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吃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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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暮非从书房出来后，绕到三楼Alex的房间，在飘台上枯坐了很久。手里握着他以前珍藏的飞机模型，随手拨动两下螺旋桨，偏头眺望窗外的海面，父亲说过的话像赤红的烙铁印在心头，烫得不行。
他想起自己大概十八九岁时候，与Alex出海夜钓，两人坐在船内的小马扎上，穿着厚重的冲锋衣御寒，四面是一望无际的海面，唯有遥远的岛屿上灯火闪烁，他等得有些无聊，与Alex闲聊。那时候的他对于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是尊敬且爱护的，有什么并不需要直说，彼此互看一眼就会懂得对方的心思。
懂得那时候的Alex嘴上从来不主动提及过去，但其实他内心十分细腻敏感，每每追问时他的嘴角都是轻轻上扬的，陈暮非明白那是他心底的柔软。
他就曾经问过：“哥，既然想她们，为何不回去找她们？”
Alex摇摇头，双手撑在后面，仰望星罗棋布的夜空，笑着回答：“因为想保护她们。”
那时候陈暮非不懂，可如今看到燕苒一步步接近真相时，他终于明白Alex的深意，突然萌生悔意，后悔来到中国，后悔遇见她，更后悔……对她动了心。
到了傍晚，燕苒收拾妥当后，提着单肩包换过鞋，又从墙角取过伞，抓起钥匙和手机出门。
出小区后，她沿着方格子板砖铺成的人行道走向附近的地铁站，小心避开缝隙翘起的方砖和擦肩而过的行人，从刚逢下班涌上来的人潮中挤入地铁站内，搭乘6号线前往市中心。
抵达西苑，她将伞插·入伞架内，在服务员的引领下，穿过曲曲折折的走廊，路过一间间喧闹沸腾的包厢，上楼后终于安静了许多，停在一间守着两人的房门前，服务员为她打开门，燕苒道了一声谢走进去。
钱志鹏已经到了，坐在方桌的一头，抬头望见她时开口：“来啦，坐。”
燕苒也不客气，在他对面落座。钱志鹏招呼服务员上菜，还不忘问她喜欢吃什么，她都以一句敷衍的“随便”应对。
等包厢门合上，房间里安静得不行，钱志鹏不开口，燕苒也死活不说话。
“你这次去青镇可遇见什么人？”钱志鹏抬手添加茶水时突然问道。刚握着茶壶想伸过去被她拒绝：“不用，我自己来。”
燕苒接过茶壶，并不在意他投过来的视线，言简意赅道：“遇见很多。”说完她就抬眸，迎着目光直视过去，坦然面对。
钱志鹏显然是被这个有主见又聪明的女儿难倒了，尝试引诱道：“都有哪些人，说来听听。”
“您也不用找寒暄的话铺垫了，如果真想聊点有益的，不如回答我一个问题。”燕苒直接开门见山问他，“您认识许正亓吗？”
可惜燕苒面对的是一位比她年长并且在官场上摸爬打滚多年的人，所以钱志鹏内心尽管有多惊讶但面上都是不动声色的，垂下眼皮吹开浮在杯口的茶叶，回道：“不认识。”
她盯着对面的人，观察许久也未看到任何意外之色，心底有几分失落，或许她的方向错了？与许正亓同伙的难道另有其人？
“你母亲的遗物都在你那儿？”钱志鹏还是没忍住，终于问出此次见面的目的。
原本还陷入思考的燕苒听见这话，还未及时反应过来，顺口回答：“嗯，我都收拾放在一起了。”
“当中有没有特殊的东西？”他旁敲侧听道。
燕苒总算听明白了，有所戒备地问他：“怎么了？”
“没事，就是随口问问。”
她不敢所有事情都全盘托出，何况在没有确定他是否真的就与许正亓完全没有关系，就让他知道Alex的情况，摇头说：“没有。”
“没有就算了。”可没有并不代表他不怀疑，为了让自己的提问更加妥帖，不让她起疑，解释道，“我和你母亲毕竟相处了这么多年，我承认自己有做的不够好的地方，她离开的方式我也确实心里难受，你母亲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我怕她身前有未完成的心愿或者遗憾，如果我能帮忙愿意尽力帮她圆满。”
