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爱》starbuck

34、我们都需要时间

　　（三十四）
　　一次次从噩梦中醒来。
　　很多次，我觉得我就是趴在教室的课桌上酣睡一场，睁开眼，林想尚在凝神做题，发觉我醒了，莞尔一笑。我很想支起身，对她不好意思的笑笑，然后接受她的责备和催促，什么作业要交了，什么练习题马上就要讲解了。我想伸过手去摸她的笑颜。但总是我刚伸出手，却发觉一切暗淡下去。曾经的曾经，都消失了。楼梯上的那一幕一次次地在睡梦中回放重演。很多次，我梦到是自己从楼梯上滚落，一级一级，像慢动作回放一样，我听到巨大的声响，是我自己的脑袋撞到墙面，用手一摸，一脑袋的污血，然后我看见自己的魂魄飞了起来。
　　每一次夜晚来临，我都无比的害怕。我一次次恳求许超留下来。恐惧中，我一次次将他摇醒，与他重复梦中的每一处细节，一遍一遍又一遍。唯有他的安抚，让我有片刻的平静。
　　我问他：“是不是一生我都会活在噩梦里？”
　　他说：“别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但是我不是怕。我只是罪无可赦。我早已晓得人生是不停地往前走但并没有什么是可以好起来的。

　　陈超群留了下来，留在她曾经在着的地方。她用她自己换回了许亮的安然无恙。
　　只是，这一次，许亮真的只能远走他乡，再也不回来。
　　我与许超去送他。晚上八点多的长途大巴。候车室里几乎没有人。我去角落的柜台翻报刊杂志，留他们兄弟说体己话。
　　有时候，我觉得我应该恨许亮。我的心里有那么多的恨，惟独没有对他的。面对他，我只有一种悲哀，宿命一样的悲哀。生命已经是一个写坏了的开头，无论你多努力，只能按着这条线索写下去。除非，你弃而去之。我的命运就是这样坏的一种注定，对我，和对我的身边都是这种坏的注定。许亮跟我一样。
　　他说，非凡，我一定会回来。
　　他说，非凡，我一定会回来找陈超群。
　　他说，非凡，我一定会让陈超群过上好日子。
　　他说，非凡，我一定要发达了再回来。
　　我默然不语。那是多久多久的以后。我们的生命真的有那么多的长度去等待。我心里默念小时候课本上的诗“少小离家老大回”。许亮，希望你再回来的时候，我们的容颜尚且鲜活。你真的……有能力……我不信焉。
　　送走许亮，我和许超手拖着手往回走。月白，风清，夜冷。两个人像是走在一个孤独的星球上，无从知晓明天。月光把人的身影拉长，忽而叠在一起，忽而又分开而去。我把手放在许超的口袋里，紧紧地握着他。他感知了，反过来紧紧地握着我的，握的我关节发麻，发疼。忽然，他大声地说：“阿凡，我一定不会重蹈覆辙许亮的路。我要做许超，另一个人！”我仰头望着他，他的眼睛看着夜空，决然而坚定，嘴唇抿的紧紧的。感觉突然一下子，他离的很远很远。
　　看着他，我很迷茫，很害怕。过一会，他低下头来，看到我如此惊慌地望着他，一把把我拉到怀里。俯在他胸前，听着“砰砰”的心跳，才觉得妥然。这个，我的男孩。
　　我主动地诱惑他，一次，一次，又一次。他惊讶，疯狂，继而投入。我的眼前一次次闪过林想的脸，她的鼻子，她的眉毛，她的嘴巴，她的一笑一颦，她的那些习惯的表情和动作……许超停下来，用手擦我的脸：“你为什么哭？”我摇头，把脸贴在他的胸前。我要如何才可以告诉一个人，我深陷泥沼中，不能呼吸，只有恐惧与忏悔。你们在我的近旁，与我一起经历这一切，但如何，我们能分担内心的痛苦。我的心在地狱之下的之下，辗转煎熬，即使你知，你也分担不走一分。

　　我们四个人，许超，李明康，柯伟，我，开始变的疏远。有时候看到李明康，我想走近去与他说话，他会迅速的躲远。在食堂碰到，我坐到他身旁，他会沉默着把饭盆拿起来起身走掉。
　　放学的时候，我特意等在他经过的路旁，跑上去，喊住他，拉着他。
　　我喊他的名字：“许明康。”他望着我，沉默，一脸的忧伤，无尽的悲哀盛满他的双眼。我松开手。
　　我问柯伟：“他是不是特恨我跟许超。”
　　那次的事情，警察盘问过我很多次，也把许超叫去问话。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这是我们唯一所能说的全部。
　　柯伟说：“我们都需要时间。来忘记一些事情。来改变一些事情。”
　　我仍旧只能哭泣，哭泣，哭泣。那些事，我再也无法改变。那些事，我们都无法忘记。
　　林想，认识我，接近我，是你这生所犯下的最大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