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见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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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的梦境里。
一个身穿浅碧色碎花长裙的女人从屋内走出来，站在门口身姿袅娜，朝院子里温柔笑着招手：“别玩了，快过来一起照相。”
视线转到院子里，一大一小的两个孩子蹲在地上用粉笔涂鸦，听见母亲的召唤，男孩牵起妹妹的手兴奋地扑进她的怀中，女孩嘴里不停喊着：“妈妈，妈妈，快看我和哥哥画的花朵。”
女人抱起了小女孩，冲屋内喊了一声后，一个高大的男人走出来，边走还在边整理衣服。抬头看见他们几个时，脸上扬起笑容。
在照相师的指挥下，一家四口人站在院内，冲着镜头露出阖家幸福的笑颜。
突然镜头一闪，那个女人又出现了，穿着一身藏青色制服，头发散乱，踢掉了高跟鞋，将厨房里的锅碗瓢盆全都砸了，歇斯底里地挥动胳膊叫喊着，光脚走在满地的碎瓷片上，红色的血从脚跟后面蜿蜒流淌，小女孩捂着耳朵躲在桌子底下，整个身体缩成一团不停颤抖。
小女孩的手突然垂下，五官越来越俏丽成熟，齐肩的短发渐渐变成及腰的长发，手脚戴着镣铐迟缓地走在空无一人的过道上，两边皆是密集的铁栏珊，她突然扭过头，面目狰狞地吼道：“钱志鹏，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躺在床上的男人猛然惊醒，吓得本能地喊出声。
随即原本漆黑的房间突地亮了起来，被声音惊醒的徐琴靠过来问道：“老钱，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钱志鹏盯着头顶的水晶吊灯看了会儿，脑海中徘徊着方才的梦境碎片，缓和了片刻才回到现实，借着徐琴的力量坐起身来。
“做噩梦了？需要我给你倒杯水吗？”徐琴问。
钱志鹏摆摆手，然后仰头捏着鼻梁道：“没事，就最近压力有点大。”
“为拆迁案？”
钱志鹏没接话，内心却知道不止因为拆迁案，取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一眼时间，已经凌晨四点了。又望向窗外，不知何时悉悉索索下起了雨，他掀开毯子穿上拖鞋，对徐琴道：“你再睡一会儿。”
“你去哪儿？”
“书房，需要处理点公务。”说完人已经带上门出去。
徐琴望着房门方向，心里总隐隐担忧。
钱志鹏摁亮书房的灯，来到书桌前，从中间的抽屉里取出一串钥匙，随后拉开右侧最底下的抽屉，拿上来一个红木匣子，他掀开盖子，里头躺着一封信。
拆开信封，他抽出薄薄几张纸，边缘破损，显然是从某种本子上撕下来的，这已经是他第三遍阅读里面内容了。
一周前，有人匿名寄给他一份资料，他连同全部信件一起拿回家，直到昨天才记起它，拆开后查阅，记录的内容触目惊心，并很快认出这是燕兰欣的字迹。
他当时第一反应想到的是燕苒，但很快否决，那时候燕苒人在青镇，如果她看过上面的内容，不可能这么久不来找他，所以他猜测她可能还不知道，可又是谁？从昨天看过这封信，他这颗心就一直悬在半空，活在恐惧与担忧中。
燕兰欣在去世前记录的这些虽然不至于摧毁他的前途，但足够造成很大的影响，他没有自我感觉良好到认为那人寄过来是向他示好，心头隐隐害怕往事纸包不住火。
钱志鹏望向窗外的雨，握着信笺的手越攥越紧，担忧后面还有更大的暴风雨等着他。
雨势渐渐变大，到了下午时已成滂沱大雨。燕苒跪坐在房间里，看了眼落地窗外的阴暗天气，阳台上摆着的一排多肉早已提前挪回房檐下，微微敞开的纱窗有风蹿进来，淡紫色的薄纱窗帘空中来回荡着。
都已经回来两天了，她还没习惯被车水马龙的街道与参差错落的高楼环绕，那日从机场落地回来后，一直待在屋子内活动，吃饭都是靠外卖解决。
燕苒继续手里的活，将母亲生前收集的所有书籍都整理打包，放入箱子内封存。她偶尔翻看一些，发现里面密密麻麻的铅笔脚注，很怀念母亲过去戴着眼镜伏案认真看书的模样。
