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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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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那日傍晚时候,杨洛坐在小茅屋里透过窗子缝隙,才见到我们赵太子终于领悟到了劈柴两个字的真谛所在。
杨洛见他在院里手起刀落将斧头举起来砍进柴火里,才稍稍松了口气。
一边的赵霆似乎见到劈了一下午柴终于有了些起色,唇边也勾起一丝笑意。
这才是第一根柴。
杨洛半躺在床上,觉得有一些无趣,拿起放在一边的木笛。
吹起来了。
吹着吹着竟然吹睡着了。
人才。
一早醒来,是被窗外劈柴的声音劈醒的。
杨洛睁开眼睛,心下郁闷着自己一开始叫他劈柴也没什么为难他的意思,只真的是口渴了自己又懒得去生火,可这赵太子之草包远远出乎了自己的预料,一把柴火竟然从一个清晨劈到另一个清晨。
杨洛决定出去看看这草包徒弟劈得怎么样了。
昨天夜里没换衣服就睡着了,一晚上睡得热得慌,全身上下都不太舒服,杨洛左右活动了一番自己的手脚。
走出房间,看见赵太子已经沐浴着朝阳在劈最后一根柴火了。
他双手持斧,终于懂得弯腰,精准无比的将一根柴火劈成两半,杨洛打量着地上的柴火,见到从左到右摆着的形状越来越齐整,心下生出一丝欣慰。
看来这个赵太子着实将自己的标准降低了不少,劈个柴劈成这样竟然就让自己感到满足。
“成了,你给我去生火烧水,我要洗澡。”
赵霆停下手中的动作,汗水顺着两颊淌进领口,胸口起伏,也没说什么,但就是没有动作。
“行了,从今天开始我收你做徒弟,快去给我烧水。”杨洛不耐烦摆摆手。
赵霆面露喜色,却还是呆站着不动。
“没你的,你给我去河边洗去。”杨洛头也不回,听见身后传来轻轻的叹息。
“……”劈个柴劈成这样还好意思叹气。
赵霆生个火的功夫,又过去一个下午,等杨洛终于洗了个澡喝上那杯茶水,已经是晚上了。
这碗茶真是等得好生辛苦。
杨洛心想这可不成,同这赵太子在一处,什么屁大点儿事儿进度都能掰着指头按天算,这太子可别是个傻子。
不过这种僵局,还得太子自己来打破。
再等等吧。
杨洛支在山上的屋子小,她自己一个人住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但多了个半大的男人,整个空间都显得逼仄起来了,白日里赵霆进进出出的,杨洛觉得在屋里转个身都困难,看来明天一早得重新搭个屋子。
赵霆是不能指望了,明天还得起早一些去集市里雇几个挑夫,给去东边的林子里砍些木材搭个大一些的屋子。
“师傅……”门帘忽然被撩开,赵霆站在门外,面上有些疲惫,养尊处优的双手附上了一些污垢,做工精良的衣物也不太齐整,但他没有说什么,紧抿着眉头,看着半躺在床上的杨洛,没有半分迷茫。
杨洛忽然有些心软了。
“你往东边走,会见到一片林子,进了林子再往东走半柱香的功夫,那儿有条河,不会有人过来,你就在那儿洗洗吧,洗洗回来睡觉,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
赵霆愣了一下,哦了一声,又点点头。刚想放下帘子走,又回过头来问。
“师傅,我……没带换洗的衣服……”
杨洛深吸了一口气,端正凝视着门口真挚的身影。
“你要穿我的吗?”
赵霆看了看坐在床上的师傅的小身板,终究还是扭头走了。
杨洛伸手捏了一下双眉之间鼻子耸起的小道道,觉得头疼得很。
头疼得很。
杨洛是个很爱睡觉的人,把赵霆打发走之后,杨洛拿起手边的笛子吹了一下,长夜漫漫,她又把自己吹睡着了。
今夜她睡得很不踏实,睡到一半,忽的从梦中惊醒了,迷蒙睁开眼,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只是四下寂静的连蛐蛐都睡着了,肯定是已经夜黑风高了。
杨洛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口干舌燥的,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儿。
她拿起床边置着的竹水杯,喝了口水,觉得稍稍凉快了些。
等等,水?
像是被泼了一盆凉水,杨洛一激灵被惊醒了。
徒弟去干嘛去了来着?