一片肺腑之言，若面对的是十八岁的燕苒，或许她还能受宠若惊地感动落几滴眼泪，可是现在，她在自己的固有记忆形成的体系中，早已认定眼前这个人是虚伪和冷漠的。
她垂着头并没接话，或许是不知道如何应对。
外面突然有人说话，随即包厢门被推开，燕苒听见耳熟的声音抬头，结果看见钱雨姗拉着谢晟的衣袖满脸惊喜地冲进来。
谢晟居然在这里碰见她，也十分意外。
钱雨姗放下手，瞥了一眼燕苒，随即又向自己的父亲露出甜美的笑容：“爸爸，我和谢晟哥哥过来吃饭，刚看到他俩站门口还不敢相信，您怎么在这儿？”
哪里是他们巧遇，而是她路过书房时听见父亲的电话，知道他俩约在这儿见面，她不放心央着谢晟请她吃饭，其实是为了让燕苒知难而退，有炫耀之意。
钱志鹏面上尴尬，答道：“与你姐姐有些事情商量，就约她出来聚聚。”
“和她有什么好说的。”钱雨姗一脸不屑地说。
“雨姗，怎么跟你姐说话的。”钱志鹏察觉到燕苒皱眉立刻训了一句，随后又软下语调说，“既然来了，都坐下来一起吃吧。”
“我不，和她吃饭我消化不良。”刁蛮任性的钱大小姐忍不住发脾气，目光跟飞刀似的直射燕苒。
包厢内尴尬不已，燕苒也实在坐不下去了，拎着包就站起身打算离开。
“小苒，你去哪儿？”钱志鹏急问。
她偏过身子冷笑：“抱歉，我实在没必要坐在这儿任人羞辱，还要勉强自己吃下一顿煎熬的饭，你们慢用。”
她甚至没与谢晟打招呼就迅速走出包厢，高跟鞋落在木质地板上，声声铿锵。
谢晟唤了两声“小苒”也无果，索性改变主意喊道，“我送你回去吧。”说完冲屋里两人打过招呼追了出去。
“谢晟哥哥——”钱雨姗刚出声想挽留，却被端坐在里头的钱志鹏严声厉色地喊住：“钱雨姗！”
她扭头看见父亲横眉怒目的表情，又瞧了眼两人早已消失的走廊，胸脯剧烈地起伏，最终只得咬牙切齿跺了一脚罢休。
追出去的谢晟终于在大门口抓住她的胳膊：“小苒，我送你回去。”
这回燕苒没再用背影拒绝，忍着心中的不痛快，平静地回道：“好，谢谢师兄。”
谢晟在等红绿灯的空档看向副驾驶的燕苒，从西苑出来后就一直闷闷不乐，脸朝窗外望着，他将车载音乐的声量拧小，问道：“怎么和他见面了？”
燕苒当然清楚他指的是谁，沉默片刻才回答：“他说关于母亲的事要与我谈谈。”
谢晟扶着方向盘的手倏然握紧，面上不动痕迹地问：“关于老师什么事？”
“我不太清楚，母亲的遗物里唯有那本回忆录才特别，他如果是为了这个来试探我，那他又是从哪里得知它的存在？可如果不是……我想不明白他为何想尝试与我好好相处，毕竟过去十几年也未这样做过。”她若有所思地分析道。
谢晟看着前方路况，语调有些漫不经心：“如果想知道原因，你可以告诉他手里那本回忆录的存在，或许他会告诉你想知道的一切。”
“不，我要自己查。”燕苒从今日钱志鹏的试探态度上肯定一点，他是值得怀疑的。
“你和他的关系太尖锐了。”谢晟故作关心道。
燕苒不禁失笑，语调颇为冷嘲：“从母亲生病后，他就一直站在局外冷眼旁观，甚至在她病重的时候提出离婚，对于我，他也丝毫没有尽到父亲角色的一丁点义务。”
谢晟不再说话，怕多说一句徒惹她不悦。
车子在一家日料店停下，燕苒扭过头问：“这里？”
“晚餐还没吃，能否赏个脸陪我吃顿饭？”谢晟露出温和的笑容。
燕苒无奈地抿嘴轻笑，回应道：“好吧。”
谢晟先松开安全带下车，从后备箱取出伞撑开，再绕到另一头接她出来。燕苒一脚踏在湿漉漉的地面上，躲入他的伞下。
两人并肩走至餐厅门口，谢晟刚收伞，燕苒看见一位身材高挑的女人推门而出，她抬头看时，对方正巧撑开伞遮住那张似有几分眼熟的面孔，她疑惑地偏移身子想再看仔细时谢晟的脸突然挡住她的视线：“外面雨大，咱们进去吧。”
“嗯。”燕苒应了一声后再次回头看时，对方撑着那顶暗红色的雨伞走远，她只得收回视线走入店内。
谢晟在她进去后，抖落伞面多余的水，蓦然回头瞧了眼方才离去的女人，眼底闪过一丝无人察觉的阴晦。
作者有话说第31章 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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