三个月来，她都不敢踏入母亲的房门一步，里面的东西依旧是当初模样，可这次回来后，她心底反倒比以前更容易接受许多，过去的总归是过去，有些人不在了，但依然活在心里，所以俗世留下的东西也就是个念想。
收拾到半途中，有电话进来，燕苒瞥了眼手机屏幕，滑开接听键。
“小苒，听谢晟说你回来啦。”那头传来钱志鹏的声音。
燕苒将书放下，回道：“嗯。”
“上次提议出来一起……”
她还未听完就及时打断：“如果是说让我与您一家人聚餐，还是算了，我并没兴趣想成为您在所有市民眼里完美形象的装饰品。何况……我还是个外人。”
“就我和你，有关于你母亲的事情想和你谈谈。”
这句话让原本拒绝与他见面的燕苒，心生动摇，她想到自己也有事想问对方，思忖片刻答应：“好，在哪儿见面？”
“晚上六点，西苑。”
挂断电话后，燕苒将手机扔在身旁的地板上，继续整理东西，直到最后一样——去青镇一直随身携带的记录本。她抚摸着封皮，最后还是放进装有旧笔记本的箱子中，合上盖封存。
将所有的大小箱子全都归拢到房间的角落里，她环顾一圈已被打扫干净的空房间，瞥见跟前床头柜上的照片，顺手取过来走近落地窗旁仔细瞧了两眼。
相片中的燕苒还是大学毕业典礼上，穿着学士服手捧鲜花，搂住母亲的合影。这一晃眼已经是三年前了。
她的目光从相框移到窗外，望着漫天的雨幕悬坠，远处隐约雷电划亮天空，一闪而过。
同样望着窗外的男人，衬衫西裤地站在长廊下，外面阳光灿烂，香气袭人。揣在兜里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他掏出来查看，是天气提醒。
点进去后，陈暮非发现定位还是青镇，显示最近两日都是大雨。随手切换了城市准备收起来时，不由自主地又添加了城市天气——覃市。
结果也是大雨，他猜燕苒已经回到按部就班的生活里，与他的世界或许彻底隔绝。
陈暮非侧眸看到长廊尽头走过来的人，收起手机展露笑容：“怎么？他愿意见我了？”
阿肆点头，与前日机场时相比，现在显得倒是内敛很多，说话也惜字如金：“嗯。”
陈暮非抬脚朝里走，若有所思地偏过头问旁边人：“老头今天心情如何？”
阿肆拿眼睛斜他：“前段时间催你回来，死活拖着，你说他能高兴吗？”
“这不那头有事耽误了，解决后我就立马飞回来了。”
“我还以为是那里有什么令你魂牵梦绕的人，舍不得回来了。”阿肆酸溜溜地调侃他。
“哪能啊！”陈暮非打小就怵她那张泼辣的嘴，怼起人简直要命，可相比陆然，自己的待遇已然是不错的。
拐过弯，走到书房门口时，阿肆先敲了门，等里头应了才放人进去，随后带上门守在外面。
陈暮非踏入房间，瞧见自家的老头子坐在轮椅上，戴着金丝框眼镜眺望窗外，炎炎夏日，腿上却盖着薄毯。
他走过去，绕到陈远生面前，缓缓蹲下：“最近怎样？”
年过五旬头发花白的陈远生转过头来，那张与陈暮非极为相似的脸不言苟笑，但眼里却藏着微弱的柔软，口齿不甚清楚地回道：“你回来了。”
陈暮非抽过来沙发椅，坐下与他对视：“嗯，我这次回去见到她了。”
陈远生眼睛倏然放大，急迫追问：“她……她……”
“你慢慢说，不着急。”陈暮非安抚道。
“她还好吗？”
“已经当老师了，长得挺美，就是性格不大好。”陈暮非想起某人时，嘴角微微上扬。
“去看过兰欣了？”陈远生凝视着他，眼里流露出期望。
“嗯，带着她喜欢的桔梗去的。还有Alex，这段时间一有空就去山上转悠，坐在跟前陪他说说话，也不那么孤单。”陈暮非说到一半看见父亲渴望的眼神，又继续多说几句，“燕苒来青镇，我让她与Alex见面了，也知道他是燕阿姨的儿子。”
陈远生的表情忽而僵硬，沉默了片刻问道：“钱志鹏对她好吗？”
“就那样，重组了家庭的男人能有多大的责任感。”陈暮非念及这趟回来的原因，琢磨着如何开口才妥，谁知道对方早已看穿他的心思。
“你想问我什么？说吧。”陈远生前两天都在医院检查，今早刚被送回来就听见阿肆说陈暮非着急见他，叙旧这么久，也该轮到主题了。
他望向窗外不远处的悬崖峭壁，海浪不停地冲撞着岩石，溅起的浪花堆积成白沫，就像往事烂在黑暗的深渊里，可再久，都终有一日会被翻到海面上，他早已做好准备，将一切摊在阳光底下。
“燕苒她，到底是谁的孩子？”
作者有话说第30章 见面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