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全年糕宴（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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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韩竟准备好调料若干的时候，就准备开始做菜了。
这时候，萧青送进了一个木头盒子，说是陈公子带来的今年新炒的白芝麻，问韩厨子能不能加进菜肴里，他妻子家乡做菜常加芝麻，从小就好这香味。
韩竟应了声好，便接了过去，开始着手准备了。
只见他拿出猪肉切好，片片薄厚适中，厚实中又轻微的透着红光。再然后，他手法娴熟地撒上些许刚拿来的白芝麻，顿时这盘里的红肉，就宛若初生红日里闪着些许星光一般漂亮。
韩旭又拍好葱蒜辣椒再加上食盐加以调料，尽数抹在切片的肉上。一旁又煮上骨头熬成高汤，汤里加上萝卜、白菜炖煮，再撒上些许姜丝加以提味。
接着，拿出了冰室里的年糕，先切出做菜需要的大小，再统统切成小指大小的扁长形状。
再将一半的年糕倒入煮着高汤的锅内，再取出腌制好的猪肉，用薄片状的猪肉卷好剩下的年糕。
他又切出一块猪油，放入锅中烤出油来，再把猪肉年糕放进去，用扁平的木铲炸烤猪肉的两面，直到两面都脆酥。这是再加上辣椒酱、胡椒面、食盐、料油，灌入清水，大火慢慢收汁。
最终将高汤年糕盛入青瓷白骨大碗里，最后撒上些许青葱。再过了些许时刻，待到猪肉年糕煮的粘腻少汁的时候，他再将其出锅盛入玉白碟中。
两道菜都做好之后，他又切了块年糕，切成片状，再拿出早放在一旁腌制了半响的猪肉丁，再加上一旁苏可倾刚刚洗净切好的红青两种辣椒，一同扔到烧开了的油锅里爆炒。
期间，他再撒上些许白糖、食盐和酱汁加以调味。一时间，厨房里都弥漫着辣椒的辛辣和腌制猪肉的香醇交织在一起的香味。
等他摆盘装饰后，再由箫木匆匆地端出去。
等三道菜都摆在夫妻二人面前的时候，两人不由微微一惊。虽然说是全年糕宴，但是他们竟然也不知道，这年糕居然变着花样能做这么多的菜。
这就不得不提韩竟的细心仔细，陈公子舀起了一勺高汤年糕，惊讶地发现，里面的白菜和萝卜炖的刚好，不至于稀烂到叫人腻味，但是却能让牙口不太好的老人家得以进食。
这样，虽然陈公子的牙口并没有退化到吃不动年糕，但也不由的为厨子的细心仔细而感动。这每道工序都把控功夫如此恰到好处的厨艺已经是十分难得的了，再加上这样贴心体己的情谊，就算是“天下第一大厨”这样的名号，也是配的上的。
陈公子似乎很少吃辣，纵使韩竟的肉丁炒年糕里的辣椒依旧少放，也加上了大量的糖，但他还是很快就被炒年糕的辛辣呛到了。吓得陈夫人慌忙地递上水去，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生怕他再噎着了。
陈公子因为辣的缘故，不得不吐着舌头呼气，瞥见还站在一旁的韩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这人，从小就不能吃辣。绝不是您做饭不好的缘故，是我无福消受啊。”
“吃不了也罢了。”白掌柜的凑上前来，似乎想借机打量打量书里说的早衰症真实来是什么模样。“我看书上说你那病，要离辛辣的食物远些。这碗高汤年糕，就比其它两道来得适合你啊。”说完，就满意地点头走了。
不错不错，书果然诚不欺我啊。
“陈公子，不如说说，你是什么时候患上这病症的吧？”殷柳儿说完，又有些小心地观察了下夫妻二人的反应，见他们二人神色无异，才继续小心地追问道，“可有法子能医治？”
只见陈公子安静了半响，看向身旁娇艳美丽的妻子，好半天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缓缓地道来。
“我原先，是江南有名的纨绔公子哥，天天流连于女人丛中。我的夫人是我爹在我小时候定下的亲事。话说回来，她初嫁给我的时候，我还很是不喜欢她。”说到这，陈公子自嘲地笑了笑，他的夫人则轻轻的掐了掐他的手以示安慰。
“我那时对她，很是不好。她虽然长得漂亮……但不知你们发现了没有，我的妻子她，不会说话。”话刚说完，陈公子就握住自家夫人的小手，而陈夫人只是微微地笑，再回握住。
经陈公子这样提醒，众人才发现，尽管陈夫人的确娇嫩美丽到吸人眼球，又行为处事尽显大家闺秀的气质。但丛她踏门进来为止，她的的确确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尽管不能说出口，但是众人多多少少看上去有些惋惜。陈夫人却是一幅习以为常的模样，只是笑着并不见怪的模样。
