傅。”按耐着内心的激动，赵霆压抑着说出这样一句不伦不类的谢谢来，杨洛听了用手轻轻拍了他脑袋一掌。
“就这么谢啊？给我烧洗澡水去！”
赵霆唯命是从。
洗澡出来，杨洛觉得自己眼皮子重得要命，上下拼命想合到一起，只想马上躺到床上，进了屋子见到蹲在地上将背篓里的书一本一本恭恭敬敬地拿出来再整整齐齐放在桌上的赵霆，她一下子激灵醒过来。
“还不到时候呢！”杨洛大步上前将书和赵霆隔开。
赵霆瞪大眼睛，表明了自己的不解。
杨洛强撑着精神，转身在背篓里翻了一会儿，终于从中翻出一本蓝皮的本子。
还弹了弹上面厚厚的灰尘。
“呶，先把这个背了。”
赵霆盯着杨洛手中的本子看了半柱香的时辰，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最终只能认命地叹口气把书接过来。
这本书他认得。
三字经。
没办法，谁让自己有求于人呢。
新屋子还没搭好，这几日杨洛给赵霆在床边的地上铺了片席，其上又垫了些许棉絮凑活着睡的。
虽不知赵太子金枝玉叶能不能受得了这般摧残，但这样几天他还是毫无怨言地捱下来了。
但是这日一大早，杨洛从床上爬起来，闭着眼睛嚎了半天徒弟口渴，硬是没半个人回应。
她睁开眼睛用余光扫了眼地板上的被褥，皱了皱眉。
这厮竟然一晚上都没睡觉。
杨洛不得不起床打探打探这便宜徒弟是不是被狼给叼了去，顺便走到桌边倒了壶茶水解解渴。
这碗水饮着饮着，耳边竟传来声莫名的幻听来。
杨洛凝神一听，发现这不是幻听。
这般节奏分明朗朗上口的，不是三字经是什么。
杨洛踮着脚尖到了门边，见到少年人披着外衫，不知在门边的石凳上坐了多久，全然没注意到门边多了一个人。
“曰喜怒，曰哀惧，爱恶欲，七情具……”
少年背了一晚上，嗓子有些哑了，但依然神气十足。
背到这里，他皱眉停顿了一下，接着便被小梅花鹿给打断了。
“可儿，你别捣乱……”赵霆训斥着，眉宇间有一丝无奈的宠溺，任由小梅花鹿在他手上舔来舔去。
终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我去给你打点水来。”赵霆无奈起身。
杨洛转身走回屋里上了床，打算睡个回笼觉。
伴着屋外的读书声，杨洛很快便又睡着了。
过了几日，杨洛去山上察看了一番房屋打造的进度，发现不知是几个梓人手脚快还是房屋构造简单，地基已经打好了。
杨洛打了些野味犒劳了他们一番，临走前突然想起来什么，向几个梓人嘱咐道。
“那个……”
“公子有何吩咐？”
“山间鸟叫有些吵人，劳烦诸位多加注意些房屋的隔音问题。”
几个梓人面面相觑，点头称是。
杨洛这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这徒弟要是天天这般通宵背书，自己还睡不睡觉了，果然这屋子的隔音效果，还是强一些的好。
这几天过去，赵霆早已将他的三字经背得滚瓜烂熟，杨洛听得满意了，才叫他接触其他的一些书。
不想这太子草包是草包了些，竟然还挺是一块做书呆子的料，除了少数杨洛讲习的时间，赵霆可以说是看书看得废寝忘食。
杨洛从来没有见过赵霆在她前头上了榻，或者在她后面起的床。
这样下去，杨洛有些担心赵霆的身体会吃不消。
身体是赵霆最大的问题。
这几日，山间连续下了几日少见的大雨。
雨水将门口的水缸填得满满的，杨洛也乐得不用去河边担水。
赵霆是个书呆子，只要能看书，待在哪里都不是问题，杨洛瞄了眼赵霆手中的书籍，见他好几个地方都打了标注，似是无法理解的样子，皱了皱眉。
就是可怜了无精打采卧在门边的可儿，眼睛里的光彩都减了几分。
这几日山里水大，杨洛不放心给可儿出去外边撒野，便将它关在屋里。
好容易熬到雨停，且天边乌云渐散，有些见晴的苗头，杨洛见可儿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便点头允了它出门。
“徒弟。”杨洛拍拍赵霆肩膀。
“好容易不下雨了，你看，你终日在屋里都快发霉了，为师还是带你出去走走吧。”杨洛语重心长，终于说动了赵霆。
赵霆将埋在书中的脸抬起来，终是恋恋不舍地出了门。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五回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