对了,洗澡去了。
他这是洗沟里去了吧。
从天色看来,距离赵霆出门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按他这么大个子的脚程来说,从小溪边儿到杨洛的小茅屋,都可以走上十个来回了,杨洛加快脚下的速度,又对赵霆劈柴的熊样加以联想,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东边的林子是片杂林,什么树都有,大多是些有几十上百年树龄的苍天大树,虽说是大了些,但只要稍稍有些常识,就不会让自己置于险地。
可杨洛忘了,赵太子爷根本就不能被归类到稍稍有点儿常识人群中去,就他劈柴的样子看来,这厮应该是一辈子连剪个指甲都要有人帮着抬抬手的草包。
“赵霆!”杨洛边走边轻生喊着,天色太晚了,难免怕打草惊出什么蛇来。
就这样一路喊到河边,别说有没有人回应了,杨洛连个人气都没嗅到。
河边滚了颗三人环抱的石头,周边的杂草是被人刚刚才踩过的样子,而且石头中间的凹陷洼了些水,近来山上也没下过雨,应就是刚刚赵霆来了留下的。
既然都走到这里了,回去不是按原路走便成了,怎的还是丢了。
杨洛有些没有思绪,这赵霆才被领过来两天,自己还完全没有摸透他是个什么样的性子,现在他这样走丢了,杨洛完全没有头绪。
山间的夜风有些凉了,杨洛紧了紧衣裳。
她就地蹲下来打坐,周边草叶无风自动,几息间的功夫,她又从地上蹦起来,向茅屋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
往这个方向走的越深,树就越少,周边慢慢多了许多生在树底丛间的麻乌草,成片成片的生长,高到脚踝的位置,踩进去就能将这个脚都淹没了。
大概是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周边几乎已经没生着什么树了,苟延残喘的几株也只是瘦骨嶙峋的及腰那么高,眼所能及的地方,全是黑漆漆的麻乌草。
赵霆就是这样不省人事地躺在麻乌草中间的,那般高大的一个人,狼狈的躺在麻乌从中,可能因为才沐浴过,头发湿润着,胸口还在剧烈起伏,唇色是苍白的,手脚还有些微的抽搐。
真是难看至极。
杨洛面无表情地站在不省人事的赵霆身边,看着麻乌草生的黑色叶子随风飘零到赵霆的脸上,终究是叹了口气蹲下身来。
“赵霆?”杨洛伸手推了下赵霆的肩膀,太子爷没有反应。
过了一会儿,她又伸手探了探赵霆的额头,很是烫人。
这下子她算是知道京溪为什么要将这草包送来自己这里了。
若是将这大块头生生扛回去,想必赵霆醒了,杨洛却累趴下了。
恰好这草包躺倒的是个好地方,杨洛正可以就地取材做些药材给赵霆服下,不如就在此处将他治了再让他自己爬起来走回去。
杨洛将自己外裳脱了垫在地上,又使了吃奶的力气将赵太子滚了两滚滚到衣服上,这更深露重的,别再寒气入体染了风寒,杨洛可伺候不起了。
四处拾了几片叶子,生火烘干了再盖到赵霆身上之后,杨洛开始捡麻乌草。
东挑西捡地掐了周边麻乌丛里最嫩的几片,杨洛又走到周边去找到了几种辅料,拿到溪边清洗。
溪水是很凉手的,杨洛把草叶一片一片涮进水里好好清洗,一时想不明白自己这是收了个徒弟还是养了个祖宗。
待将叶子和在一处细细碾碎了,杨洛将赵霆从地上撑起来慢慢将草药兑着水喂给太子爷。
这么一会儿过去,赵霆的手脚已经没有抽搐的那样厉害了,只是还在发着抖,冷汗出得将杨洛垫在地上的衣裳都打湿了。
喂给他这么些药,只是能让他少受些罪,能不能醒过来,还得看他自己了。
杨洛看看东边透亮的天色,打了个哈欠,将赵霆当做人肉枕头,又开始打盹儿了。
便宜徒弟不用白不用。
赵霆醒过来的时候头很重,一脑袋的汗,手脚都没什么力气,莫名其妙地觉得右边大腿麻的毫无知觉。
这是怎么了,昨晚上又怎么了……
他艰难地从地上撑起上半身,见到大腿边上躺了堆蓝色布条,定睛一看,这不是师傅嘛……
赵霆被吓得不轻,但也只是从嗓子深处压抑的啊了一声,甚至轻的没将大腿上的蓝衣道士惊醒。
赵霆重新躺下身去,他完全没有力气把师傅拉开,昨天晚上他像打了一场仗,现在只想睡觉,天已经亮透了,赵霆的眼皮越来越重,直到完全闭上眼睡着之前,他耳边还是师傅呼吸间隐隐的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