“所以那时候的我有些看不上她，因此也做了许多伤害她的事情。”陈公子说着，看向夫人的眼神都变得心疼起来。“可她总不怪我，天天张罗了一桌子饭菜，等我回家去。”
“可是我总是在外面寻欢作乐，很少回去看看她，陪陪她。哪怕是偶尔回去，也就是找个地方歇息，对她的一腔热情总是爱答不理的。”话说着，陈公子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而陈夫人也微微蹙眉，模样很是心疼地从袖口摘了手帕给他擦泪。
陈公子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继续道，“后来也许是报应，我的身子渐渐就弱了起来。某一天起来，头发竟然都白了！这身子……也越来越像个老头子了。一时间，我过去那些所谓的红颜知己，统统视我如瘟疫，对我避而不见。”
“再后来，我爹也被我干的事气得生了场大病，早早就离开了人世。”陈公子说话时，陈夫人还很是担心地望着他，一幅生怕他又落泪伤了身子的模样。
“就是我这么艰难的日子，我的夫人还是始终陪伴在我身边。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可我的夫人却对我不离不弃，纵使先前我伤她这样深，我处境再落魄，她都陪在我的身边，没有怨恨。”
陈夫人听着，只是把手搭在陈公子的手上，对他温柔地笑着。
“我纵是对她千万般的好，也不知如何能安抚她当初被我伤透的心。可她从不怪我，总是待我如初。有这样的夫人，我也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现如今呢，我找到了一位医术高明的神医，病也已经好了大半。虽然这容颜恢复得缓慢，但身子骨总算是硬朗了些许。”陈公子说着，神情也有些激动。“待我身子好了，便能配得上与我夫人一同走在街上了。”
“这可是件大好事！”见陈公子讲完，殷柳儿才敢插话道，“那只希望陈公子的病能早些好起来，和陈夫人恩爱百年才好啊！”
陈公子刚想答应，就听沉默了半响的苏可倾忽然发声，先是长长的一哼了，然后才是语调有些气恼地说道，“怕就怕，治是治好了，招蜂引蝶的恶习又要重现了。”
“这！我绝不会这样的！我知道我过去犯下的错不值得原谅，但今后，我是绝对不会再做对不起夫人的任何事情的！”陈公子被苏可倾说得有些着急了，一幅站起来就要发誓的模样，倒是陈夫人笑着拦住了他。
苏可倾见陈夫人一幅愿挨的模样，也气不打一处来，转身就一人往后院跑去了。众人面面相觑了半会儿，最后都把目光停在了韩竟身上，韩竟只停顿了些许，马上就跑了过去找她。
剩下的人们的气氛不由有些尴尬，但陈夫人忽然舀了一勺高汤，洒在桌子一角，然后手指蘸取了些许，就在桌子上慢慢地写道。
“我的……丈夫，是个善良的人……”她一边缓慢的写，殷柳儿一边在旁边跟着复述。
“先前他虽然装做……对我不好，但总叫管家留意我的身子……”
“我跟他多年……还从没有得过病……冷了有人添衣，饿了有人送饭……即使他不喜欢我，却也没虐待过我……”
“他对其它人也是这样……周围的乞丐都知道，但凡他过路，总会施舍好几两银子……”
“就算有人装做乞丐……骗他，他也会因为信任而给钱……善良得天真……”
“世人爱他的皮囊和钱财……可少有人，能看见他的天真与善良……”
陈夫人还来不及再写，就被泣不成声的陈公子搂进了怀里，“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一旁跟着复述的殷柳儿，看到这幅光景，也不由跟着抹眼泪。
一时间，众人都因为陈夫人那颗简单而善于发现美好的纯粹心灵，而震撼到失去了言语。
其实说起来，世人都爱追逐那些看上去美好的事物，无论是好看的皮囊，还是丰厚的家产，都可以成为一个人坠入爱河的理由。
美人迟暮之所以会成为一个令人神伤的词汇，也许最令人惋惜的就在于青春与美丽不再了吧。
街角摆摊的小贩都知道这个道理，破损或是发黄的果蔬要摆在最下边，因为买家的目光，只会注意在最光鲜靓丽的那一堆上。
可是陈夫人对于陈公子，无论是年轻模样的俊朗，还是衰老之后的老朽，全然接受。也许是因为不能说话，所以她的心思更加活络。对于陈公子的一切，她都在美好的角度去看待，发掘出旁人难以捕捉到的闪光点。
心善的人何止是陈公子，这个对陈公子始终如一的女人，才应该称得上是真正的大善。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全年糕宴（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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