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石溪篇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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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溪篇十
“沧海桑田，十里田篱青青，十里寒水苍苍，自在也。”——《央水国志·越志》
万事皆休，归于平静，徒逍逍二人便乘仙鹤，扶摇而上，俯瞰整个石溪，恰好是风雨悄悄，春生十里······
天水间，唯有氤氲青白黑三色，双眸中，只映着青山田篱相缱绻，众仙皆乘翩然仙鹤，任凭濛濛烟雨湿了发肤，湿了衣衫，湿了凡心，将俗世尘埃皆涤荡而去，遗下一许干净透明之心灵······
众仙默默舔唇，已经不知······不知有多久没像此时一般静下来，无需听刀戟杀声，无需想众生社稷，只贪一晌清欢，听一宿烟雨······
徒逍逍亦是痴痴凝望，心驰神往，待见一乘鹤修士会神念书，他才恍然大悟，连忙从袖中掏出一本《万卷书万里路》来，这小小册子乃信陵千机阁出品，记载了仙门四海诸国之美景，可谓是出门旅行必备之精品！最称他心意之处便是消息灵通，时时更新。
绯衣郎随手一翻书卷，映入眼帘的便是一行梅花小篆，“山河人间，不过南麓烟雨，孤寺寒钟，鳞台大浪，金塔行云，剑池残雪，东城晓色······”
不是······不是这段······桃花郎指尖一滞，于心中默念三声“南麓烟雨”，掌中便有纸张飒然生风，忽地又一停，便见蝇头小楷上书道：
“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青菏散人白烨所书也。仙门诸国，唯石溪春雨之期久。哪管人间六月人摇扇，它仍是四月檐上雨霖霖。还因石溪常居于南山之麓，南涧之滨，偏逢湫兮之风，又遇清溪之水，故而四季常青，四时长春。神君曾笑谈其‘常是人间四月天，不比东城不东风’······”
看至此处，绯衣郎便舍下书卷，抬眸一瞥，小楼烟雨两濛濛，子规啼声独惆怅，不由叹道，当真是人间四月天，一生哪得几次好春光啊·······
他忽见寒舍下有青青荠麦，白花摇曳其间，宛约若美人，凝望许久才惊觉那星点白花是青菏白氏弟子——他们皆衣冠胜雪，结伴而耕于田桑中，徒逍逍一想那信陵书卷，便刹那间明了：
“青菏白氏身居幽谷，不通人烟，于是乎，暮从碧山下，山月随人归，纵被无情嘲作山野村夫，他们亦爱这一篱清欢，常有弟子暮春时，携友入竹舍，欢言得所憩，美酒聊共挥，陶然同忘机······”
徒逍逍不由哑然失笑，哈哈哈哈，山野村夫？天下敢如此嘲弄青菏白先生们，唯有那爱酸人的信陵千氏了。
世人皆知，仙门有两杆生花妙笔，一个谓之青菏白氏，一个谓之信陵千氏，前者文章墨宝，不屑凡人一顾；后者稗官野史，流遍小巷大街。此般笔墨官司，一来二去，对上三四五六眼，信陵千氏便成了青菏白氏的“黑粉”，黑你时骂得你狗血淋头，粉你时救你水火之中，二者倒成了一对欢喜冤家。
绯衣郎刚感慨完两世家，飘忽双眸便忽的一停一亮，但见小美人儿纤腰细肩，一身雪色，裸足似玉，袅袅歌道，“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
忽然又不唱小情歌了，只是红靥柔柔地蹲在地上，柔荑痴痴地抚弄碧草，不知想起了哪方俊哥儿，含情一笑，默默不语······
坐于仙鹤上的徒逍逍便看得老脸一红，小······小姐姐真是好可爱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怎么会这么可爱！
他正看得起劲，耳畔却传来温柔嗓音，“青菏白氏弟子，玄者遣心，青者道情。唯有同心结发时，才褪下青黑衣裳，赠予痴爱之人。从此，素衣华发，天荒地老，不死不休······”
绯衣郎恍然大悟，原来方才的白衣小姐姐是在思念夫君啊，回眸又见白美人红靥柔柔，欲言又止道，“笑笑，你不是收了我的玄······玄······”
嗯······？！似有五雷轰于顶，徒逍逍脑中混沌万分，玄······玄衣！上次与王翱一番争斗，披的便是他的玄裳，不是说定······定······定情才送人的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下麻烦大了！
但听耳畔温柔嗓音道，“笑笑，你不是收了我的玄衣吗？我想问你······”
顿时，徒逍逍心跳如雷，“噗通噗通噗通——”，他一把捂住蠢蠢欲动的胸口，暗暗想道：庸医莫······莫不是要和我求······求······求······
求姻缘？！
他动念一想，便如堕幻境，恍惚间看见春山如黛，白云出岫，有美人兮，素发潺潺倾泻了一身雪衣，浅眸弯弯，梨涡浅浅，柔声唤他一句“夫君······”
顿时，绯衣少年只觉鼻间有暖流涌动，慌忙捂住，连连摆手，一声大吼道，“不不不不不不不不行！不行！不行！不行！庸······庸医你别以为我会答应你求姻缘！求······求······求个屁姻缘啊！”
此话一出口，桃花郎便惴惴不安，心想：我······我这话是不是说得太直白了？如此坚定地拒绝肯定会伤庸医的心啊！更何况他还鼓起勇气向一个男人表白，不、不行！我得安慰他一下······
绯衣少年便双手抱胸，冷哼一声道，“谁······谁叫你不是个姑娘呢？庸医你若是个姑娘，我······我兴许还会考虑一下！虽然你少根筋，缺心眼，还总爱烂好人，但······但你······”
一抹绯色漫上他白嫩嫩耳根，一直漫到脸庞，红透小脸恰似白里透红的桃果，诱得人恨不得一口口吞吃入腹······
只听少年小声嘀咕道，“但你心地还是有那么一丢丢善良，长得也还是有那么一丢丢好看，傻笑起来还是有那么一丢丢让人心动的·····”
“哦？原来我在笑笑心中是这样啊······”
美人纤纤长睫弯弯上翘，浅梨涡若隐若现，几分狡黠，像极了偷笑的狐狸。
一见他如此撩人情状，绯衣少年的桃花眼便饱含春情，撅着红唇道，“你少自作多情了！我······我······我才不会喜欢上一个臭男人呢！徒爷爷可是直的！比钢筋铁杵还直！”
白美人悠悠一展玉缣扇，笑道，“哦~~~原来是这样。不过······”
绯衣少年便耐不住他卖关子，急声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这次可是笑笑你多想了······”一折十二骨玉缣扇轻搭在少年额上，白雪奴沉沉一声道，“虽无媒妁之言，我已私定终身，此生，唯他一人为我心尖人，枕边人，同椁人······”
不知为何，明明说着心尖人，男人深沉眸光却咬着自己不放，惹得少年心中是一阵酥酥麻麻颤颤摇摇痒痒······
只听温柔嗓音饱含宠溺道，“他啊，爱哭爱笑爱疯爱闹，有一身惹麻烦的好本事，是个不折不扣的闯祸精，所行之事让人看了是又好气又好笑，偏偏生了个好相貌，令人舍不得打他骂他······”
话至此处，似是想到了欢喜之事，白雪奴便止不住地低低一笑，沉沉一声道，“他啊，爱也飞扬，恨也匆忙，快意恩仇好不潇洒，纵横江湖一马当先······”
忽的，白美人又浅眸一黯，黯淡无光，苦笑道，“他啊年少轻狂得很，偏不知天高地厚，偏不肯收敛桀骜不驯，万事一人扛，万苦不愿说，便让人时时提心吊胆，担忧他会不会中那难防暗箭······”
白雪奴独面水天一色，怅然道，“那惹祸精还有许许多多不好······可我偏偏欢喜他，欢喜他心直口快，欢喜他嘴硬心软，欢喜他爱很匆忙，欢喜他侠骨柔肠······”
“如今······”他轻轻一捏绯衣少年的鼻子，柔声问道，“你知道那个闯祸精是谁了吗？”
徒逍逍：？？？这二货是谁？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人啊！还能比得上人面桃花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天下无双帅破天际帅裂宇宙的徒爷爷我吗？哼哼哼，庸医你果然眼瞎！
绯衣少年便咬牙切齿，龇牙咧嘴瞪着他道，“不！知！道！”
不想白美人竟心中欢喜，两颊雪涡却漾出笑来，一笑拂开涟漪心花······
徒逍逍登时被他这一笑惹怒了，笑屁笑，不许在我面前因为那个混蛋笑！便猛地一跺脚，冷哼一大声道，“徒爷爷才不在乎你那狗屁心上人呢！你爱喜欢谁，就喜欢谁！反正谁被你喜欢上，谁倒霉！”
可他气呼呼鼓成小包子的脸上，正明明白白地写着呢——“哼哼哼，臭庸医，你喜欢哪个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玄裳不送给我，你到底想把玄裳送给谁！”
白美人银坠颤颤，玄袖掩面，“噗”地轻笑出声，哈哈哈，又没忍住······实在是太可爱了，一见他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便想狠狠欺负欺负他。真是太迟钝了，这般明显也听不出？
不过······还未到时候，白雪奴遥望彼方，桑田尽头那是沧海不息，浪迹不止，心道：总有一天他会吐露真正的心意，然后带着笑笑来看石溪最美的景色——
“沧海桑田，花石满溪”
注：
①“人间四月天”出自林徽因一诗《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②“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引自翁卷的《乡村四月》
③“暮从碧山下，山月随人归。”缘自李白的《下终南山过斛斯山人宿置酒》
④“南麓烟雨，孤寺寒钟，鳞台大浪，金塔行云，剑池残雪，东城晓色”此六景化自汴梁八景。
⑤“爱也飞扬，恨也匆忙”一句引自双笙的《问剑江湖》
⑥“东城不东风”：“东”亦有“春”之意，神君所居青冥里，为仙门诸国最东之地，便有了个别名“东城”，囿于地理原因，东城春期极短，相里若便嘲他那东城名为春城实则从不刮春风。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石溪篇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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